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161章

脸上正维持着完美礼仪的露娜微微地移动她红色宝石般的瞳孔，注意到这奇怪气氛的来源之一是在桌边正襟危坐看着餐盘中的食物似乎无从下手的缇香与泰莎，而来源之二则是站在餐厅的墙边，刚刚将餐点恭敬地摆放在她们面前的男仆们。

她的客人们紧张地盯着食物，而这个紧张似乎是从之前喝餐前酒与品尝开胃小点时就开始的。她的仆从们紧张地盯着客人们，最后，自己的皇家圣卫兼贴身女仆的玛格莉塔也古怪地绷着一张脸，在「灵视」的视角中，她正在忍笑。

……这是怎么回事？

露娜被弄糊涂了。

第289节 EP.78 美味的大餐

露娜低头看着餐桌。

今天的第一道菜是鲜美的浅草鱼，切去头尾与鳞片之后展开，剃去细小的鱼骨切开，将鱼肉折叠成宛如花朵的造型稍加炙烤，加上玫瑰色的酱汁放在边缘有着白银装饰的碟子中呈上来，是枫丹馆主厨克利夫的拿手菜。

那配方保密的酱汁微酸带着海潮的风情，能将这以鲜美闻名的小鱼的美味完全激发出来。

作为前菜，这既美观又美味，但是缇香和泰莎的双手甚至还放在桌下，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道菜不合两位的口味吗？”

露娜暂时放下刀叉，开口询问着。

“不，那个……”

金发和黑发的少女对视了一眼，窘迫的表情显而易见。她们当然知道连刀叉都不拿起来是多么失礼的事，可是在看到面前这数量繁多的刀叉和杯子，她们又实在无从下手。

以面前的碟子为界限，左边是四把长度和造型都微有差异的叉子，右边是四把由长到短排列略有区别的道具，然而刀具旁又放有一个汤勺与小叉子。碟子的上方又放有勺子叉子与刀子，然后在这三把横着摆放的餐具左边还有一个小碟子与柄特别细的刀，右边则是一堆高矮胖瘦都不同但一样晶莹透亮的杯子。

她们并不是没有在贵族家用过餐（虽然只有一次）但是那时摆在她们面前的，可没有这么多餐具啊……

“……”

看到她们那表情，和不断在餐具上游离的目光，露娜很快理解她们面对着什么样的窘况，她想了想，转过脸，看向等候在她们身后，准备提供服务的侍从们。

目光交汇后，她看了看泰莎和缇香，然后对侍从们点了点头，随后从手边的酒杯中拿起一只酒杯。

善于揣摩服侍之人意图的侍者们立刻会意，端起酒杯来到餐桌旁，为女士们倒上与海鲜相配的白葡萄酒，然后，在斟酒的时候，他们在缇香与泰莎的耳边轻声开口，指引她们如何拿起合适的餐具。

两个少女先是一愣，然后又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他们一眼，而当她们终于将这精致的食物送进口中，轻轻咀嚼之后——

“唔……！”

“好吃！”

这样的惊呼从她们的唇间漏了出来。

玛格莉塔看着两位客人的表情，那浓浓的震惊和因为口中的食物太过美味而带来的愉悦感完全显露在了脸上。

很快，她们从这美味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然后就像是对自己发出这样的声音觉得有些羞耻，可爱的绯红飘上了她们的脸颊。

“抱、抱歉……”

“我想克利夫先生会很高兴听到两位的好评的。”

为了掩饰，两位少女用不够优雅但算是标准的动作端起了酒杯，但马上又因为嘴里残留的美味和美酒奇妙的催化再次陷入了恍惚。

玛格莉塔看了露娜一眼，两人相视一笑，重新动起了刀叉。

就算是贵族也不是一开始就能掌握完美的餐桌礼仪的，现在泰莎和缇香的手忙脚乱，在过去无论是玛格莉塔还是露娜也都遇到过，更何况这本来也不是特别正式的会餐，完全没有必要去苛责什么。

不过，玛格莉塔注意到，露娜公主似乎有心事。

接下来，这样的情况不断地发生。

用完前菜之后是汤，汤是传统的清汤，看起来澄清而金黄，却浓缩着丰富的口感。汤之后则到了主菜的环节，松软可口的可颂面包和精心调配的果酱，白汁烩小牛肉那粘稠的白色汤汁，炖得甜软的胡萝卜，入口即化的小牛肉——这些美味似乎让第一次吃到的两位女士完全停不下手中的餐叉，也让一旁的侍者忍不住直皱眉头。

让自己的用餐速度和大家保持大致的相同是餐桌上的礼仪，为了配合这两位狼吞虎咽的客人，连作为主人的露娜和玛格莉塔也不得不加快了用餐的速度，这让侍从们已经看惯的完美的礼仪出现了一点变形。

不过作为侍从，他们是没有资格对此多嘴的。他们能做的只有用体面且不令人反感的

等到面前的食物被吞吃一空，泰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刀叉，然后……

“嗝。”

打了个小小的嗝。

这让黑发的少女表情又变得窘迫起来，她转头看向缇香，发现自己的友人也用一种带着些尴尬的表情看着自己，嘴边还沾有一些白色的酱汁……

看看露娜公主殿下和罗曼罗兰女士吧，和她们比起来，自己和缇香就像是乡下的野丫头。

……丢死人了。

泰莎深刻地反省着，并决定接下来一定要礼貌，要淑女……

但甜点端上来后，面对着这有着细腻奶油，爽口水果，还有令人惊喜的碎冰口感匠美味推向一个她们之前完全没有想象过的领域的特色蛋糕，泰莎和缇香还是不争气地败给了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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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丹馆的楼下，在侍餐仆从来往取餐的间隙打听到了这两位客人的表现后，厨房中，暂时结束了忙碌的仆从们就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虽然说精心准备的菜肴被那么美味地享用了是很值得高兴。但客人们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又有些脱力，总感觉……对，好像给她们差一点的菜肴她们也能吃得很开心的样子，完全是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呢。”

“本来就是没有见过世面吧，在劳利斯的提醒下那个金发的还把用来吃鱼的餐叉插着面包吃哦，没有掰成能一口吃下去的大小，就那么拿着咬呢，搞得露娜大人为了不让她们感到尴尬，只好也叉着面包咬。”

“该不会是她们误会了，觉得所有的食物都要用刀叉吧？”

“还有还有，在上正菜时，那个黑发的还拿前菜时装白葡萄酒的酒杯让法尔倒红酒呢，她都不知道那些酒杯是不能混用的吗？”

“露娜大人实在是太温柔了。餐桌的礼仪就是对用餐者的尊重，对自己的尊重，就算不是贵族，至少也该买本餐桌礼仪的书看看呀。”

这些话题基本都在讨论着两位客人礼仪上的失误，对于这些宅邸的女仆而言，这也是她们最主要的娱乐活动，不过在丹丽女仆长走进厨房后，这些还很年轻的女仆们纷纷闭上了嘴。

对主人和客人的议论是被允许的，但是要是说坏话被女仆长听到，被训斥也没有抱怨的理由，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这些话语绝对不允许流传到外人的耳中，这是合格的女仆们必须遵守的铁则。

“准备一些醒酒的水果，过一会送到缇香小姐休息的房间。我们挑选的酒似乎对这位女士的酒量而言有些太过勉强，喝完咖啡，她的脚步都有些发飘。”

“是——”

刚刚还聚集在一起的女仆们一哄而散，开始挑选合适的水果。

议论归议论，不管是什么样的客人，端出不辱枫丹馆之名的食物，就是她们的工作。

而看着这场令人头疼的正餐顺利结束，丹丽的表情也舒缓了下来，虽然还有晚餐，但招待过一次的客人比第一次招待的客人应付起来要轻松多了。

“丹丽女仆长”

这个时候，留守在通讯室的女仆忽然跑了过来，在她的手中，还拿着一个金属的圆柱体。

“我们收到了一封气动信件……”

“嗯？是从哪里寄来的……”

话还没有说完，看着那金属信筒上的花纹，丹丽猛地皱起了眉毛。

这一章不建议在没有食物的深夜阅读（移目

毕竟这就是我在饥肠辘辘却没有好吃的在手边，怀着某种怨念和食欲时写下的，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要是在晚上更新会不会有点报复社会（

但还是要求刀片和道具投食qwq

我也想吃髪国大餐，嘤嘤嘤

第290节 EP.79 真正的天才

“露娜大人。”

推开画室的门，玛格莉塔看到了站在画架前的身影。

午餐结束之后，露娜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带泰莎和缇香去了为她们安排好的休房间的玛格莉塔从贝莉那里知道了这位公主殿下所在的地方以后，很快就找到了在枫丹馆的画室中的女孩。

露娜无言地回过头，她没有向自己的皇家圣卫询问缇香和泰莎有没有得到妥善地安置，在看了玛格莉塔一眼之后，有着白金色长发的公主殿下就将视线转回了她眼前的那一副画上。

那是今天缇香带过来向她展示的画，不大的画布上描绘着从一扇窗户向外看的景色，从稍远处那标志性的红色风车的招牌可以认出，这副画画的是皮加勒街区的街道，屋顶与窗户沐浴着初夏明亮的晨光，道路上还飘荡着稀薄的晨雾。

新的一天开始了——并没有文字，但这幅画的构图、色彩乃至画中的景物都在向观赏这幅画作的人传递着这样的消息。

——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充满希望的一天到来了！

可露娜就站在这充满着希望的画作前方，卸下了完美淑女假面的脸，仿佛被阴云笼罩。

“露娜大人，这幅画哪里有问题吗？”

“……不是说灵性更强的人会拥有更强的感受力吗？你看不出来？”

“您是指，这副画中表现出来的希望吗？”

在回到枫丹馆前，玛格莉塔已经看过一次这幅画了，当时她因为被这画中蕴含的强烈的情感所冲击，几乎愣了整整两分钟。但也正是因为已经看过了一次，因此在回到枫丹馆，在和露娜一起再看这一幅画时，她的表情没有什么特别的。

听到玛格莉塔的话，露娜反而怔了一下。

“虽然看出来了，但是并不理解那意味着什么吗？”

但很快她就理解了，自言自语地说着。

“意味着什么呢？在我看来，露娜大人这段时间所画的画，都要比这一幅更好呀。”

这并不是奉承。

虽然真正上手画过的画不多，但玛格莉塔还是有能够辨别画作好坏的能力的，缇香的这一副画应该是用了「直接厚涂画法」，大量的颜料描绘出的景色很接近实景之余还有着很强烈的感染力，但是色彩的层次略少，笔触也显得还很生涩。

如果单论品质好坏，和最近露娜的练习之作相比，玛格莉塔觉得露娜的还是要好上一些。

像是露娜公主殿下的心情计量表那样做个玛格莉塔的主观等级划分的话，美术馆里那些大师之作是10，露娜最近的大概有5，而这一副也就是3，算上那强烈的感染力也只有4的程度。

“果然没有理解吗？是的，没有错，我在这段时间所画的每一幅画都要比这一幅更好一些，但是，这是在今年，在我21岁时，经过至少10年的皇家美术教育，以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这个大陆上数一数二的艺术学院的美术系进修生的身份画的。”

露娜叹了口气，忽然，她伸出手，就好像要去触碰这幅油画，但在指尖触及之前，她又停下了手。

“但缇香今年只有17岁，是学院绘画系的一年级学生。在这之前，除了一本简陋的油画的教科书，除了自己按照书上说的那些基础的绘画手法临摹其他画家的画，她没有受过一天正式的绘画教育——现在你能明白了吗？玛格莉塔·罗曼罗兰。”

少有的，露娜叫了玛格莉塔的全名。她的语气有些疲惫，又有些失落和恍惚。午餐时被她压抑着的情绪在这个只有主仆两人的房间里迅速的弥漫。

“她是真正的天才。”

“露娜大人……”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可是就算是天才，也是要时间成长的，缺乏成体系的美术修养这个短板，或许要好多年才能弥补。”

“如果她是在罗曼城的某个学院学习绘画，我也会像你这样想，玛格莉塔小姐。光是素描的基本功，透视、结构、光影关系等等就要花上数年的光阴，但是，在帕列斯，在瓦卢瓦国立艺术学院，一种新的，在准确方面不那么苛求的一种新的画法正在兴起。虽然我并不认为这种画技就是未来，不会过时的东西永远不会过时，但是……”

露娜将手交错在肩膀上，手指不断地敲打自己的胳膊。

“「直接画法」不再追求绝对的对真实世界的复刻，不再绝对地推崇绝对的准确，而「准确」正是古典绘画中最画时间磨练的。对于这些如果她决心向这个画技钻研，那么两年……最多三年，在她不懈怠的前提下，她的才能就能够开花。”

她的话语中弥漫着的，是一种挫败感。

玛格莉塔理解了。

在这幅画前，自己感受到的是单纯的审美盛宴，而除此之外，露娜公主殿下感受到的，还有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凭借着努力与才能爬上的阶梯被后来者轻易追上的紧迫与挫败感。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从这幅画前走开，走到画室之中的另一个画架前，看着还没有完成的画忽然伸手——

就好像是要将那幅画布揭落下来，然后揉成一团，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中

“露娜大人！”

猛然提高的音调在画室之中响起，红瞳公主的动作一顿，转过头，眼瞳之中倒映出一泓苍穹般的湛蓝。

“缇香小姐的确是个天才，但是露娜大人的才能和努力也是货真价实的，比起缇香小姐的画，我还是更喜欢露娜大人那种理性、含蓄的笔触和用色！而且，露娜大人不是想要在这个学院里把自己所热爱的绘画和舞蹈做到最好吗？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做到的！”

这样的话不假思索地就说了出来。

为什么呢？玛格莉塔想着。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没有浮现出来，因为就在女孩短暂喘息的片刻间——

“……你在说什么呢。”

露娜回过头来，那双美丽的红色瞳孔之中正闪烁着疑惑的光彩。

“诶？可是，露娜大人不是要撕掉这个画……”

“嗯？啊，是的，缇香小姐的画用的是完全的「直接画法」，虽然确实稚嫩，但给了我不少启发。相较之下我部分运用直接画法画的这幅画实在是不尽如人意，所以我打算撕掉，然后下午的时间都拿来和缇香小姐一起画画，重新画一副。”

“诶？是、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