作者：才不是猫酱
“你就不能换个人选吗？”
“我的朋友很少。”烽温柔地笑着，“而这对忍来说又太过残酷了。”
“呃……”
“反正都是要死的话，还不如被你抱着死去……所以，拜托了，把刀拔出来。你是男人吧？江流君。”
烽竟然对他用敬语。
江流突然不爽了起来：“这特么算什么事啊？”
第二十五章：雏鸟
江流逃跑了。
狼狈、懦弱、不像话地逃跑了。
对鬼杀队的剑士来说，「正确」的选择应该是顺从烽的愿望，用刀刃来为她结束这份痛苦吧。
但江流却怎么都做不到，仅仅只是简单的一刀而已，却始终难以狠下决心。
简直就是令人发笑的滑稽场景。
就像烽所说的那样：江流是她的弟子，应该承担起这些。
但江流真的不想这么做！为什么非得让他做这种事啊？这对他不是很残忍吗？
在烽的讥讽声中，他就那样狼狈不堪地逃走了。
这个曾经直面人理烧却的末日之火，在月球与大邪神对抗，斩杀恶鬼宛若儿戏般轻松的男人，此刻却表现得像是胆小的兔子。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是恶鬼的话，即便是十二鬼月甚至于最强大的鬼王无惨，他也绝不会丧失战斗的勇气。
如果是人类的话，或许会有所犹豫，但一旦确定互相敌对，那他的刀刃还是会依旧落下。
但当对象换成与他朝夕相处了一年时光，将他亲手培养到如今这般模样的女人时，他的果决和力量却都变成了一吹即散的泡影。
归根到底——
“我可不是为了这种事才学会怎么握剑的！”
江流紧握双拳，脑海中心思杂乱，他自顾自沉默地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一片颇为开阔的地方。
“这里是……”
他抬起头来，恍然间发现自己竟是走到了修炼场。
说是修炼场，其实就是在住所旁边开辟出的空地，烽与江流平时会在这里练习剑术和格斗技巧。大概是太过熟悉了，身体本能地就回到了这里。
然而只是停下片刻，身后便传来毫不掩饰的脚步声，让江流无奈地转过身来。
“就不能放过我吗？”
“就不能表现得像个男人吗？”
烽冷冷地注视着江流：“我的脖子可比恶鬼脆弱多了，对你来说绝对不是难事。”
“你觉得让蝴蝶忍来很残酷……”江流讽刺道，“但你倒是很安心的把这件事推给了我啊，你觉得我像是能面不改色挥下刀的那种人吗？”
“我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多么强人所难，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麻烦任何人，自己乖乖去死就可以了……但是我做不到啊。”
烽已经不再是半裸的状态，身上穿着纤薄的白色以袍，静静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平静而悲伤。
她不知为何拿来了武器，一把太刀正被她挂在腰间。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当这鬼东西将我同化为恶鬼的时候，不止是肉体上的改变，就连精神层面上的「我」也会被影响，甚至还有可能丧失心志变成行尸走肉。
它在阻止我产生自杀的想法，一旦我有所动作，甚至会强行加快侵蚀速度。
现在的我就已经很反感自杀了，如果真的堕落为恶鬼……
那时的我，就算出于本能也会开始躲避阳光并敌视人类吧……为了不让事情发展到最坏的地步，我必须早些做下决定。”
江流沉默良久，方才艰难说道：“你教我剑术就是为了这个吗？”
“有部分原因确实是这样。”犹豫了片刻，但烽还是说道。
“就算是无名的野流派，毕竟也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东西，我既然没有子女就必须找个弟子传承下去。而且，如果真的找不到治疗方法，我也需要一个「帮手」。
现在看来，我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果然还是到了这一步。”
“难怪你那么急躁地想要把所有东西都交给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江流深吸一口气：“为了老师，不管是多难的事情我都会去做的。”
“你还是第一次叫我「老师」吧？”
烽眼中浮现出欣慰之色，但很快就冷了下来。
“不要抱有那种妄想，这不是单纯的毒素或者诅咒，而是将执念和血鬼术融合起来的东西，那个女人无论如何都想让自己的「孩子」诞生，甚至超过了血鬼术的界限，人类的精神是战胜不了这种执念的。
就算是日轮刀也无用，我们没有任何方法斩断如此强烈的执念！”
“给我时间……”江流还是不愿意放弃，“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一瞬间，不知是不是错觉，烽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情。
悲伤、满足、遗憾、欣喜……这个过去几乎没有摘下过强悍面具的女人，今天似乎要把自己软弱的一面尽数展现出来。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而已，红发的女杰便重归冷静。
“如果能早点和你相遇的话……然而我已经等不下去了。”
呲——
风声飒然，一道银线在昏暗的空间中闪过，江流随即感到一种鲜明的痛感从脖颈间传来。
即便已经下意识躲闪，但还是被划破了肌肤，那道银光的正体毫无疑问正是烽的暗器。
“即便你下不了手，我也要逼你拔刀！”
日头西沉，最后的余晖落下，烽与江流分别站在修炼场的两端，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师徒二人那艰苦修行的日子。
不知何时，烽已经将腰间的太刀缓缓抽出，明亮的刀身映照着黑夜前最后一抹光明，却显得那么冰冷。
“这由不得你，江流！”
刚才她没有趁机会去换衣服，反而取来了武器，或许便是预料到了这一切吧。
江流看了那把刀一眼，眼神渐渐冷漠起来，似乎也进入了战斗状态。
“别说大话了，烽。”
黑发少年拇指紧紧扣住刀镡。
“不要摆出一副随时都可以把我逼入绝境的样子，我早就已经不是当初会被你轻易玩弄的门外汉了。”
“刚刚长出羽毛就认为自己征服了天空吗？雏鸟的心总是很大，但真正的世界可不像鸟巢那样安全。”
烽摆出江流无比熟悉的架势，身上散发出修罗一般的杀意。
“你还没有掌握「全集中呼吸o常中」对吧？老师我啊，因为身体的缘故，在这一年中是没有全力以赴和你打过一次的，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好了——普通的剑士与习得「常中」的人之间，究竟有着多大的差距！”
“正合我意。”江流毫不示弱，摆出了相同的姿势，刀鞘自然落下，露出散发寒意的刀锋。
“我还是不是雏鸟，你就用自己的身体来感受一下吧！”
“给我咬紧牙关，要上了，江流！”
第二十六章：江流，我不当人了！
锵、锵、锵！
铮铮之音划破夜空，月轮之下，两道冷彻的寒光不断闪过，每一次碰撞都激起耀目的火花。
相似的招式，相似的风格，就连在战斗时一些下意识习惯性的细节动作都所差无几。
江流与烽，两人在过去的一年中不知进行了多少次对战，就算是真剑比斗也不下三十次，从一开始江流呈现出劣势，慢慢的他追了上来，最终甚至不需要任何小伎俩，也可以和烽对等战斗。
烽对江流所抱有的期待是正确的，这个少年迟早都会成长为鬼杀队最强者（柱）的一员，甚至将超越前人抵达连她也难以想象的境界。
然而那是以后的事情，在她眼中，最起码现在的江流还有很大不足。
一年的修行让他有了和自己抗衡的本钱，但想要真正的超越她却未免想太多。拿出真格的，烽有充分把握让江流无法手下留情，最终将她斩杀。
——她错了！
她对江流的估算再一次出现了失误！
进行最终选拔前的江流，或许确实存在着火候不足的问题，但在经过七天的连续狩猎后，不仅没有疲惫反而处于巅峰期的江流，所展现出的是烽从未见到过的姿态。
生涩和不成熟的地方已经难以看到，现在与她对战的分明是一个千锤百炼的猎鬼剑士！
仅仅七天，改变就如此之大，你的成长速度曾不止一次让我感到畏惧，仿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并非人类，而是其它的某种生物——烽挥舞着剑，死死盯着江流。
但她笑了，为自己的弟子如此强大而发自内心地笑了。
“不过！”
一记有力的劈斩被挡住，两人的太刀僵持在一起。
“只有怪物才能真正杀死怪物！”
突然，从烽那里传来的力道增幅了接近一倍，江流面色一变，整个身体都被强行推开。
“无心流o二之型——”
烽那被毁容的半张脸，如今被暗色的纹路所侵蚀，宛如燃烧着烈火一般。
“登鲤！”
对这失去平衡导致毫无防备的江流，红发的女杰毫不犹豫将长刀对准其肩头斜劈而下，所谓袈裟斩是也。
对这一招同样无比熟悉的江流，身体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便有所动作，手腕翻转之间便将长刀回旋，铮然一震便格档住了凶狠的袈裟斩。
然而烽毫不犹豫的变招，双手正反交换，刀锋行云流水般与江流的长刀错开，顷刻之间收回，而后顺势由下而上再次挥出一击。
逆风切！
这一次，江流再也来不及格档，身上登时出现一条从侧腹至肋下的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服。
不过他没有余裕去查看伤口，因为烽接下来的攻势更加猛烈！
「登鲤」，这一招的精髓在于通过劲力爆发，先对敌人进行破招，从空隙之间发动袈裟斩、逆风、逆袈裟斩之类的基础招式，一旦被格档便顺势连接下一招。
一般来说，即便是身手了得的剑士，能挡住第一剑却也挡不住第二剑、第三剑，因为在出招和衔接的速度上，掌握了「松与紧」的烽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曾经不止一次在这一招上吃亏的江流，并非对此没有防备，但他原本可是自信满满，认为自己如今占有体力优势，绝不会被烽破招的……
“喝！”
烽的斩击力道比之前大了许多，江流颇感吃力，加上腹部的伤口不断作痛，已经左支右拙起来。
“普通的剑士只能在战斗之时使用全集中呼吸法，将其作为爆发力量的一种手段，但每一个柱都可以全天候无间断地保持呼吸法状态，也就是无时无刻都处在相当于战斗的修行之中！
这便是「全集中呼吸法o常中」！”
带着肆意的笑容，烽一改常态，竟选择用力量来压制江流。
“想一想，在「常中」的基础上发挥全力，肉体突破极限之后，体力和基础力量会大到什么地步呢？
之前，在被胎体寄生之后，我不得不尽量降低身体的热量消耗（新陈代谢），以避免侵蚀速度加快，所以可能给了你一种错觉：可以在力量上赢过我！”
锵！
又是沉重的一击，太刀在她手中仿佛变成了战锤，竟好似有千钧之力，每一次交手都让江流掌心发麻。
烽身上散发着朦胧的白色雾气，本来湿透了的衣服竟然在渐渐变干，让人难以想象她如今的体温。
而江流的这把日轮刀似乎也要不堪重负了。
这种使用特殊钢材和方法锻造的武士刀，本来要比普通的刀剑坚韧许多，但终究不是江流「自己的钢」，相性较差无法达到理论上的最高强度，仍会在激烈的战斗中折损。
相比之下，烽手里的刀似乎能撑更长的时间。
“唔！这是？”
在某次僵持角力的一瞬，江流看清了那把刀如今的样子，不禁大吃一惊。
“刀……竟然会这样！”
金属材质的利刃上竟然蔓延出了血色的纹路，仿佛活着的生命一般蠕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