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极夜
“——你说什么?!”
在少女的灵视之中,这个反应并不是“虚假”。
这次问答证实了最后也最有力的证据。
“果然,您不知道,但您知道西西里爆发了瘟疫。那么、刚刚在阳台上,您看向西西里的方向是为了什么呢?总不会是担心刚刚才知道在那里的乔治和凯撒吧。您是不是在等待着我的父亲带着更详细的情报回来,然后立刻准备前往那座岛呢?”
“……只是被吵醒后,想要吹吹风而已。”
“那个阳台在夜晚是背风的,您曾经是一位士兵,也做过指挥官,方向和风向您是不会弄错的——不记得吗?以前您在教我辨认方向和风向时就是这么说的。”
不需要更多的证据了。
话语本身亦是武器,对话的主导权被自己渐渐重新掌握本身就也是老人心虚的证明。
就算以玛格莉塔的视角来看,即使已经青春不再,薇法尼西亚修女也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女性,过去身为男性的经验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帮了忙,让她很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外公会沦陷。
也可以理解为什么老人的心中会在数十年后依然缭绕着那份爱恋。
“外婆已经不在了,但人总是需要陪伴的,也不是说人老了以后就和爱情绝缘。这十几年孤独的您,因为凯撒的出现,那份感情重新浮现了。可是——”
语速开始加快.现在,玛格莉塔几乎咬牙切齿地,将话语作为奠定胜局的武器吐出。
玛格莉塔明白的,自己的外公对薇法尼西亚小姐绝不是已经完全断了爱恋,老伴的去世、上了年纪后更渴望伴侣陪伴的心情、虽然短暂但确实曾经令他沉沦的美好回忆——不道德也罢、会被人说闲话也罢,这些复杂的因素纠集起来,形成了现在他心里那复杂的情愫。
也因此给了玛格莉塔可乘之机。
并让玛格莉塔感到了愤怒。
“您虽然还对薇法尼西亚小姐有感情,但却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和她有一个孩子!为此您感到不知所措,所以才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甚至连凯撒都没有见上一面——您不也是在逃避吗?!逃避这个事实,逃避心底的这份感情!!也在逃避作为一位父亲的责任!!!”
“——你将这称之为逃避吗?”
这话语切切实实地戳到了老人的痛处,他的表情有些扭曲了。
“是的,我的确是他的父亲,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薇法尼西亚有一个孩子,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你想说这是一种逃避吗?”
“从来没有想过——恺撒外公,真是奇怪啊。既然您觉得因为自己没有想过有凯撒的诞生,所以两个多月来连见他一面也不去做并不是一种逃避,那么,为什么我抛弃我从来没有想要的继承人的身份在您的眼里就是一种逃避!!”
“这两件事怎么能相提并论!”
“当然可以!您从未想过会和薇法尼西亚小姐诞下一个孩子,但是因为薇法尼西亚小姐的决定这成为了事实让你多出来一份父亲的责任。我也从未想过要成为家族的继承人,仅仅是因为我是嫡长子,从一出生我就被强加上了这样的职责!!两边都是和自己的意志无关由他人决定的事,却在我们的身上压上了我们并没有想要的重大责任。如果您觉得逃避这样的职责不算是逃避,那为什么同样逃避着由他人强加给我的责任的我在您的眼里却有完全不同的意义!!!这难道不奇怪吗?!!!”
“嫡长子继承家族是天经地义的事!!”
“如果说父亲的职责不是天然赋予的,那难道我的这个职责就是一生下来就自然存在的吗?!如果说家族采取的不是嫡长子继承制而是年长者继承制或者兄弟继承制,我还会有这样的职责,还会有那么痛苦——那么痛苦的童年吗?!”
用对手的话语,去攻击对手自己。
恺撒哑口无言。
因为他自己的话语之中存在着矛盾,所以这一击才格外有效,让老人甚至无法用“他只是个私生子”这样的话来辩驳,因为亲口承认凯撒是自己的孩子的是他自己,因为当着众多宾客的面承认的人,就是他自己,如果他真的对凯撒没有一丝一毫的责任感,在那个男人宣称自己是他的孩子时,只要闭口不言让他被赶出去就好了!
海风变得剧烈了。凝视着外公的脸的玛格莉塔,和看着她的双眼的老人就这样在沙滩旁站立。
这一次将目光移开的,依然是恺撒。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责任是在人做出规定之前就天然地存在、且不容质疑的.jpg
我说的(?
第858节 EP.212 爱在破晓黎明前
说到底,在这件事上本来理亏的就是这位老人。
毕竟不管薇法尼西亚小姐的进攻再怎么积极,他也不是年轻、容易把持不住的毛头小子了,出轨的行为肯定有他自己的意志在里面。
如果他真的像自己说的一样勇于承担责任,那就不会两个月都不去见凯撒一面。更不要说什么为了家族考虑。
如果是出于维护家族和自己的名誉,一开始他就不该承认。
如果是看中了凯撒作为商人所代表的异国市场的潜力,他就应该积极地将自己的这个私生子接纳入家族。
——反正冬前月时已经有自己这个先例了。
种种的矛盾行为只能归结为是在逃避,可这样的老人却理直气壮地说他和自己不一样,不会逃避……
从而被自己抓住了机会。
但即使老人移开了视线,玛格莉塔也始终盯着他的脸。
“说并不想去见薇法尼西亚小姐也是谎话。恺撒外公,小的时候您教我要诚实,可现在您却满嘴谎言。”
“……”
“对我的逃避大发雷霆,对自己的逃避却避而不言。我一直很敬爱您,恺撒外公,因为您一直都是对自己和他人同样严厉的人,可是,那副模样只是做给过去的我看的吗?还是说现在的我连让您装成那副模样的必要也没有?”
“……”
沉默、彻底的沉默。
这等于是老人开始耍赖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他干脆就这样沉默着,一言不发。
——算了,已经不用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了。
这样的话语再次在脑海中浮现,这是这一次并非委屈,而是一种了然。她不再使用灵视,不再需要了。
“即使是在昏迷中,那位女士在呼喊的也是您的名字,这几十年来她没有和其他人结婚,连恋爱也没有,即使是现在也依然思恋着你。恺撒外公,让我最后再问您一次,您真的不想去见薇法尼西亚小姐吗?如果您回答否,我就将您送回家,不再谈这件事了。否则,我们就出发吧。”
问完之后,玛格莉塔抬头看着西西里的方向。
现在已经是深夜的五时,月亮已经移到西方的天空,再过一段时间就该坠入海面。
“……让我回去……”
在一段时间之后,老人默默地回答着。
“让我回去拿上手杖……还有换一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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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
清爽的晨风带着橄榄叶的清香游离在鼻尖,光透过眼睑唤醒了沉睡的女士,让她的意识从深深的黑暗之中慢慢复苏。
……岛上发生了瘟疫,自己在教会里忙着照顾患病的人们,但是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倒下了,然后……发生了什么?
修女记得,自己好像是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很难解释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好像距离世界和人们很远,只听得到非常模糊的声音。
然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又听到了一个比其他声音都更加清晰的少女的声音,在那个声音的指示下,她把分散的自己聚集了……起来?应该可以这样说吧,再之后,她好像在一个奇怪的地方见到了之前见过的那位记者小姐,她让自己回答了一个喋喋不休的声音的问题,又说自己可以结束这场瘟疫,然后……
意识逐渐从深沉的昏迷中醒来,然而后面的记忆却没有随之变得清晰,通过这熟悉的气息,薇法尼西亚意识到了自己正身处何处——这里是教堂后的橄榄林,在这座小小的西西里岛上,她最眷恋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眼前依然是黑暗。困倦让眼皮几乎睁不开。他的身边似乎有某个人,在橄榄叶的清香之中,似乎能够嗅到一抹怀恋的气味。这个味道让她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那从来不曾褪色半分的情景。
初夏的夜晚,静谧的月光,终于像自己袒露心情的老人,仿佛要把那一刻深深地、深深地刻入脑中的、激烈地拥抱与亲吻。
在之后她也无数次无数次地回忆过这件事,可那也只是沉浸在回忆之中聊以安慰而已,橄榄叶的芬芳之中终究是没有了那典雅的雪茄香……
终究是没有了……
“……”
那幽幽的香味不断地钻入每一次倦怠的呼吸,不断地,将一种她并不是没有期待过的「可能」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地撩拨着。
“……”
心中想着“不可能吧。”可是身体却激动了起来。
脑海里回荡着“真的吗?”于是双眼比自己的意识更快地睁开,目睹了渐明的夜天。她在一颗橄榄树下,享受着黎明前的微风,身边倚靠着一个温暖而给人安心感的身体,衣着的样式与色彩都是那么熟悉。
“——!!”
活动着嘎吱作响的酸痛脖子,将目光投向那好像从梦与回忆之中走出来的人的面容,那双稳重且睿智的眼眸,从发白发丝间伸出的尖耳,衰老——但也正是因为衰老才带上的某种特别的韵味。
这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的人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修女自己那颗也已经不再年轻的心脏在一瞬间就激烈地跳动了起来,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脸上蕴藏着强烈的复杂感情的脸,可就在指尖将要触碰到的时候却又缩回。
就好像害怕着只要一触,这朝思暮想的人就会化作泡沫幻影消失一般。
可是老人握住了她的手掌,将她的肌肤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可不是幻觉啊,薇法。”
“……你变老了好多啊。”
可明明是相隔接近三十年的重逢,在这段占据人生三分之一的漫长的时间之中,连她和他的孩子也已经长大,但是在这场重逢之中,修女却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眼前的这个老人实在是变老了许多。
“你却还没有怎么变呢。”
眉头渐渐舒展开的老人轻笑了一声,他脸上那些复杂的情绪渐渐地淡去了。
烦恼和纠结已经在这位修女还在熟睡时对着自己的外孙女、私生子和孙子还有她本人做得够多了。而现在,看着那和数十年前变化得并不是那么多的脸安然无恙的笑容,听着那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数十年前曾在这片橄榄林中燃起的爱火也在逐渐升温。
那火焰沉寂了几十年,但是从来也没有消失。
“才不是没有怎么变吧,我可完全变成了老婆婆了。啊,糟糕,一觉醒来,我都还没有洗漱,还有化妆,啊——不过、你是是连夜赶过来的吗?只是因为担心我?说起来,瘟疫……”
这个时候,修女才注意到被晨曦照亮的峻朗的脸上浮现着一股疲惫。
“嗯,放心吧,因为你的努力,瘟疫已经结束了,教堂里的人也平安无事——”
而老人注意到这句话里有个令人在意的词。
“只是因为担心你的话,会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了!虽然说因为担心我的安危而来见我也让我很开心,但是——如果不是「想要见面」,如果不是只是「想要见面」就不好,还记得在过去,我们分别时说过的话吗?”
“当然,我记得很清楚,在码头上,我向你说出想要见我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老人抬起了头。
那个时候见到的天空就好像现在透过树叶看到的一样,还没有完全明亮。他看着在这一周的时间之中深深地打动了自己的少女,做好了觉悟,说出了那样的话语。
但是少女摇了摇头。
她那时所说的话语,现在依旧——
“我无时无刻想要与你见面,但是我不会开口要求要见你,这并不是我在你的面前摆什么村姑的傲气,你的身体里流着贵族的血液,而我只是一个乡下姑娘,我在你的面前没有骄傲可言,而是因为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见面才有意义。”
对于老人而言,那句话中蕴含着这个少女独特的风采,那是与他遇见过的其他女性都不同的,既不傲慢也不卑微、就如同西西里岛灿烂阳光一样闪耀的独立自我、一直到这数十年后也没有从她身上褪去。
并让他深深地着迷。
——那么他想要见她吗?
在罗曼城的海滩边,在自己那个变成女孩的外孙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在那个有着与自己相同名字的青年出现在他面前之后,这个问题就一直在他的脑海之中。他一直都没有忘了这位女性,只是在之前的数十年,对自己伴侣的爱和这份惯性让他没有将她想起。
但随着老伴的去世,度过了十年身旁无人陪伴的晚年,凯撒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所以,这份感情再度浮现。正是因为这个出乎意料的私生子的出现,让他突然意识到在这座岛上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真的并不是被青春的女性冲昏了头脑,不是一个完全的错误,虽然这么说很不道德,但他对薇法尼西亚的爱虽然与对老伴不同,但也并不是虚假的,可以轻易舍弃的。
“没错,我想见你,薇法。的确最初想要见你是因为担忧你的安危,但是意识到这一点后,想要见你,这样的想法就再也无法遏止。是的,我想要见你,自从凯撒出现在我的面前再次带来了你的消息,我就不停地想着想要见你。”
老人的声音是说不尽的柔情。
并不是,谎言。
说到底爱情就是这样一种神奇的东西。
无论多么不符合常理的情况,也有可能会发生,有可能会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
所以、世界上才会有这么多为情所困的傻瓜。
“凯撒先生!”
这一次,修女的眼里闪过了水光。
她忽然用力地拥抱住了老人。猝不及防的恺撒身体一仰,差点倒在草地上。
“只有拥抱吗?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得有一个亲吻才合时宜吧。”
“等我洗漱完,要多少吻都给你!”
阔别许久的两人就这样在橄榄林中相拥着,让黎明的光穿过橄榄树的绿叶落在liangr1的身上。
——正是破晓黎明时。
记忆中那一次离别也是在这样的时刻,但是在这里的。
是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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