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174章

“我愿意出几倍的价格来购买，店长先生，我现在真的很需要陆珊瑚草和刺黄连。”

“不卖就是不卖，陆珊瑚草干燥研磨后是重要的白色颜料，几乎可以用在任何颜料的色泽调和上，为它们增添一种光晕般的质感，我的储量也已经不多，下次采收还要到秋天。”

“店长先生，我真的需要这个，我的主人因为黄绒蒲公英的花粉症正在发烧，十分虚弱，这样下去的话，这次非常重要的写生课程就只能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度过了，所以……”

“……你的主人是国立艺术学院的学生？”

“是的。”

那阴郁的深蓝色瞳孔抬了抬，但就在玛格莉塔以为有希望的时候，老人又移开了目光。

“外出写生的机会有的是，如果你的主人身份够高，甚至可以让下一次让写生再来这里。”

“那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就算是同一个地方，再不同的时间以不同的方式来到这里也会有不同的感受，这一次在这里可以完成的绘画与下一次来到这里时能够完成的绘画也必定是不同的，就算有再多的机会也好，每一次的机会也都是独一无二的！作为一位颜料匠人，你也应该很清楚才对！”

虽然说，这只是从露娜那里学到的话的现学现卖。

“……”

但在玛格莉塔大声地说出这段话之后，老人却沉默了。

他阴郁的眼中第一次亮起了些许的光芒，凝视着玛格莉塔，然后……

“人的一生中总会有很多机会，但每一次机会都是独一无二的……呵。”

那条蜈蚣般的伤痕与脸上的皱纹因为老人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的诡异，但是他确实是在笑——至少听起来，他的确是在笑。

“看在这句话的份上，我可以与你做这个交易，小女孩。黄绒蒲公英花粉引起的花粉症吗？”

“小女……”

对噎住的玛格莉塔，这个老人侧过头，看着那塞满了玻璃罐的置物架。

“我不要便士或者银镑，那些东西对现在的我意义不大。但如果你愿意帮手脚已经不灵便的老人一个忙，我也可以分你足够的陆珊瑚草。”

“……那要看具体是什么忙了。毕竟我已经为你的学徒将他们的作业带到。”

“而这部分的报酬我相信她们已经付清。”

“……”

如果谎称没有的话，说不定可以说些什么，但玛格丽特看着老人的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希望自己这么说。

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一个颜料匠还能让你帮什么忙，陆珊瑚草、刺黄连、还有月蔷薇花瓣，我知道你想用那个流传已久的民间偏方，三种材料，对应三种用来制作颜料的原料，这很公平。”

“公平与否要看这些原料的获取难度，希望你能明白，店长先生，我并不打算一整夜都在河谷中四处奔波。两种，我只需要刺黄连与陆珊瑚草，月蔷薇花瓣我有办法得到。”

“那就两种吧。”

老人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从桌面上拿起了一张河谷的地图。

“我需要两种原料，一种是河中的硫磺石，在河水泛黄的河底就能找到。一公斤，可以吗？品质不做任何要求，既然你能穿上乙太织甲，那么找段只有几米深的河道潜进水底，翻出一公斤的石头上来肯定不是难事。”

“另一种呢？”

“另一种——”

老人在地图上指了一片区域，这张地图就是旅馆免费提供的河谷景点地图，玛格莉塔注意到他指出的位置靠近那个「德鲁伊之环」。

“每到深夜，这一带的树林之中会出现一头有着蓝白色毛皮，有着蓝色水晶般独角的鹿，将它的独角带给我。”

“蓝白色毛皮和蓝水晶般独角的鹿？”

玛格莉塔眨了眨眼睛。

“那是什么魔物？”

“我不知道，但我在夜晚去收集颜料原料事亲眼看到过，每一个夜晚，它都漫步在林间。那肯定不是旅店养的，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几个村民窥见过它的一点踪迹，但它每晚都在那里。我试着设过陷阱，但都没能成功，但我想你大腿上那把武器应该不仅仅是一个装饰。”

“狩猎一头魔物，哪怕是一头食草魔物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金发的女孩皱着眉，露出了冷淡的表情。

“寻踪觅迹要花很长的时间，我说过我不打算将整个夜晚都浪费在这件事上。”

“但你穿的是乙太织甲，拿的是装填火药的铳枪，你不是村子里拿着蒸汽枪的猎人，再机敏的魔物也伤不了你，而你的子弹能一击就能让魔物毙命。”

“……一个小时，从将硫磺石带给你后的一个小时，我会去尝试狩猎这头魔物，但是一旦超过时间却无法得手，我就会回来。你可以重新选一种原料让我去采集，也可以直接将陆珊瑚草给我，刺黄连我会自己想办法。”

“没得商量？”

“我想我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从离开旅馆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分钟，但玛格莉塔确实不想继续这没有意义的讨价还价了。

毕竟，根据老人的话与在旅馆得到的情报，这个在河谷的村庄中被称为「恶魔老人」的颜料匠在很长一段时间之中，能够做这样交易的对象也只有自己，在双方的底线都很明确时，讨价还价只是在无意义地浪费时间。

看起来这场交易的主动权完全在老人的手上，但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件事上，处于绝对优势的是玛格莉塔，除非老人当即升起火堆，把自己所有的陆珊瑚草付之一炬。

否则玛格莉塔完全可以不通过交易获得她所需要的东西——等这件事结束后她还能坦然地去最近的警署自首，而即使不知道她是贵族的乡村警察都只会挥手让她别拿他们寻开心。

非要说这样做的损失就是露娜公主的名声，以及对不住米卡和米拉，以后可能也不能再去「米卡的画具店」买东西了。

因此，不到完全谈崩，玛格莉塔并不打算使用非法的手段。

但她还是把有着皮带系紧的枪袋的右腿不经意地伸前，让圣银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硫磺石换陆珊瑚草，这样的交易可不对等。”

“但陆珊瑚草的价值和你我的时间的价值完全对等。当那些你收集不到的原料耗尽后，你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补充？从这里走到旅店、写好信、等待每周固定时间的送信马车离开，再等收信人安排好材料，用列车甚至是马车慢悠悠地送过来？在这段时间里你会有多少灵感飞逝？又会有多少时间无所事事？”

她的底线已经给出，如果拒绝这个交易，老人固然不会有任何损失，但也不会有任何收益。

在有可能得到收益的机会下没能得到收益，对于商人来说是失败的，再怎么说这个老人也是经营了一家几十年老店的，玛格莉塔相信在摆明了有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选项前，他应该不会去选一个损人不利己的选项。

“……硫磺石换刺黄连，狩猎那个魔物一个小时，如果无法得手，我会给你另外的目标来换取陆珊瑚草。成交？”

“成交。”

第314节 EP.103 原料收集

热身完毕后，站在布满鹅卵石的河滩旁，玛格莉塔最后将手按在了身上穿着的乙太织甲上。

这一次消失掉的是左边的吊带袜，「衣物吞食者」变成了一件修米兹·多莱斯样式的白色无袖连衣裙，被女孩脱下。

接着是其他衣物，然后圣银蔓延，将这些叠好的衣物用一层银色包裹，带在圣银的铳刃旁。

倒不是担心什么人会来偷衣服，在这个时间，河谷两岸的道路上根本看不到任何的人影，这里也不在老人的木屋旁，而是河谷支流与干流交汇处的一片河滩。

这么做只不过是出于保险起见，毕竟玛格莉塔可不想穿着内衣在河里游泳，把这些昂贵的布料弄湿弄脏，而且也当心这些轻飘飘的衣物会被风吹走。

当然找块鹅卵石压着也不是不可以，但既然可以带在身边省去走回放衣服的地点的功夫，又为什么不呢？

反正玛格莉塔现在魔力的余量还算充足，精神也还不错。

做好准备之后，玛格莉塔警惕地四处张望，确认不会有人之后，她立刻跳入了映照着星光的水中。在白昼，这条河流因为日晒而显得温暖，但这个时候已经转凉，在清凉的水流中，女孩睁开眼睛，丛一颗颗鹅卵石与水草的间隙中寻找硫磺石——一种看起来就像浑浊的黄水晶的矿石。

毕竟就算知道不可能有人看，作为一位淑女在野外光溜溜地下河摸石头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同样，这也不有趣，水草几次缠上了女孩的发丝与手脚，然后被圣银的利刃切断，在女孩将它们除下前，成为那白皙肌肤上野性而自然的装饰。

要在夜晚的水底找出一块块硫磺色却有着浑浊水晶质感的石头不太容易，即使有着星月的光芒照射，这种本身在矿物质丰富的河底经年累月地凝结而成的矿石在大多数地方也是不常见的事物。

在凝结的最初，这种矿石浑浊、肮脏不堪，包裹着淤泥、垃圾的碎屑和水草的残叶固定在河床的泥沙上，但是总有一天它会在水流中脱落，丛河床上脱落，然后在流水之中被磨砺，将之前包裹的杂质不断排出。

尽管到最后也无法变得如同水晶一般澄澈，但最终，这种矿石会变得纯净，纯净得堪比乙太纪元后大陆所能精炼的最纯净的硫磺，让无数化学家抓秃了头皮也弄不明白这自然的纯化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

“这其中也有神秘力量的影响吗？非常轻微，让人注意不到的那种？”

“如果非要说的话，时间就是最难以理解的神秘。依兰翠帝国的魔法的确有一套完整的解释这种「自然提纯」现象的理论，但那基于一个较高的魔力环境，在现在的时代未必适用。”

在打捞的间隙，玛格莉塔和瑟莱忒也聊着天。

反复潜入几米之深的水下摸索石头，然后带上来对玛格莉塔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如果是一个老人来做，就会充满风险。在第十次还是第十一次浮出水面后，玛格莉塔随手抽出被薄薄的圣银将所有可能进水的接缝都封住的铳刃，看向镶嵌在铳柄中的怀表——差不多过了快三十分钟，硫磺石在岸边已经堆了一小堆。

“可我们的科学好像完全没法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时代的科学也好，依兰翠纪元的魔法和神秘也好，终究只是一种探寻真实的认知体系，但真实——真实不是任何一种语言，或者说，真实可以被任何语言描述，只是现在被你们称之为科学的语言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

“难道说，瑟莱忒小姐认为自己和其他收容物终有一天也能够被科学解释？可我们至今还在为物质的基础构成是什么这样的问题争论不休。”

“我确实很乐于知道在另一种认知体系中会如何解释我们。”

又过了一段时间，玛格莉塔挽起自己湿漉漉的长发让沿着肌肤滑下的水珠在凉爽的夜风中吹干，她重新穿上了吊带袜，吊袜带以及被称作小可爱的丝质胸衣，然后让「衣物吞食者」变回了乙太织甲的样子。

于是，那件小可爱就从她的肌肤上消失了。

“差不多一公斤了，回去吧。”

把这些硫磺石装进丛老人那里拿到的布袋，玛格莉塔走向木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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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过秤后，老人很干脆地点了点头，从标签上写着「刺黄连」的玻璃罐里拿出几株干燥的刺黄连，用一张干净的画布包裹。

玛格莉塔没有立刻收下，她让老人对了一下时间，然后就离开木屋，向今天白天也去过的「德鲁伊之环」飞奔而去。

很可惜河谷之中缺乏上升气流，刮起的风也不够让滑翔翼从平地升到高空，更不用说这个景点在一个小丘的顶端。

所以，玛格莉塔驰骋在被星光照耀出无数影子的林间。

跃过低缓的坡地，她的头发已经被风吹干，有些发丝黏在了一起，不是很舒服，但女孩无视了这一点，她依然跑着。

即使是同一片林地，在同一个夜晚也会同时展现祥和和阴森的两种面貌，阴森是树木枝叶的摇曳诡影，在格外茂密以致不见天光的林地间，虫豸的低鸣也格外阴森，在紧追不放的阴影之中，仿佛酝酿着恐怖之兽。

而祥和是穿透树冠的月与星光，银色的明亮，明亮的光斑，湿润的空气中一道道银色的光丝。

一个叫做丁达尔的科学家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这个现象，但沐浴着这温柔的光芒，女孩想起的却是现在或许已经睡下的露娜美丽的长发。穿过一片靠近小溪的空地时，玛格莉塔看到了聚集在这里酣睡的鹿群。

这些被驯养的可爱生灵依然保留着野性的警觉，即使女孩装有平衡仪和微型弹簧板的高跟鞋式弹簧靴靴底采用了消音的材料，那些微的动静也依然让它们从美梦之中苏醒。

但它们没有逃窜，这些森林中的精灵只是抬起头，用玻璃球般晶莹的兽目好奇地看着她，因为这些可爱生灵的目光实在是令人不禁莞尔，玛格莉塔忍不住停下脚步，蹲下腰，伸手抚摸一只幼鹿还柔软的细角。

就在这时，玛格莉塔忽然感觉到了自己因为一整个下午加上夜晚为瑟莱忒不断提供魔力而感到疲惫的灵魂忽然膨胀。

她注意到周围林木的树皮带伤，银月从树冠的背后升起，那树冠枝繁叶茂，但月光穿透了金枝与翡翠与银的树叶，停留在自己的发间。

林地不再崎岖，芳草与泥土的清香忽地让女孩产生一种欲望，想要四肢伏地，撕去身上的褴褛，让身让心让灵在这月照的林间回归原始，成为一头美丽的雌兽，沐浴甘泉，以树根为枕，向至高的银月长嗥。

而在月上，有苍白的羽翼展翅。

“——玛格莉塔小姐。收拢您的灵性。”

“诶？啊？”

回过神来，玛格莉塔才注意到自己正抱着这只或许在这个春天才刚刚出生的幼鹿，它的大眼睛水灵灵的，正好奇地舔着女孩的脸颊。

“我、我刚才……”

“安静，玛格莉塔小姐，看那边。”

圣银的铳刃的声音猛地压低，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玛格莉塔低头看向圣银的铳刃，然后看到了古典的花纹上倒映的光芒。

像是冰晶一样澄澈，像是雷电一般强烈，像是月光一样柔和，像是星光一样寂寥。

出于本能，女孩看向了那个方向，于是——

她望见了林中的光。

第315节 EP.104 独角兽

一头美丽的魔物正站在那里，它四足，独角，毛皮上有着蓝白色的花纹，就像星空的图谱，它的背上有雪白的鬃毛，似鹿的下巴上垂着同样色彩的绒毛——或者胡须？那双眼睛就像是星空一般，直直地盯着玛格莉塔的双眼。

“不要露出敌意。”

圣银的铳刃提醒着自己的持有者。但无需它的提醒，面对着这美丽的生物，金发的女孩早已升不起任何的敌意，就如她自飞空艇步下，站在帕列斯繁花大街之上。就如在出发前往河谷之前的夜晚，在枫丹馆的卧室之中，露娜在她面前掀开画架上的丝绒。

在接触神秘知识之前需要磨砺感受，这是玛格莉塔还不是玛格莉塔·罗曼罗兰时，在那个叛逆出格的夜晚，从彼得先生那里得知的。

之后，玛格莉塔又从瑟莱忒这里知晓，灵性强大者魔力强大，感受亦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