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515章

第910节 EP.37 时间难以超越

同样的能力，必须要达到相近的水准，才能说是“同等条件。”这就好像身高180和身高185的勉强可以算作同等条件，但身高60和180怎么也不可能被视为相近一样。

“……啊，没错，而露娜距离那个水平还远，连并不算是完全的门外汉的玛格莉塔都觉得挥鞭转时的她是白天鹅的话，对黑天鹅的演绎就是完全的失败。这不是服装的问题。”

欧琳丝这样说着。

“而另外几位匿名的出线者先不说，那些有名的舞者之中，过去出演《天鹅湖》而得到相当程度好评的舞者就有数位，没有出演过《天鹅湖》但在其他舞剧中被评论家‘极强的感染力’、‘完美的表现和诠释’之类的赞美过的也有好几位。但是，能够在压轴的舞剧中担任女主角的，只有一个人。露娜小姐面临的情况……怎么都不能说乐观呢。”

侯爵夫人也轻轻地叹了口气。而露娜仍然沉默着，一言不发。

可是玛格莉塔知道，这位公主殿下一定比所有人都更要焦虑，还要煎熬。距离能够站上梦想的舞台已经只剩下最后一道难关，可在这前方的困难与阻碍，却比想象之中还要艰难。

“——露娜大人。”

庭院的小圆桌并不大，即使坐在彼此的对面，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碰。等到握住了露娜的手，将那双紧握的手用自己的双手包覆，玛格莉塔看着欧琳丝和侯爵夫人，在露娜因为自己的手被握住而猛地抬起头来的时候，有些紧张地问着：

“总之，距离第三轮选拔还有一段时间吧，这几天做些关于增强表现力的特训吧！有那样的方法吗？”

“嗯……该说是有还是没有呢……”

“表现力……这个可不像动作那样好锻炼啊……”

面对她的询问，欧琳丝和侯爵夫人都露出了暧昧的表情。

“……表现力一般有两种来源。一种是天生的，有些人并没有特别地做什么也能在舞台上揽走所有的视线，即使技艺不够好，也能感染观众，让他们被吸引，这是一种天赋，是学不来的。”

这时，露娜开口了。

“可是，露娜大人也很引人注目呀。”

玛格莉塔认真地说着。

即使摒除掉主观的偏袒，露娜·维多利亚·罗曼也是一位无论在哪里都会引人注目的女性。那美丽的面容和凛然的气质让她就如同“露娜”这个名字一样，就仿佛夜天的银月那样明亮。

“我之所以引人注目，只是因为我的外表，因为我的这身体。但凭借父王和母后给予的这个身体，我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不是的，玛格莉塔小姐，表现力不是身体的一种属性，它和引人瞩目是不同的。”

可露娜摇了摇头。她低下头，看着茶杯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

她苦笑着。

“如果没有天赋，想要提升表现力据我所知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在长年累月的舞台表演上练习，慢慢地培养，慢慢地进步，这是一个非常漫长而自然的过程。大部分的舞者都是这样锻炼的起来的，是吗？萨德夫人。”

“嗯……以我的经验来看就是这样哦。当舞蹈成为维生的手段，当舞技和表现力关系到能否出演好的舞剧和好的角色，当这关系到衣食住行，在一次次上台演出，一次次表演中，只要有在进步，舞技和表现力自然而然都会有所增长的，最多就是快慢和程度的问题。”

美丽的女性点了点头，她用手撑着自己的脸，似乎回忆起了过往的岁月。

不过就算在这里回忆过往也对陷入困境的少女毫无帮助，所以这位女士很快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被玛格莉塔握住双手后，似乎放松了一些的露娜。

“就像将原石磨砺为美丽的钻石，芭蕾舞也是磨砺自我的一门艺术。从最外显的身体、舞技，到不那么外显的气质，表现力，心与灵——如果把外显的部分比喻成形状，而内敛些的部分比喻为光泽，那么露娜小姐就是一颗在形状上勉强与那些舞者接近的钻石。但比起露娜小姐，她们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努力地磨砺自己了的光泽，未经磨砺和精心雕琢，两者的差距，就是露娜小姐现在所在的世界和她们所在世界的差异，也是「时间」的差距。”

“因为相差的是「时间」，所以就算想要抱怨也没有办法呢。”

这是很适合的比喻，露娜点了点头。

唯独「时间」无法被超越。

如果一个人所度过的时间比你长，而且在这些时间里同样、甚至比你还要努力，那么就算他比你更加优秀，那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露娜叹了口气，把一只手抽出来，轻轻地拍开了玛格莉塔握住她的双手。

“……露娜大人……”

“……那是什么表情啊，搞得玛格莉塔小姐比我还担心一样。”

被玛格莉塔用那双无暇的蓝色眼睛看着，露娜忍不住掩住嘴，有些不太淑女地笑了出来。

这突然的笑声让玛格莉塔呆呆地抬起头，看着露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红宝石般的眼睛变得明亮了一些，就像整理好了心情，她恢复了和平常一样的气势，微笑了起来。

“当然，我可没打算就这样退却。虽然说努力和时间的差距无法被弥补，但我也不可能早十年出生，抱怨这种事毫无意义。距离选拔还有五天，这段时间，我会把能做的努力都去做的。”

至少看起来，已经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玛格莉塔小姐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啦……欧琳丝，萨德小姐，短时间里让我能够在《天鹅湖》，在这唯一一支舞中接近那些舞者的方法有吗？无论那是什么方法都……”

“……就算你问我，我现在的水平都比不过露娜你了。”

“那样的方法的话……”

就在欧琳丝叹息，而侯爵夫人依然一副模棱两可样子的时候，从花园的另一端，传来一个有些虚浮的声音。

“哦？玛格莉塔小姐，欧琳丝小姐，上午好。”

“……啊，萨德侯爵，还有麦利哲先生，两位，上午好。今天两位也在呢，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来报告一个好消息的哦，亲爱的欧芙拉，之前说的那件事，那位女士虽然说不保证有效，但还是愿意帮忙。”

“真的吗？太好了！”

从自己的爱人口中听到这句话的侯爵夫人，在这个时候终于褪去了脸上那模棱两可的表情，对着露娜开口说道：

“总之，既然对方愿意帮忙，那么露娜小姐，晚上，我们就去拜访一趟吧。”

“拜访是……去拜访什么人呢？”

露娜有些疑惑地看着侯爵夫人，在场的另外两位年轻人也和她是相同的反应。而被三双眼睛这样盯着，这位从自己爱人口中得到了肯定话语的女士，却只是神秘地一笑。

“当然是去拜访，可能能够对露娜小姐的问题有帮助的人啦。”

……………………………………………………………………………………………………………………………………………………

吱呀——吱呀——

包裹着橡胶的马车车轮轮驶过坚硬的石板路。一墙之隔就是街道上情绪高涨的人们，烟花绽放的暮空以及在圣塞琳娜河沿岸，贩卖着各种各样小商品，卖力吆喝着的商人。

在这段时间出门，想在帕列斯找到一处宁静的地方几乎是不可能的，无论哪里都在为节日欢呼，无论哪里都洋溢着过量的欢快与喧嚣。

“……越来越接近学院了呢，侯爵夫人，我们要拜访的人，莫非是学院的某位老师吗？”

拉开窗帘，看着河上越来越靠近的一抹翠影，玛格莉塔好奇地问着。

希岱岛正在河中静静地地伫立着。岛上的帕列斯国立艺术学院，那正是处于暑假中，露娜在夏后月之前就读的，有着悠久历史的学府——不过，据说学院的夏季学期仅仅只从春后月最后一周到夏前月最后一周结束，就是因为夏后月的帕列斯艺术节是一种另类的「实践课程」，现在在岛上依然人来人往，很多老师与学生依旧每日前往学院，学习与锻炼。

只不过露娜有比在学院里更好的环境，所以才没有这样做。

“很遗憾，不是哦。国立艺术学院的方针是「脚踏实地，努力积累」，不急功冒进的风气很浓郁，这一点露娜小姐应该有较深的体会吧。这样的环境毫无疑问会对教师的教学方式产生影响，几乎可以肯定，在数天内将表现力提高到与知名舞者接近的水准这种作弊一样的事，无论是哪位学院的教师都只会这样说——”

咳、咳地清了清嗓子，侯爵夫人严肃地开口：

“‘知名舞者的表现力是天赋加上漫长的演出生涯积累的结果，想要走捷径获得那种能力是不可能的。’噗噗——”

说完，在同行的三位少女反应过来之前，这位年龄应该是已经有40以上看起来却最多才30……不、25、6岁的美丽女士发出了和她这外貌意外地合适的笑声。那双金蓝异色的双瞳都笑得眯了起来，冒出了泪花。

可是等笑完之后，看到少女们没有反应，她才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向她们解释着：

在帕列斯，芭蕾舞者的出身是存在鄙视链的，其中国立艺术学院就处于这条鄙视链的最顶端，学院的很多老师和学生都以此为傲，自觉比那些「野路子」和「寒酸学院」出身的舞者和老师更高一等。

但侯爵夫人自己就是没有上过任何舞蹈学院，以一介平民的身份，通过最开始在广场上的露天舞台卖艺，然后被歌剧院看中去舞台上出演团体舞的角色，以超乎常人的天赋和努力一点点成为一位优秀的舞者的。学院那种高人一等的姿态，她只觉得可笑。

芭蕾舞者的培养可不是工厂里生产机械，有最好的原料，最好的工具、最好的工程师就一定能造出最好的产品。哪怕是钻石也会失色，哪怕是不起眼的石子也能闪烁无人可遮盖的光，哪怕是出生在贫民窟的女孩也能让一国的公主在舞台上无法面对其锋芒。

“不过，如果不是在学院的话，我们要拜访的人到底是……”

“嘛、到了就会知道的，不过，做好心理准备哦，那可是一位非常严厉、可怕、性格糟糕的女士。”

“……”

坐在侯爵夫人身边的露娜没用说话，但是她的背脊比刚才又挺得更直了，就像是要从现在开始就维持着这完美的淑女坐姿一直到目的地一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紧紧地攥拳。看到这样的露娜，玛格莉塔没有多想便伸出手去，就像上午那时一样包裹住了她微微出汗的手。

“……露娜大人，没关系的，我还有欧琳丝姐姐，还有侯爵夫人都会陪着你的。”

“……谢谢你，玛格莉塔小姐。抱歉，我还真是不像话，居然会这么动摇……”

“因为，这是露娜的梦想吧。”

欧琳丝也伸出了手。

“正因为是重要的梦想，所以才会因为困境动摇，因为有可能无法实现恐惧，所以才会不安……是的，这都是人之常情。所以不用那样压抑着自己，坦率一点吧。”

自己的双手被这对姐妹这样握着，原本露娜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但听到欧琳丝这么说，她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奇怪。

“露娜大人，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就在这样的对话之中，马车驶向了皮加勒街区。

这片以酒吧、歌舞厅、康康舞和某些私密的行业聚集而闻名的街区，在节日期间糜烂的程度似乎又上升了。任何一个道德家看到这副男男女女在街道上拥吻调情，毫不在乎他人眼光谈论着接下来要去哪里浪迹的光景一定会痛心疾首，然后——加入其中。

不过少女们的目的地可不是这里，虽然在马车驶入皮加勒街区的时候玛格莉塔她们就有些吃惊了，不过，在最终停在一间用乙太灯管卷成的，起舞的女性身上缠绕着大蛇的招牌下，萨德夫人又拿出几张面具和头纱让她们遮住面容与束成发髻的发丝后，她们更加惊讶了。

“……莫非……这里是什么被人看见进去的话会很糟的地方？”

“某种意义上算吧，用这里的建立者的话说，这里是地狱，也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是升入天国的云端还是被地狱的烈火吞没，都只是一念之间。”

下了马车，萨德夫人走进了这栋除了招牌之外哪里都不显眼的建筑。在深红色的木门内是一个接待间，坐在那里的接待员穿着芭蕾的舞服，脸上同样戴着一张面具。看到她们走入，这位女性从面具下用尖锐的视线扫视着她们，就好像古老传说中守卫秘境的门卫，她庄严而冷漠地宣言，用那沙哑可怖的嗓音：

“踏入此门者，舍弃一切的希望吧。”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声音！简直像是粗鲁地用锯木头的手法演奏着音色糟糕的小提琴，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玛格莉塔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但萨德夫人走到她的面前，凑近到她的耳边低语：

“我来见吞噬希望的恶魔，纯真的稚子渴求天国，而寻觅恶魔的协助。”

“……”

这显然是对上的某个暗号，这位接待员再度看了少女们一眼，从身边拿起了一支拐杖，站了起来。

“？！”

等到她离开接待间的门，走到室内另一扇门前时，玛格莉塔才看到，这位穿着芭蕾舞服的女性，只有一条腿。但这位女性似乎完全没在意她们的目光打开门后，她站在那里，用一种略带怜悯的视线看着玛格莉塔她们。

……这下面，莫非真的是什么非常危险的地方……

不，不会吧……

“好了，别开口，跟我来。”

但是已经到这里了，也不可能转头就走。就在玛格莉塔这样犹豫的时候，露娜已经迈出脚步，跟上了她的身影。

和欧琳丝对视一眼之后，玛格莉塔也连忙追了上去。

门的后面是一条向下的台阶，台街两边的乙太灯被做成古典的烛台样式，在雕塑着可怕恶魔形象的灯罩中弥漫着粉色的光。

空气中有一种微甜的气味，像是多种香熏混合在一起。在阶梯的尽头可以看到铺着的红毯，一直延伸到这个地下房间的舞台前。

房间相当大，那个舞台就算让数十人在上面跳团体舞也不算拥挤。舞台边观赏者座位则被抬高，就像是剧院里那些价格昂贵的私人包厢。

不、不如说，整个空间都完全按歌剧院的规格装潢着，但是舞台上没有人，观众席上也没用。萨德夫人带着少女们绕过了舞台，走进了一侧的小门。这里是化妆室，同样没有人，但玛格莉塔可以感觉到这里经常被使用，有很多人在这里。

又一条楼梯向上。在这扇没有窗户的门前，萨德夫人轻轻敲了敲门，过了片刻，从门里传来了不悦的女声：

“谁？”

“潘朵拉，是我，欧芙拉。我带那孩子来了。”

“……进来吧。”

于是，门打开了。门的后面是一个奢华的房间，而站在这个房间中央的女性有着黢黑的皮肤，脸颊两侧有着一对布满绒毛的耳朵。她身材挺拔，那双眼睛就像烧熔的黄金那样注视着站在门口的少女们。走进房间的萨德夫人让开到一边，让她看到了自己身后的露娜。

看到少女的第一眼，这位女性的眉毛就皱起来了。

第911节 EP.38 白天鹅、黑天鹅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孩？”

“是的，好久不见啦，潘朵拉。”

“我倒是挺想把你拉过来当我的头牌，这样那些没用的小姑娘肯定也会更加高兴——明明我几次邀请你你都说自己不适合当老师，怎么现在又干起了指导小姑娘的事了？”

“心血来潮、心血来潮啦。”

看得出来，萨德侯爵夫人与这位被称为潘朵拉的女士是旧识了，她们愉快地聊起了天，却把少女们晾在了一旁。

“那、那个……”

玛格莉塔忍不住开口，想要将这对旧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