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398章

“……我们是「石工会」的成员。”

他开口，说出了一个一点也不像是神秘组织、或者密教的名字。

“我们为了完成一个炼金仪式乘船来到这里，而你们扰乱了我们的计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我的问题还没有问完。”

玛格莉塔冷冷地说着。

隔着不足数米对视，少女审视着这些男人，确定了他们就是瓦恩·瓦莉的上消失的那些乘客。

现在看来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来自天南地北的客人，而是有组织有计划的神秘相关者。

“来到这里是你们的计划？那场暴风雨难道是你们引起的吗？”

“不，那只是个意外。”

在枪口的逼问下，男人的回答简短而诚实，至少听起来很诚实：

“我们也以为要完蛋了，但暴风雨和塞壬的歌声把我们带向了这里，带向了我们从古籍中知晓的海域内可能仅剩的有塞壬的地点，我们的计划原本是靠近这里的时候就夺取海船的控制权让水手们把我们送到这里的。”

“你们没有受塞壬歌声的影响吗？”

“那份古籍一并带有一份魔药的配方，让我们可以规避塞壬的歌声。”

应该说是识时务吗？即使是秘密的计划，现在也比不上他们自己的生命重要——当然，玛格莉塔看得到他们眼里隐隐跳动的芒光。

他们在计划着什么，而少女佯装不知，并从他们的嘴里撬出了更多的秘密——少女自己也不全信的秘密。

这些来自「石工会」的男人们为了进行一种需要在塞壬的歌声里才能完成的炼金术而搭上了瓦恩·瓦莉号，凭借着魔药，他们抵御住了塞壬们的歌声并且顺利地控制住了这些魔物，让她们服从自己的意志，困住船只——如果这艘船开走了，那么他们就会被放逐在这海外的沙洲，在这没有淡水，没有草木的孤岛上困死。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虽然有波折，但他们也确实很好的完成了这个计划——直到玛格莉塔和猩红出现。

“你们的计划中有那个商人的死吗？”

或者还有别的。

“商人？那个来自圣铎拉贡帝国，梦想着将北方的特产倒卖到南方去发大财的倒霉蛋？他死了？”

在玛格莉塔的询问下，带着高帽的男人对商人的死表示了意外，然后则是不屑。

“我们完成炼金的仪式后就会让船继续航行，最多延误两三天而已，经商的人就这种心理素质？真是惹人发笑。”

尽管商人的死完全是由他们而起——但他们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是他们的责任。

危险地挑了挑眉毛，玛格莉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的炼金实验到底是什么。”

“……你已经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带着尖帽的男人语气忽然一变。

与此同时，一圈神秘的气氛忽然从一个男人的身上弥漫开，这些男人的吊饰瞬间亮起了光芒，一股力量笼罩在了他们的身上。

玛格莉塔毫不犹豫地开了枪。但是子弹却停滞在了男人面前的一小段距离，就好像被一层无形的壁障阻拦，无法寸进。

“不管你们是不是「黑根堡修士会」的人，你们让我们有时间进行准备就是你们的最大错误。”

带着高帽的人沉着脸，一个男人从他的身后走出，手中一枚扁平的人型金属片散发着金色的光，那光与他们的吊饰产生了共鸣，在玛格莉塔的灵视中，这五个男人的身上，金色的光芒就像骑士的甲胄。

——符咒。

这些男人的表情一下子就从紧张不安变成了耀武扬威。

“枪和子弹在我们的「骑士守护」符咒面前是没用的，女人！现在，轮到我们提问了！”

男人们旋即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枪指向玛格莉塔和猩红，一瞬间，从武器和人数上看，情势似乎逆转了，但是在这些男人的面前，被三把手铳指着的两个女人只是露出了一种微妙的表情。

“就只是这样？”

“……你说什么？”

“如果你们石工会引以为傲的就只有这样的一个符咒的话……”

玛格莉塔叹了口气，看向猩红。

“速战速决吧？嗯？”

“好哦，两……不，还是要个五分钟吧，毕竟这符咒的防御力还是可以的。”

“那就五分钟。”

第729节 EP.83 塞壬之歌「VI」

五分钟后，横七竖八倒在沙滩上的男人们已经全部昏死过去了。

短短五分钟里，这五个男人重复着站起、摔倒、又站起、又摔倒的循环。平均5秒一次。

那枚符咒能让他们免于刀兵和子弹的伤害，但却并不能阻止他们摔倒，虽然似乎是减轻了一些倒地的冲击，而且身下还是柔软的沙地，但是在接连摔倒十几二十几次后，这些明显锻炼不足的男人们瘫在了沙地上，一动也动不了了。

甚至已经有三个人——包括那个带高帽的——已经昏死了过去。因为玛格莉塔和猩红都没有刻意地去避开他们的头部落地，所以大概是有些脑震荡，但愿他们不会留下什么相伴终身的后遗症。

“啊呀，好像下手太重了……”

“没死就行。”

玛格莉塔拍了拍手。在刚刚的五分钟里，那个带着高帽的人是唯一给她们造成了一些麻烦的，在第七还是第八次被玛格莉塔跳起用手肘捆住脖子带倒之后，他拿出了一枚造型像是熊爪的符咒大喊了声“熊的力量”，随后力量忽然暴涨，抓着玛格莉塔把少女扔了出去——这也是他唯一一次成功地做出反击了。可惜在乙太织甲和松软的沙地的保护下，这甚至没能触发「神隐」。

然后，这个拥有熊的力量的男人还是被猩红和玛格莉塔不停地放倒在地上，直到符咒的力量消失，不知道是因为符咒的副作用还是好几次的后脑勺着地，他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所谓再强大的力量打不中对手也是枉然。」

「不能好好运用的力量不如不要。」

这场一面倒的战斗简直就是对这两句话最好的诠释。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老实地把你们的计划清楚地告诉我们了，清——楚——的。”

连一滴汗都没出的玛格莉塔稍微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气息，走到了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无论如何也起不来的男人脑袋旁。

少女刻意把“清楚的”，三个字拉得很长，并且往男人的耳朵旁开了一枪。

在冬后月的课程中，虽然不多，但玛格莉塔也学会了拷问的一些小窍门——比如如何用最轻的伤害造成最大的痛苦和恐惧。

不过这些窍门用在这些男人身上似乎是太过激了。

子弹钉进沙滩，擦过耳廓的痛楚和溅入眼中的沙粒让这个男人面目扭曲地惨叫了起来，一股恶臭从他长袍的下摆弥漫。玛格莉塔皱着眉后退了几步，把目光放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上，被少女“和善”地目光一看，最后那个男人也恐惧地瞪大了眼睛，在大喊了一声“我们的祈并者不会放过你们的”之后，一个抽搐昏迷了过去。

“……”

玛格莉塔沉默了，她低下头看着圣银的铳刃，有些奇怪地向瑟莱忒问道。

“瑟莱忒小姐，莫非，我的脸其实很可怕？”

“……嘛，这些地区性的神秘组织的成员也就这种素质吧。知识和谨慎、甚至隐秘行动或许都有一定的水准，但是战斗和反拷问能力还是别期待的好。”

猩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群人说他们还有一个祈并者，感觉这是一个密教中会有的称呼，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修习秘传的密教成员。”

“啊，那个已经不用担心了，我的蝙蝠找到了那个祈并者，已经解决了。”

“……什么时候？”

“在我们和这群男人摔跤的时候。嘛，等我吸到那个所谓祈并者的血自然就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了，不过现在。”

说完，猩红看着在一边被眼前发生的事惊得合不拢嘴的迷雾塞壬，微笑了一下。

“看起来奴役你们，试图用你们达成什么目的的邪恶人类已经不会再对你们造成什么威胁了，不去救你的同族吗？”

“——好的、人，谢、谢。”

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的迷雾塞壬用她幽邃的双眼看着猩红和玛格莉塔，用双手撑着沙地，朝着一个方向爬去。

“塞壬是很聪明的魔物，能够很快学会人类的语言，也能理解人类的意图，分辨善意与恶意，只是因为个体稀少，缺乏群居性，所以才没有发展出文明——这一点你所属的那个机构要负责任，在航海大发展的时代，莫比乌斯机构捕杀、驱逐了近海几乎所有的塞壬。”

来到玛格莉塔旁边，猩红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玛格莉塔若有所思地给那些男人各来一发麻醉子弹，然后，她们跟着迷雾塞壬，来到了沙洲的更中心。

在这里，沙洲中有着更大的水池，在一旁的沙地上倒着又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他的脖子上盯着一只蝙蝠，那鼓鼓囊囊的肚子正在慢慢变小。

看起来是被一口气吸了大量的血液昏倒，然后现在那些血液正在被慢慢注回去。

围绕着这个男人，一个精密的仪式阵被描画在沙地上，这些沙粒的凹槽中灌注了水银和其他金属的溶液，男人倒下的地方是正中心的大圆，而在周围的一连串小圆里，六条塞壬的双手被手铐捆缚，那漂亮的鱼尾被金属的长钉刺穿，钉在了沙地上。

“——！！——！”

看到玛格莉塔和猩红靠近，她们先是害怕地蜷缩了起来，但看到迷雾塞壬后，她们又用美妙的嗓音发出了一连串的音符，而迷雾塞壬用同样类型的音符回应，爬过去帮她们拔出了钉穿她们尾鳍的长钉。

但是在想办法解开她们双手上的手铐时犯了难，只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玛格莉塔和猩红。

这个时候，那只蝙蝠的肚子已经恢复了常规的大小，它飞到猩红的身边，在血族王女的手指上留下一滴鲜血。

“一边帮她们解开手铐一边听我说吧。”

猩红把那滴血吮入嘴中。而玛格莉塔来到塞壬们的面前，略感不自在地被那些如同各色宝石的眼瞳看着，让圣银伸出触须，去将那一副副手铐解开。

“果然，这群家伙可没完全说真话。”

没一会儿，猩红冷笑了一声。

这些男人所属的组织并非什么「石工会」，而是一个名为「主宰之音」的密教，规模也就十几人，而他们六个人是密教的创立者和领袖，来到这外海也不是进行什么炼金仪式，而是要借助塞壬的歌声，为他们之中研习密传最精深的一人完成仪式，一旦仪式完成，那个人就将获得一种神秘的力量，从此可以用声音主宰他人的意志和思维。

“从这个人的记忆来看，这是个密传密教。他们原本只是一所大学中的语言学家，因为偶然破译的文献中包含神秘的知识而创立了密教，发展了好几年，花费了千辛万苦终于确定了一个可能有塞壬的地方，然后制定了计划来到这里，再然后——”

“再然后？”

“再然后碰到了我们。”

摆了摆手，猩红半是讥讽地说着。

“他们的运气真是糟糕。”

玛格莉塔撇了撇嘴，帮助所有的塞壬们解开了手上的镣铐，那只迷雾塞壬和自己的同族们聚集在一起，用人类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彼此拥抱，看着她们滑过脸颊的泪珠和尾巴上被钢钉刺穿的孔洞，玛格莉塔一阵心疼。

人在看到美丽的事物受到伤害时，除去漠不关心之外，还很容易出现两种情绪：一种是同情和心疼，另一种则是破坏的快意。玛格莉塔觉得这些密教的人恐怕是后一种，因为在这些塞壬的身上还有鞭打的痕迹。

联想到之前男人说过的话，还有那位商人的死，现在，玛格莉塔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拷问技巧大材小用了。

“嘛，不管怎么说，这群倒霉蛋已经不是问题了，想这样的神秘组织大陆上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大多成不了气候，要如何处置他们才是另一个问题。”

“另一个问题？为什么？”

“我知道玛格莉塔小姐大概在想着把这些人带回罗曼城或者帕列斯交给你们那个机构，但是，为了这些好不容易得救的塞壬着想，我还是建议把他们就地枪决喂鱼比较保险。”

猩红走到玛格莉塔的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听到猩红的话，玛格莉塔一时沉默了，思考了一会儿，她皱着眉，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一小群塞壬。

“你是说，机构会打她们的注意？可是——”

可是这里是远离人类文明的外海，而且虽然说在机构中被归类为收容物，但塞壬和其他收容物比起来可以说是人畜无害……不。

玛格莉塔忽然沉默了。

塞壬的歌声能够迷惑人类。虽然不一定是其本意，但她们确实可能对海上的船只造成危险，尽管这里是远海，没有任何航线经过这里，但也没有真的远到那种地步。

按机构的思维模式，说不定真的会在知道之后派个小队过来收容她们。

塞壬那么弱，只要做好歌声的防护措施，她们在陆地上几乎没有战斗力。

“如果是那种够格在前缀上加「X」的收容物也就算了，但是塞壬不但没有什么战斗力，作为魔物还出产一种珍稀的材料。莫比乌斯机构当年对近海塞壬的剿灭和驱逐可是让他们赚到了一大笔钱——哦，那时还没有正式组建莫比乌斯机构，不过，那笔钱还是帮助沿海区域的机构前身在组建成那个庞大的组织时获得了相当大的好处。”

猩红继续说着恐怕在莫比乌斯机构内部都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历史，一边摊了摊手。

“把那些人交给机构，按照惯例，他们肯定会被检查记忆的，一检查，这个地方一定会暴露，所以说干脆把他们毙了喂鱼，也免得这些塞壬运气爆棚遇到了我们，但转手又被抓到莫比乌斯机构里去，我不知道帕列斯和罗曼城的莫比乌斯机构对待魔物型收容物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但肯定不会比她们在海里过得更好。”

“告诉她们换个地方栖息不就可以了吗？”

玛格莉塔摇了摇头，这样说着。

但这个时候，猩红却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看向了少女大腿上圣银的铳刃。

“瑟莱忒小姐，你能帮我检索一下吗？我一时有些记不清了，一般来说塞壬会成群聚集在海上的沙洲上的理由……是什么来着？”

过了几秒，在少女的大腿上，圣银微微地振动着：

“是产卵。”

它轻声地说着。

“塞壬聚集起来长久地在海上的沙洲停滞的唯一理由，是为了产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