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320章

“罗曼罗兰小姐，你在担心香槟街支部的事吗？”

不时将目光移向吊钟的玛格莉塔关注着时间的同时也在思索着，该如何去营救枫丹馆的人们，但越想她又越焦虑，因为似乎没有什么办法。

这样的她终于是引起了康妮·李的注意。

她凑到少女尖尖的耳朵旁，低声说着。

“那些避难的人也是罗曼罗兰小姐带来的吗？”

“啊？诶？嗯……”

玛格莉塔心头一紧。

不过，康妮·李会想到这件事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知道距离枫丹馆最近的就是香槟街区的支部，那些避难的人是她们带来的这一点瞒不过她。

但玛格莉塔担心的是，这个敏锐的执行官小姐会不会进而推断出别的什么——比如那些人质是为了针对她——可是她有什么好针对的呢？至少在帕列斯的莫比乌斯机构看起来，她们和巫术会没有什么交集——但既然针对就必定有原因，那个原因会是什么？

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想，玛格莉塔心底忽然咯噔一声，背后渗出了一些冷汗。

——这实在不是什么很难联想的事，要是康妮·李真的注意到了这个疑点，她又该怎么办？

“六个大巫师的袭击实在是让人始料未及，这一次巫术会的行动很大，不是过去那种在水面下，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可以在表面上继续笑嘻嘻维持和平的等级……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黑发的执行官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

“甚至动用了「大幻境」——据我所知，这件收容物是有能力让精锐小队规模的人员不受自己力量影响的，她们究竟打算做什么，才使用这件收容物作为最初的攻势？”

正在和露娜讨论着哪种花茶的安神助眠效果最好的老人停下了与少女的交谈，转过脸来苦笑了一下。

“就像我之前告诉诸位的，康妮·李小姐，事实上我们今天也是莫名其妙得到命令，让我们集合起来，要宣布非常重大的事，但是就在我们等待着宣布时，「大幻境」的力量突然笼罩了我们，幸好我和几个朋友身上有能够抵御这件收容物力量的其他收容物，这才没有受到影响——然后我们就遭遇了袭击，这才意识到，「自治派」的人打算要肃清异己了。”

这个老巫师摇着头，叹息着。

“异端比敌人更可恨，虽然长久以来我们一直在试图弥合两个派系的裂痕，但在今晚，还是彻底宣告失败了。”

这些话玛格莉塔和露娜还是第一次听到，对于康妮·李而言则是第二次了。

因为经过多件测谎的收容物的检测，对这段话，执行官没有起疑。

“但「大幻境」的力量实在是太显眼了，难道他们不担心机构把这次巫术会的内部行为视为攻击？”

“但我们也的确没有其他的办法一次性将人数众多的「共存派」一口气控制住，巫术会还是不像你们，拥有那么多收容物。而且这次，我想并不会仅仅只是单纯地排除异己，梅林……大导师肯定也清楚「大幻境」的使用有什么后果，我想他们是打算以雷霆手段迅速解决内部的分歧，然后一口气推进某个计划。”

“某个计划？”

“我当然是不会知道那个计划是什么的，康妮·李小姐，虽然「共存派」的人数众多，但巫术会的导师会议不像王国的议会，谁人多谁声音就大。”

“嗯……”

康妮·李用指腹摩擦着温暖的茶杯，沉思着。

“据我所知，「大幻境」这件收容物有能力让精锐小队规模的人员不受自己力量影响的，她们究竟打算做什么，才使用这件收容物作为最初的攻势？那支精锐小队……被用来排除异己了吗？”

“是的。”

埃尔兰达露出了一副凄然的表情，看得出来，遭遇同伴的攻击让这位传奇巫师也很消沉。

“那支别动队就是为了对付我们而准备的，但他们显然不清楚我拥有的收容物可以对抗「大幻境」的力量，而作为逃跑能力最强的巫师，我同样擅长把人送往远方。”

“然后随着「大幻境」力量的消失，虽然没能迅速平息内部的分歧，但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吗，而香槟街区的支部遭遇袭击就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或者至少是某一步，其他地方的支部也接连遭到了攻击。”

“然后很不凑巧地遇上了两位和两位带去香槟街区避难的人。请允许我为这些激进的同胞的行为致歉，两位女士，虽然……”

苦笑了一声，埃尔兰达深深地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虽然他们未必还同意我们是他们的同胞。”

“……”

康妮·李的眉毛有些松动，事态以一个较为合理的逻辑串联起来了，尽管她并不那么相信埃尔兰达所说的话，甚至对巫术会分裂这件事本身也抱有怀疑，但这个猜测和如今的情报能较好的结合，那么——

那么暂时就可以相信，直到能证明其是错误的情报被她们得到之前。

只有玛格莉塔有些傻眼地看着埃尔兰达。

事情不是这样的——当然不是这样的，在听到康妮·李说「大幻境」——这个笼罩全城人人陷入幻觉的收容物有能力让少数精锐不受其力量影响之后，少女立刻将这个和她们抵达王国总部后香槟街区支部的遇袭联系了起来。

她们脱离「大幻境」的影响是因为在妖精镜中那位保护她们的星界存在，如果不是祂，至少在机构用「破界者」将「大幻境」的力量打破之前，她们都会被幻境所困扰，不可能第一时间就转移。

而就在她们转移到香槟街区的支部，安置好枫丹馆的人们后不久那里就遭遇了袭击，巫师们抓了枫丹馆的人们当人质——这真的是巧合吗？

无论是直觉还是理智，玛格莉塔都不这么认为。她甚至可以肯定，那支所谓的「精锐部队」就是冲着她——冲着瑟莱忒而来的。

除非还有另一支队伍，否则埃尔兰达的这番话完全就是谎言，但问题在于为什么他要帮她们说话？这个巫师有什么理由帮助她们——

——不，的确是有的。

“执行官女士。”

“抱歉，我失陪一下。”

这个时候，一个传讯人员敲开了门，康妮·李站了起来，走了出去。放着红茶和点心的圆桌旁只剩下露娜、玛格莉塔和几米外严阵以待的警卫人员。窗外，黎明的色彩逐渐占据了天空。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的5点，如今，对莫比乌斯机构支部的袭击正在帕列斯的各处上演，但在白枫宫附近，骚乱还很远。

埃尔兰达端起了茶杯，看了露娜和玛格莉塔一眼，微微一笑，什么也没有说，但这个笑容也已经足够了。

玛格莉塔没有再用目光去询问为什么这个巫师要说这种谎话，祂下意识地伸手去触摸裙摆下方，圣银铳刃那古典的花纹。

这里是白枫宫，地下就是莫比乌斯机构在瓦卢瓦王国的总部，可以说是帕列斯中机构力量最强的地方。

巫术会相信「钥匙」——瑟莱忒能够指引人得到可以改写命运的力量。

他们肯定不乐见莫比乌斯机构得到那股力量。

而如果莫比乌斯机构知道这件事，无论那所谓改写命运的力量是否存在，他们都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最大的可能就是以研究为名要求玛格莉塔交出瑟莱忒。

但玛格莉塔绝对不愿意把瑟莱忒交出去。

基于这共同的利益，在此刻，埃尔兰达和她们成为了临时的盟友——无论这脆弱的联盟会持续到什么时候，至少现在，康妮·李还没有将香槟街区遭遇的袭击和露娜以及玛格莉塔联系起来。

毕竟，谁又会想到，一位传奇巫师会为莫比乌斯机构的成员说话呢？

第576节 EP.364 命运的路口

康妮·李离开的时间并不长，这短暂地间隙之中，露娜和玛格莉塔都没有再和埃尔兰达交谈。

这临时的同盟没经过任何磨合，还是不要做任何显眼的事比较好。

“国王陛下已经准备好和你谈话了，埃尔兰达先生。”

“我明白了。”

回归的康妮·李带来了两个消息，埃尔兰达听到之后点了点头，站起身了，在一队执行人员警惕的目光中走出了这间接待室。

在离开前，他也没有看向两位少女。

而等到巫师离开后，康妮·李又看向了露娜和玛格莉塔：

“至于夏洛特公主殿下，现在殿下正在王宫的飞空坪，和王室的一些成员一起等待着飞空艇的起飞，即将转移去更加安全的地方，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应该还来得及。然后，如果两位愿意，也可以跟随这飞空艇一起离开——”

但说着，她却看了玛格莉塔一眼：

“——除非罗曼罗兰小姐有别的打算？”

“……”

从一旁，美丽的公主殿下投来了有些尖锐的目光。

——你又想把我丢下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吗？

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仿佛这样说着，令少女心虚地不敢和她对视。

她总是面对这样的选择，职责和想法、应该去做的事和想要去做的事，尽管一直以来她都用诡辩似的话语把二者糅合，又或者蒙公主殿下的纵容与关照，但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把露娜送到安全的地方后自己一人奔赴危地的理由。

的确，巫术会的骚乱应该仅限于帕列斯，只要离开这座城市理论上就会安全了。

但即使离开了帕列斯，在露娜面前的也是完全陌生的王国和土地，这样的情况下作为皇家圣卫的自己无论出于任何理由都不可能，不该离开她的身边。

——就算是露娜大人自己的命令也不行。

玛格莉塔想到。

是的。

她虽然是莫比乌斯机构的一员，但目前并不率属于帕列斯，就算机构向她提出了支援请求，她的第一要务也是保护露娜的安全。

这毕竟和密教绑架人质那次不一样，那次是机构主导的有计划的行动，但现在，帕列斯正在陷入一种暴乱之中，于情于理，她和露娜比起帮助别人更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因为她们如果出来意外，那就完全是帮倒忙了，甚至可能引起国际纠纷。

那位国王和露娜公主，还有自己都不希望这样，所以，她要做的事是被决定好的。

这是她的职责，她的义务，是由她的一切所导向的、应该去做的结果。

这是她应该服从的命运，就好像在圣雅各布医院时她所做的一样。

一样的没有周旋的余地，就好像在医院里她不可能放过那个威尔逊医生一样。

“……呼。”

少女深深地吸了口气，拼命抑制住那种身体的颤抖。

她又感觉到了。

这一次没有教堂的钟声，但命运依然来到了她的身边，从她自己的身体之中。

那个命运名为「玛格莉塔·罗曼罗兰」，源自至今为止她所做的一切，源自她的每一个想法，每一个最终付诸实施的行动。

那个命运名为「自己」。

人可以反抗命运。

但如果那个命运就是自己呢？

玛格莉塔沉默地抬起头，对着黑发的执行官摇了摇头。

做完这个动作，那种窒息的感觉似乎带着胜利的轻笑离开了。

少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目光的黯然——

以及在一旁，露娜那闪烁的瞳孔。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皇家圣卫啊。

露娜叹了口气，微微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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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讨厌的感觉又来了。

——应该这么做。

——不该那么做。

——不该这么做。

——应该那么做。

从幼时起，这样的声音就时刻环绕在自己的耳畔。

它们来自身边的老师，家人，朋友，来自于被教导的知识，道德，社会规则，这些声音都带着善意和期待，最终却让名为乔斯达·罗曼罗兰的男人选择了逃避与背弃。

但现在，在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的耳边，这些声音依旧缭绕。

这一次，它们不再来自老师、家人、朋友，但却来自她的内心，来自一直以来习以为常的知识，社会规则，还有责任。

两者都构筑起名为命运的囚笼，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是命运的低语，每个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遇到什么样的事后应该去怎么做都是注定的——取决于身份，职责，人际关系，认知，而这些又被出身，教育以及其他“更早”的事物所决定，而归根结底。

每个人都只是命运的玩偶，就算偶尔奋而反抗，最后也依然要服从于命运。

难道一个在命运的安排下本应为世界带来和平的英雄应该为了反抗命运而反过来让战火愈演愈烈吗？

难道一个在命运的安排下会写出传世之作的作家应该为了反抗命运而将自己的毕生心血付之一炬吗？

难道一个在命运的安排下有着其自己也认同的义务的皇家圣卫应该为了反抗命运而背离那份义务吗？

——坏的是命运，所以人要反抗命运。

——好的也是命运，难道人也要反抗吗？。

——难道反抗了就能不再成为命运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