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315章

“我现在衣裳不整，不方便现身……”

“如果你真的不想见我，现在肯定已经扔下枪，隐入另一个世界离开了。”

说着，猩红打了个响指。

月光下的暗影忽然流动了起来，以那把悬浮在空气中的手枪为支点，一件华丽的礼服沿着无形的身体蔓延，很快就完成了。

当然，这不仅仅是一件礼服，还是一件无形的拘束器，透明的女性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又听到了这样的话。

“还留在这里，如果不是你口是心非其实非常想要见我，就是因为某些理由无法离开，但无论如何我都打算见你一面——还是说你想要见的是另一种颜色的我？”

……还真是十足任性的公主做派，十几年过去一点也没变。

隐蛇想到。

她叹了口气，巫师的能力真的是让人防不胜防，差一点，她就失手了。

接到命令来到帕列斯后，她又干起了监视那位拯救了世界的少女的工作。

凭借着自己极其难以被发现的隐匿的能力，每天夜晚，当玛格莉塔睡着时，她也会在枫丹馆里找一个没人的房间，享受一下贵族的酣眠。但因为今天上午所发生的那件事，她今晚并没有很早地休息，而是彻夜警戒。

而在屋顶上警戒四周时，隐蛇注意到了在相邻的屋顶上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这个也检视过枫丹馆屋顶的男人很显然没有发现在他所检视的地方存在一位隐形的保镖，因此他稍微放松了警戒，而这让他没有藏匿得特别好以至于被她注意到。

长时间的观察最后确信这是个目标在于枫丹馆的可疑人物后，隐蛇就离开了枫丹馆，进入了那栋别墅，毫无动静地来到男人的身后。

最开始她想着活捉对方，因此采用了麻痹弹——这种子弹内有某种魔药，可以加速人体伤势的治愈，毒性较低，但是其副作用则是让肌肉变得僵硬，失去控制，并让血液变成紫色，机构利用这个副作用将之做成麻痹子弹，同系列的还有一种效果较弱，会让血液颜色变绿的类型。

可是就在她取出武器，装好子弹开了第一枪后，没一会儿，她眼前的世界骤然一变。

多亏了她主要执行的任务就是监视、偷窃以及暗杀。有些目标拥有让周围的人意识不自觉受到影响的神秘能力，她藏在身体里的一件收容物对此有抵抗的力量，这使得她有机会暂时摆脱了影响，接连开了两枪。

第二枪因为受到的影响没能命中要害，但第三枪打穿了巫师的头颅，杀死了这个巫师，可即使巫师死去，残存的力量还影响着她，让她暂时无法行动。

然后，猩红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但这些事隐蛇是不会告诉这位骄傲的血族的王女的。

“你是在追杀这个男人？还是在保护那栋洋馆的公主？嗯？如果是追杀，动静不太可能这么小，我感觉应该是后者……也就是说今天上午发生的事你也在场？再考虑到你应该不可能忘记我们血族对血腥味的敏感程度……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一场因为少女特有的羞涩心儿不愿承认的约会吗？”

对这位王女阁下的想象，隐蛇感到一阵无语。上午发生的事她确实有在看，在猩红和玛格莉塔在与巫师对峙时她还到歌剧院的顶楼燃起了求援的狼烟——相较于会留下莫比乌斯符号的子弹，这种求援方式更加隐蔽，然后在她们坐着马车离开时，她还向敢来的机构成员解释发生了什么。

她也没有忘记血族对血腥味的敏锐嗅觉，但她实在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监视、暗杀、偷窃都是她擅长的领域，她唯一能保护遇到危险的某人的办法，就是去把那个危险消灭。

而在枪和勒杀之间，显然前者更可靠和有效。

“……我已经三十多岁，早就不是少女了，王女阁下。”

“对我来说只要外貌没变化，三十岁和三百岁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你不是放话说能够保护那位「钥匙」的持有者吗？王女阁下，但看起来要不是我今天通宵，这个男人就要得手了。”

“我说的是如果巫术会倾巢而出，像这样悄咪咪地搞些阴谋诡计……根本防不胜防。”

“那你还夸下海口。”

“……这不是还有丝涅克在吗？”

猩红微微勾起嘴角，没有提及露娜拥有的那面黑曜石镜子里的强大的力量。

“而且在上午，你不也是没有出现，现在，丝涅克在那个机构里也算是个大人物了吧，难道衔尾蛇不想要巫师所说的那个‘改写命运的门扉’？”

——看起来，她们还有其他的底牌。

感受着困意和纷繁的景色越来越淡薄，隐蛇挑了挑眉毛。

虽然她一直监视着玛格莉塔，但也不是所有事都能弄清楚，她的力量并不是真的那么方便。

“在讨论这些之前，我认为我们该先从这具尸体上弄到可能有用的讯息。”

“那么我能得到什么报酬呢？”

看了一眼紫色的鲜血正从背后的伤口将黑袍染得更加幽黑的尸体，猩红勾了勾嘴角，走到放下枪的隐蛇面前，用纤细的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

“一个吻？还是一个旖旎的夜晚？”

“……”

隐蛇默默地看着她，被那双蛇似的眸子看久了，就会升起一种发毛的感觉。

“……好吧好吧，你也是，那位罗曼罗兰小姐也是，都不愿意进行一场公平的交易……”

被这个已经与记忆之中有很大不同的女性盯着，最后，叹了口气的是猩红。

她转过身走到男人的尸体旁边，弯下腰，深深地将细白的手腕扎入了男人的胸膛，刺穿了那不会再跳动的心脏，这一举动让最后的一些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然后，又形成了这个男人的模样。

在神秘学中，血液有时被称为灵魂的货币。

而吸血鬼们掌握着控制血液的力量，对于刚刚死去的死者，她们有办法让还没有腐朽的血液开口说话。

“现在，让我们看看巫术会那群巫师到底有什么打算吧——”

第567节 EP.355 第二乐章「IV」

夜晚四时，在指针最终指向怀表中的这一刻度的时候，胡须花白的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将一旁的酒瓶拿起，倒满了两杯金色的酒液。

他将一杯洒向了面前潺潺的河水，看着银白的满月在水波之中摇曳。

接着他又将另一只酒杯高高地举起，就像是祭奠着一位已经不会如约来到这里的老友一样，一口喝下。

再睁开眼睛时，那双淡银色的瞳孔之中，迸发出了仿佛尖刀的强烈目光。

“埃尔兰达那边应该快结束了，让所有人准备行动。”

“是，大导师阁下——”

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男性和一个女性，男人点了点头，但旋即又迟疑地开口。

“我们真的放任「共存派」那些懦弱的家伙向衔尾蛇投降吗？就算您说必须有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改变人们的看法……”

“这件事在导师会议上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亚瓦。如果那样的说辞你还是不能接受，那么我可以给你一个更加现实和有说服力的理由——这次行动我们不可能带走所有人，剩下的那些人在我们离开后必然成为人质，如果我们不想背上一个对同伴见死不救的骂名，就必须考虑在我们离开后，这些被留下的人的处境——对于我们这种以互帮互助为宗旨建立的组织，这种骂名是致命的，甚至会直接让我们失去大义的名分与信任。”

“但值得庆幸的是，尽管漫长的和平消磨了我们年轻一代的成员的锐气，让他们心中没有仇恨，但在衔尾蛇中也因此诞生了许多支持共存的人，他们与「共存派」的理念相当，而且也有一定的能力从内部影响蛇，这正好为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借助「内部分裂」的名义，为了提升自己的话语权与在组织内部的影响力，他们会不遗余力地保护那些人，他们的投降的「诚意」，我们透过他们散布的假情报——机构就算不信也必须担心我们会不会反其道而行，这样更能扰乱他们的行动。”

梅林说完，转过了身，看着这个巫术会内部激进派的领袖人物。

“我们是为了我们所有同胞的幸福而抗争，我们有义务尽最大的努力让我们的行动带来好的影响，而不是坏的。此外，我们的行动需要有坚定意志的人，「共存派」的理想虽然好，但却软弱，而这次以及之后的行动，我们都不需要软弱者。”

“……是，我没有问题了。大导师阁下，有您的指引，我们必能实现千年的夙愿。现在，我就去安排行动，请相信，我们「自治派」的人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叫做亚瓦的男人有些崇拜地低下头，因为这充满智慧，慈悲与关怀的话语——尽管他很看不起那些叫嚣着巫师应该和能力低下的一般人共存的家伙，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也是巫师，是同胞。

尽管他不耻于那些正在附近聚集，准备向那条该死的蛇投降的胆小鬼，但如果他们真的成为了人质，遭受了残忍的对待，亚瓦自己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带着手下干出不理智的事来。

正因如此，现在，他对梅林的计划心悦诚服。

等到男人离开后，梅林重新看了一眼自己的怀表。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会，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转身向还在后面的女性问道：

“那件事怎么样了？我记得那一直是你负责的。”

“出了点意外，虽然好不容易找到了，但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混乱，又从我们的视野之中消失了。”

“……唉，还是想办法找找看吧，就算现在已经不再需要可能有的那些情报，他们也是老朋友留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证明了，对于你来说，或许也是唯一可以缅怀的……”

他忍不住又陷入了回忆。

但话还没有说完，那个看起来大约三、四十岁的女人就打断了他。

“过去的都过去了，大导师阁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虽然这样有些不太礼貌，但梅林接着想到，相较而言，那件事对于她才更加痛苦吧。

于是老人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如果还有富余的人手，你亲自组织一支精锐的小队，去拜访那位钥匙的持有者，尽快。”

“拜访？大导师阁下？”

“拜访。”

梅林看着远方波光粼粼的河面，一抬手，将两只酒杯投入了圣塞琳娜河。

两圈波纹荡开，随后又被水波抚平，就好像那两圈波痕从来也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条河面上每天都会荡起无数的波纹，但那些痕迹总会在顷刻之后消失，数百年、上千年，莫不如是，但是在今晚。

今夜，将掀起绝不会悄无声息消逝的痕迹。

“如果无法借助能够改写命运的力量，那么就让我们用自己的力量改写命运。”

老人喃喃地说着，将目光遥遥地望向上游的方向。

“但是，也没有理由让我们的敌人得到那种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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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三点五十分，玛格莉塔正被猩红从床上拉起来，睡衣也没换的来到枫丹馆的阳台，当看到那具在猩红的口中被她发现然后一击穿胸的尸体后，少女的困意立刻飞到了必月亮更高的地方。

“你说这家伙是个传奇巫师，而且还打算通过某种神秘的力量来影响我？把我拉到巫师们一边？”

“你自己听吧。”

猩红没有多做解释，她啪地打了个响指，身体的僵硬还没有消失的男人胸前一团血液就冒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文献……没有……这一点……”

“……可能，但……我……验证……”

“……「钥匙」……是不是真的有……试探一下……梦里，灵性……再强……也会卸下伪装。”

“……哪怕……一丝……机会……最后一步……实在没有……没能回来……计划启动……”

从那个血团之中传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但是仔细听还是可以分辨得出，这些声音来自不同的人，其中一个声音提到的钥匙人玛格莉塔的目光警觉了起来。

“……这个是？”

“血之回响，简单来说，人的血液在彻底腐朽之前都会蕴藏一些记忆，我们血族有能力把这些提取出来，但毕竟只是回响，残缺是不可避免的。”

猩红简短地说着。

“但至少从这些信息中我们能知道巫术会正打算做什么，而且显然她们没有打算放过你，罗曼罗兰小姐。”

这些信息是猩红和隐蛇从一大堆无意义的破碎话语中找到的。不过那位已经变成莫比乌斯机构中大人物的女性并不打算出现在自己保护的少女面前，为此，猩红还不得不勉为其难地伸手在男人中枪的位置留下一个贯穿伤，又把他的血液变回了红色。

当然这是有报酬的，虽然没有约定具体的支付时间，但猩红很有耐心，而比她的耐心更躲的是她的时间。

只是最后她也没有从那个有过一段缘分的女性口中听到她——或者说莫比乌斯机构的高层对「钥匙」和「改写命运的力量」的态度。

“我建议你现在立刻寻求莫比乌斯机构的帮助，罗曼罗兰小姐。”

“……我记得下午茶的时候，我才用分次付款的一升鲜血换取了某位女士保护我们的许诺。”

撇了一眼现在一点也不红的猩红，玛格莉塔皱起了眉。

“如果只是你们两人的话，呢。但是这间宅邸还有其他人，她们都是普通人，而且数量很多，我不可能有能力保护她们全部。而如果巫术会真的那么重视你，谁能保证他们不以这栋别墅中的人作为人质要挟你们呢？”

猩红坦然地说着。

事实上，这个建议也是那位不愿意露面的的女士提出来的。

而玛格莉塔在听完这意外地关心普通人的血族王女的话后深深地皱起了眉毛。

少女确实不曾抱有今天上午发生的事那样就结束的侥幸，但也没有想到后续会来的如此之快。玛格莉塔忍不住仰起头，数日前笼罩帕列斯的阴云已经伴随着昨天结束的畅快的暴雨消失了，可夜风之中仿佛还有着某种不安定的气息。

有什么正在流动，有什么正在酝酿，玛格莉塔能隐隐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在圣雅各布医院听到那当当当当的，仿佛命运脚步的钟响。

还是说，那个时候所感觉到的命运其实是——现在吗？

这个想法升起来的时候，一种窒息感让少女的心跳都停了半拍，她用力地摇头，把思考从这个可怖的猜想之上暂时移开——最近她对命运之类的，已经有些太过敏了。

但比起难以捉摸的命运，现在更重要的是眼下。

从巫术会对她——准确地说是对瑟莱忒的重视来看，丧心病狂地以枫丹馆的仆人们或者其他人为人质逼迫也不是不可能的，这种情况下，谁没有底线，谁就能获得更多的优势。

要保护这么多人该怎么做？将她们全部送进镜中世界吗？不，更加合理与现实的方法是……将她们带到莫比乌斯机构的支部之中。

可是如果巫术会今晚没有行动，把仆人们带去机构的支部又会引发别的问题，联络康妮·李吗？还是说……

忽然间，玛格莉塔抬起头，而猩红的脸上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与她看向相同的方向。

在远方，静静地在夜色之中沉眠的城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