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450章

下午才离开的城市在夜晚重新回来后变成这副样子，无论是谁也会呆住的吧。

震惊持续了大约两分钟，等到又一次听到哭喊声，玛格莉塔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掐了一把自己，开启了灵视，首先检查起自己的身体。

没有异常。有着「双树之种」金色脉络的乙太体上没有任何异常的征兆，当然猩红那和一般人完全不同的灵体也没有什么变化。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似乎对她都暂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猩红小姐，我下去看看！”

“等一下，玛格莉塔小姐，这种一看就很不妙的情况我们应该马上离开才对吧。”

但是猩红拉住了她。

“冷静一点，现在这个情况很糟糕啊，这座岛上肯定也有衔尾蛇的分部的，但即使是这样秩序还是崩溃了，毫无疑问情况非常之糟糕。要是连衔尾蛇的分部都无法处理这样的事，我们大概率也解决不了，不管这是发生了什么问题，这种时候最聪明的办法就是躲得远远的——好，我们该跑路咯。”

猩红冷静地说着，她乌黑的眼睛俯瞰着这座就像是陷入名为混乱的火海的城市，没花多久就做出了最为理性的判断。

以她对于衔尾蛇的了解，在一座相当规模的城市里如果发生了秩序大崩溃，那么要不是衔尾蛇在那里的分部给人一锅端了，要不就是事情严重到连那条衔尾蛇都完全无法处理。

而无论哪边她都不愿意去掺和这趟浑水。血族倒是不会死，但自己现在要保护的这位少女可不是不死之身。

“可是！”

玛格莉塔用力地想挣脱猩红的手，但是挣脱不开。

“好了，我可是受你的姐妹们还有那位公主殿下的委托要保护你的安全的，这种一看就很危险的情况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进去的。”

“可是——等一下！空气里有东西！”

“……？”

玛格莉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刚刚还完全没有看见，但是现在，在灵视之中，玛格莉塔却看到了一些微小，暗淡的光点。

就像是粉笔的尘埃，这些光点真的非常、非常的小，而且亮度也很低，让人联想起黑色的毒蛇在夜晚游动时，从鳞片上反射而出的微弱亮光。

它们实在是过于黯淡了，因此玛格莉塔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而即使是意识到了它们的存在，在东升的半月那清冷的光芒下，这些发光的微尘依旧极为不显眼，少女必须要让自己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这样才能在灵视之中，看见这些在空气之中微弱地闪烁着，甚至会被自己灵体的气场所完全盖过去的光点。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吸入这些不知是什么的光点，在意识到这点后，玛格莉塔看着自己乙太体上「双树之种」明暗闪烁的脉络，直觉性地感觉到，正是这股力量在帮助自己抵御着这正体不明的光点。

“猩红小姐没注意到吗？”

“就算你说我有没有注意到……”

猩红摇了摇头，毕竟，她可没有灵视。不过，虽然没有灵视，但血族的王女也还是有确认的办法——她咬破自己的手指，让宝石似的血滴暴露在空气中。没一会儿，她就皱起了眉。

“这个是……某种神秘学瘟疫吗？”

空气中某种细微的力量融入了她的血液，因而被她感受到了，结合眼下看到的混乱场景，猩红很快便做出了判断。

「神秘学瘟疫」——虽然被这么称呼，但这个名词在神秘学领域指代的并不是某种或者某一类瘟疫，至少在机构的资料中，这个词用来统称“在蔓延和发作上与瘟疫有众多共同点的神秘力量或者现象。”

“玛格莉塔小姐，这种瘟疫在空气中到处都是吗？”

“是，但是我看不清，那些光点……太暗了，甚至只要靠近人体就会被人的灵体的光芒盖过去，所以也不知道我们身上有多少，但既然在空气中看得到的话……”

“想成我们出现的一瞬间身上就沾满了比较好吗？啧，这下就糟糕了。我们如果贸然离开，可能会把这种神秘学瘟疫给带到其他的地方去，我可不喜欢背上一个传播瘟疫的名头。虽然去到外海的无人岛上说不定也可以……但并不是所有神秘学瘟疫都会在远离圆头后失去危害。”

猩红把放在「天体巡回」上的手放了下来，啧了一声。

捻了捻手指，那股被玛格莉塔称之为“光点”的神秘学瘟疫被血液排斥，而血滴回到她身体中的时候，手上的伤口也消失了，她看了玛格莉塔一眼，叹了口气。

“不过，好吧，看起来这个神秘学瘟疫对我们不起作用，那么比起在法兰索丝到处传播瘟疫，可能留在这里对其他人比较好。”

然后，不出她意料的，在玛格莉塔的脸上绽放出了山茶花一样的笑容。

“——嗯！总之，先下去看看那些倒下的人！”

在这个笑容面前，就连“善良”或者“品德高尚”一类的词都会相形见绌，而这位少女显然没有听别人夸奖她的意思，说完之后，她好不犹豫地沿着这座三层小楼外的水管，灵活地攀爬而下，落到了街道上。

“哎呀哎呀……玛格莉塔小姐，你总是这么高尚，我也是会觉得惭愧的呀……”

在少女没有听到的地方，虽然叹着气，但猩红的脸上却带着一种神秘的笑意。

紧接着，她也一跃而下。

第826节 EP.180 西西里之夜「II」

两位女性从楼顶速降而下，落在街道之上，这样在平日里一定会引起骚乱的景象在现在，却连一个在意的人也没有。

谁会在意呢？就连因为她们的从天而降被阻断了前进路途的男人也只是一瞬间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然后主动绕开了。人们的好奇心如今已经被恐怖完全压制，可到底是恐惧引发了混乱，还是混乱卷起了恐惧呢？

应该是前者吧，玛格莉塔想着。就在她和猩红落到街道上的这短短的时间里，那既聚散又分离的涌动人群中又出现了两片巨大的空白，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人们争先从他们倒下的地方逃开，但是他们或许并不知道这毫无意义，因为带来灾祸的源头就弥漫在他们每一次呼吸的空气之中，即使离倒下的人再远，也毫无意义。

“振作一点！”

转眼之间，玛格莉塔就已经先来到了距离自己比较近的女人身边，把倒在地上的她扶了起来。

少女首先伸手去检查她的鼻息和心跳，在确定她还活着以后，玛格莉塔才注意到，在这个女人的乙太体上有着一条条细线似的痕迹，这些痕迹倾斜着交错，在乙太体上留下了蛇鳞一般的痕迹，而包括精神体在内，女人的灵体很快便黯淡了下去。

这种衰弱在肉体上的反应，就与某种人尽皆知的传染病一样，一边高烧，一边寒颤。

“这个，短时间里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时间长了的话就难说了……瑟莱忒小姐，我们有什么办法救救她们吗？”

玛格莉塔站起身，环顾四周，短短几十米的道路周围，这样倒下的人却有不下十个，有些倒下的位置比较近的人周围甚至形成了大片的空白，那些倒下的人就在人群之中孤独地衰弱下去，直至死亡——玛格莉塔已经看到了灵魂完全破碎的死尸，这场神秘学瘟疫已经持续多久了？已经有人死去了，而且看那身装束，还是一位警察。

“那个男人情况恶化的速度非常快。我试着通过血液作为媒介把那种神秘学瘟疫从他身体里弄出去，但是不行，大量的放血首先会要了他的命，而且一边放他一边在呼吸，空气中那些光点还是会进到他的身体里，最多……撑两个小时吧，不过……”

去检查那个倒下的男人的猩红走到了少女的身边，她弯下腰看着这个女性，在用指甲取了她一滴血后，血族的王女眨了眨眼睛。

“女人似乎可以撑得久一点。”

“……这么一说……”

玛格莉塔维持着灵视四下环视。

的确，在灵视中已经完全失去完整的灵体气场的，全都是男性……不对。

刚这么想，玛格莉塔就看到一个灵体已经破碎的女性，如果猩红说的没错，那么女性可能会比男性坚持的久一些——和这个女性相隔两个路灯的距离，另一个棕发的女性倒在花坛旁，她的乙太体已经变得相当黯淡，一个小女孩——应该是她的女儿在她的身边摇晃着她试图将她唤醒，但是……

“……”

玛格莉塔沉默着，来到了小女孩的身边，这个小女孩的乙太体上还没有出现那种痕迹。不知道是单纯的运气好还是什么原因。

但如果把她丢在这里，她也一定会步这些人的后尘，实际上，玛格莉塔已经看到两个孩子的尸体，那恬静柔软的小脸上因为痛苦而皱成了可怕的形状。

那是弥漫在混乱和恐惧之中，这两者真正的源头。

死亡。

无法预知，无法抗拒的死亡。

“……你叫什么名字？”

来到小女孩的身边，玛格莉塔轻声地问着。小女孩停下了摇晃昏迷母亲的动作，转过头看着她，那双金色的眼睛——瑟兰人种最典型的特征——中带着恐惧和不安。但是，她环视了周围之后，最后看了一眼完全昏迷过去的母亲，又看了看对她微笑着的玛格莉塔，还是怯生生地松开了母亲的手，带着一丝哀求，向玛格莉塔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厄洛斯……”

玛格莉塔感觉得到这个女孩并不是相信刚刚见面的自己，只是在这片街道上，已经没有其他任何人对她展露善意。

就算是这样小的孩子也有着求生的欲望，明白这一点，玛格莉塔才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看了一眼昏迷的女性，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小女孩的手。

“猩红小姐，我们走吧。”

“要去哪里？”

“如果机构还保有机能，或者说还保有部分机能的话，只要能意识到这是一场神秘学瘟疫，那么他们接下去一定会这么做。”

玛格莉塔轻声地说着，把目光投向人潮涌动的方向。

肯定还有办法的，但为此，她必须获得机构的帮助，或者去帮助机构。

“封锁港口。就像猩红小姐不愿意将这正体不明的神秘学瘟疫带到其他地方去一样，只要他们还具备最后的行动能力……就一定会阻止市民们乘船离开西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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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在港口，街道上那疏离的人群又变成了混乱时刻常见的，拥挤的人海。

或许是因为再怎么说，狭窄的码头也容不下那么多的人。又或者，是因为人们必须聚集起来，才能对抗那阻碍他们逃离这邪恶之地的阻拦者们。

“放我们过去！你们这些贵族的走狗！”

“作为警察你们不是应该保护市民们的安全吗？用枪指着我们算什么？！混蛋，有种你们就开枪啊！”

“让我们冲过去！西西里的医院已经满员了！只有逃到对岸去才有可能得到救治！”

在这里，恐惧和愤怒共同蒸腾，甚至后者可能比前者还要略强一些。

码头上用马车和沙袋组成的掩体后面，是手持铳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但这道防线并无什么威慑力，弥漫在空气中的神秘学瘟疫可不会在意暴动的市民和阻止暴动的秩序维护者这样的差异，就在防线的两端，不时有人忽然倒下，每倒下一个人，防线的气势就会衰弱，而市民的人潮就会在恐惧中变得更加焦躁。

维持着这脆弱的平衡的，是距离港口一段距离，排列在海面上的两艘军舰。

钢铁的船身在月光下泛着冷色，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岸边，就好像死神的眼睛一眼凝视着码头，停泊的船只、甚至是岸上的人们。

海边的城市必然有着的海防力量，如今指向了城市与人群，但最重要的，是指向码头的船只。

西西里和翡翠海岸之间的海面可不是凭借优秀的游泳技术就可以跨越的，更不要说海中还有危险的猎食者。没有船只的话就无法离开这座岛屿，正因为如此，混乱的人群才在码头聚集，而莫比乌斯机构才在这里设下最后——也可能是唯一的防线。

没错，这些并不是警察。

站在港口一栋仓库的顶端，玛格莉塔一眼就看出这是自己在异国的同事们。理由很简单，一靠近码头她携带的黄金指轮就开始振动个不停，这里聚集了相当数量的收容物，以至于相隔几十米，那神秘的氛围就在附近的空气中形成了纱幕一样的光芒。

而且组成防线的那些人灵体的光亮得不自然，不知道是某种魔药的效果，还是收容物的力量，虽然这依然没能阻止那些“警察”时而倒下，但至少维持住了他们的秩序和士气，让码头上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在沿伸到海面的最远端，有人拿着喇叭在高喊：

“冷静下来！市民们，请冷静下来！我们绝对不会放弃你们！请不要聚集在港口，听从指挥去医院接受诊治！”

作为回应，从人群里飞出的是堪称浪潮的脏话。

“放你女马的屁，医院里已经没人了！医生和护士也患病死掉了，去医院根本只是自杀！”

“你是谁啊！市长呢？警察厅长呢？税务官呢？让他们出来说话啊！如果他们还在这座岛上！”

“还有那些贵族们！他们不是一见情况不妙就逃跑了吗？！让他们出来说话啊！”

“有收容物，恐怕是大规模强化恐惧感的。”

将其中最文雅的挑出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玛格莉塔揉了揉脑袋，叹了口气。

“偏偏是这样的？这个根本是火上浇油！”

一来到码头她就感觉一种没来由的恐惧在弥漫，抓着她手的小女孩虽然忍着没有掉眼泪，但内裤和鞋袜都已经被从身体里流出来的另一种液体打湿了。

她死死地抓着玛格莉塔的手，如果不是少女提前让「衣物吞食者」变成了乙太织甲，那圆圆的指甲都该给玛格莉塔掐出血了。

某种强化恐惧效果的收容物，虽然说恐怖是让人失去反抗意识的最好办法，但生物面对恐惧从来都有屈服之外的，另一种更加激烈的反应。

而现在的情况，对峙的双方中每一个人的倒下，都在朝那更进一步。

“也可能是别无他法了，就算是普通人，在极度恐惧或者极度愤怒时也能抵御一定程度的精神干涉，这和催眠是一个道理，可能除了这个，这座岛上的分部真的没有什么副作用小还有效的收容物了吧，至于副作用大的那些……他们可能没有，也可能如果用了那些，就轮不到那种神秘学瘟疫来杀死他们了。”

猩红摇了摇头，她的灵性不像玛格莉塔那么强，机构使用的不知名收容物也影响到了她。

“你打算怎么和你的异国同事们接触？我带你飞过去？”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用「阴影的轻纱」隐藏我们，然后飞过去……虽然这件事结束后这座城市可能会进行大规模的记忆处理，但还是不要给他们增加看到有人在飞这种无谓的工作量了吧……不过在那之前……”

把因为不知名收容物的效果大的小的拉了一身的女孩多少清理了一下（主要是大的部分），玛格莉塔抱起她，瑟莱忒尽量轻柔地取走女孩的一滴血，和玛格莉塔的血一起抹在了黑色的纱巾上。

在猩红的帮助下，玛格莉塔和女孩从拥挤的人群的上空飞到了码头上。

“你准备怎么取得他们的信任？”

“……我还没想好。”

“……希望我们不要一出现就砰砰砰地被逼的用「天体巡回」跑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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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少女松了一口气的是，当她抱着艾莉丝从空中跃下，落在码头上，自「阴影的轻纱」中走出时，虽然机构的执行人员警觉地对她抬起了枪，但看到玛格莉塔举着的莫比乌斯机构的徽章后，他们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是什么人？西西里可没有你这么小的机构成员。”

在另一个机构成员警惕地靠近，用自己的徽章和玛格莉塔的产生共鸣之后，他们放下了枪，疑惑地问着。

西西里的机构分部规模不大，机构成员之间多少都认识，而像玛格莉塔这样各种意义上都很引人注目的成员他们不可能没有印象。

“我来自另外的分部，只是恰好在西西里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感谢机构发明的成员之间方便地确认彼此身份的徽章，也感谢那高度重要的保密权限系统。玛格莉塔面不改色地用从「黄金指轮」的前同事那里学来的话把自己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缘由一句带过，然后放下艾莉丝，向防线后的男人们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