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517章

第912节 EP.39 理解 「上」

这种时候似乎是自己这个皇家圣卫出场的时候了。

玛格莉塔想着。

潘朵拉的表情很严肃，严肃中甚至带着对露娜的一丝怜悯，但她说出来的话却是不折不扣的下流骚扰，各方面看这都是自己这个皇家圣卫应该行动的时候了。

……可女性对女性聊这些真的算是骚扰吗？尤其是那位皮肤黢黑的舞者，玛格莉塔没感觉到她有任何下流的意图，倒是更接近医生正经地询问“有没有吃过某某某药物”。

而且之后的问题下流程度跳水般地锐减：

“有没有和男人亲吻过？”

“拥抱呢？不是和家人与朋友，而是与恋爱目标拥抱。”

“或者说，你谈过恋爱吗？只有自己单方面的单恋也没有？”

对于这些，露娜的回答当然全部是“没有”。

全部听完后潘朵拉才用某种看珍稀生物的表情看了她一眼，然后扭头向萨德夫人问了一句“她该不会是从森海王国来的吧。”

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可是，因为罗曼王国和森海王国那微妙的关系和双方风气上的相似，能不能完全的否定呢……

总之，对于自己而言无论是恋爱还是那些下流事都是无缘的，而她本人也对那些完全不感兴趣——在露娜自豪地这么说了之后，潘朵拉撇了撇嘴，用一句简短的话语表达了她的看法。

“那你绝不可能脱颖而出。”

露娜的表情僵住了。

“潘朵拉，一点一点来好吗？”

“还有什么一点一点来的必要吗？只要她还抱持这种想法那她想演好《天鹅湖》的女主角就是个笑话。”

“别这么说嘛，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侯爵夫人抱着旧友的手，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都是个老阿姨了还这么装嫩——行吧，那就再说说这个。”

——惊！

“……玛格莉塔，怎么了？”

“不，没什么……”

潘朵拉忽然改口的时候，玛格莉塔好像从侯爵夫人的身后感受到了某种浓郁的黑气……是错觉吧，嗯。

总之看起来接下去要聊上一段时间，玛格莉塔和欧琳丝也被邀进了房间坐在了沙发上，但或许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聊多久，这位潘朵拉似乎没有准备长谈所需的茶水——而且现在似乎也不打算准备，反而是侯爵夫人熟门熟路地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两瓶红酒和酒杯，并且用一眼就让这位面对少女们时气势十足的女士屈服了。

……拜此所赐，玛格莉塔感觉这位潘朵拉女士对她们更加不客气了。

“总之你先说说看，你对于奥吉莉亚这个角色的了解吧。”

“……黑天鹅……奥吉莉亚是舞剧中的反派魔王的女儿，被魔王用以实行邪恶的计划……”

“如果只有这种程度，那么现在你就可以走了。一个对自己将要饰演的角色毫无理解的人不可能演绎好角色……而且，我讨厌说谎的女孩。”

潘朵拉嗤笑了起来。

她的态度确实比起一开始还要更加恶劣了，甚至有着一种奇怪的疲惫感，不过，玛格莉塔却有些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不是在说芭蕾舞的事吗？怎么又说到表演上去了。

她忍不住开口了：

“我，我记得学院的勃朗宁女士说过，露娜大人是她见过最有《天鹅湖》女主角气质的，而且，刚刚跳白天鹅的舞时，露娜大人不是跳得很好吗？”

“确实，如果是两人分饰奥杰塔和奥吉莉亚，凭借脸、身体和气质，就算她的舞技再差个一截也能顺利当选奥杰塔吧，但《天鹅湖》是一人分饰两角，任意一边跳不了就无法胜任。”

潘朵拉瞟了这边一眼，又重新把目光放回了露娜的身上。

“而在缺乏对角色的理解之上，你本身也缺少演绎这个角色的必要要素。”

“……请教我。”

但露娜完全没有气馁的样子，她从坐下开始就用自己那双红色的眼睛深深、深深地凝视着那双金色的眼睛，好像那里面有答案，而她要钻进去，将答案掘出。

“教你什么？舞蹈鉴赏？这种基本课你都没上过吗？我倒想问问你，你想要我教你什么。《天鹅湖》是什么样的故事，故事的两位主角奥杰塔和奥吉莉亚分别代表什么，她们各自角色的核心是什么，舞者应该在饰演她们的时候表现出什么——拜托，你是知道的，看你跳舞的动作就知道你把这出舞剧研究过上百遍，要不你是个白痴要不你在说谎，而无论哪个我都没兴趣继续和她聊下去。”

忽然，潘朵拉朝着露娜伸出了手，那个动作级富侵略性，看起来是想扳起少女的脸——

——啪！

可在中途她的手就被从旁边伸过来的另一只小手抓住了。

“……？”

潘朵拉意外地看着这个体格比自己小了好多的女孩，那双纤细手臂的力量，让她的手好像被老虎钳子咬住，动弹不得。

“……”

玛格莉塔用那双湛蓝的眼睛看着她，一言不发，直到她做出收回手的动作，才将他放开。

空气有些僵硬，这个时候，欧琳丝忽然开口了：

“在舞剧之中，作为和主角奥杰塔有着相同容貌的奥吉莉亚，其实是作为她对立面的体现的角色……”

或许是想要缓解这气氛，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侯爵夫人打断了。

“欧琳丝小姐，这些话不是由露娜小姐说出来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

“……”

于是，玛格莉塔和欧琳丝都沉默了，坐在她们中间的露娜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她的脸第一次从对话中低下了，这位一直以来都是堂堂正正地直视着谈话者双眼的公主，第一次垂下了头。

“黑天鹅是……”

从侧面，玛格莉塔看到了她颤抖的嘴唇。

呼吸、开合、呼吸，抿紧。

“在艺术领域，天鹅是一种、复杂的意象，它代表纯洁无暇，代表无害与美丽、唯美的极致，梦幻，同时也象征着柔弱。而改编自民间童话的《天鹅湖》中白天鹅也是这样，她是典型的童话之中的公主，被诅咒和邪恶力量囚禁，虽然内在也有着坚毅的力量，但在这个股市之中她只能等待着拯救者也就是王子来将他解放……”

但说出口的，却是白色的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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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3节 EP.40 理解「下」

“这部分就不用多言了，从你跳的舞里就能感觉出来。所以我很肯定你知道黑天鹅该怎么演绎，这两者是镜中的两面，既然你了解了其中一面，另一面也必然知晓。”

“黑天鹅……黑色的天鹅……”

露娜艰难地从口中讲述者词句。她的肩膀抖动着，就好像心脏将过量的血液挤到了脸上。看着这样的她，玛格莉塔直觉性地意识到，她正在与什么战斗，正在与什么无形的，却切实存在的力量战斗，就好像……

对，就好像春前月前自己做的那样。

那时她面对的是命运。

现在，露娜大人面对的是什么呢？

“……”

无论是什么，我都想要帮助你，给予你力量。

少女向自己服侍的公主伸出了手，可这一次，这一次露娜把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手抬到了胸口，不，比胸口更上，她的手抓住了自己美丽的锁骨，用指尖扣住。玛格莉塔疑惑的视线得到的是猛烈的一瞥，那就好像是说，不需要，我自己也可以——露娜的表情就这样变得凶狠起来，抓住锁骨的动作简直就像是要从那里把身体撕裂，把被囚禁在体内的什么给解放出来，宛如囚笼之中的困兽，宛如——

“……但在之前所说的意象之外，天鹅也是肉体欲望的象征。天鹅优美的姿态在很多时候被视为女性身体的完美形象而用于诗歌与文章的修辞之中，”

宛如试图撕裂枷锁，却找不到枷锁在何处，或者无法那么做的囚徒。

但相比起这个身姿，少女的话语却有些自暴自弃。

“而黑色……黑色除了表示庄严肃穆，也是叛逆和邪恶的象征色，在《天鹅湖》这部剧中，这个色彩代表的是后一种意味。黑色的天鹅是与白色天鹅的对立，这种对立是全方位的，白天鹅善良、纯真，矜持。她邪恶，艳丽，放纵。白天鹅是纯洁的公主，而她是擅长欺骗、诱惑她人的魔女，白天鹅是女孩，黑天鹅则是女人。所以她们虽然有着相同的容貌，但一定要表现出相异的气质，这就是……”

一口气说完之后，露娜深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我对奥吉莉亚、对黑天鹅的理解……”

“……虽然不算全对，但也不算全错。如果你按照这个理解去表演，能达到什么水准不好说，但肯定比现在好。”

潘朵拉撇了撇嘴。那副模样就好像在说，还不算无可救药。但现在只是找出了问题在那里。她马上又问出了以如今的情况来看，比起问题在哪里更关键的问题：

“但你完全没有按照这样来表演，所以才会是那种毫无韵味的样子，还被表现得很好的白天鹅所影响。只要按照你自己的理解来的话，你至少不会那么差劲——那么，你为什么不那么做？”

“……”

——是啊，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看着沉默的露娜，玛格莉塔的脑海中也闪过同样的疑惑。

在场的人里，她是芭蕾水平最低的，不过现在这个问题似乎和芭蕾的水平毫无关系。

如果一个人明知道将一件事做得更好的方法却不去那么做，那会有什么样的理由呢？

因为付出太大回报太小？露娜显然不是这样的情况。

因为不愿意做好？这当然也不可能。

那么，是因为那些事是不该去做的……可这只是表演，表演一个邪恶的角色如果也要受到指责，那那么多在舞剧和歌剧中残杀无辜人们，施行暴政的暴君的演员是不是都该被吊死？

想着这些的时候，另外一个念头在少女的脑海中膨胀着。

虽然少女的理性还在困惑，但被灵感驱使着，她忽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难道说，是露娜大人虽然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却做不到吗？”

“——理由倒是猜得到，虽然知道一个怎么做，但做不到的话，知道也没用。”

这句话和潘朵拉的声音一同响起，令灰发金瞳的舞者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但她很快就将目光移回低着头的露娜身上，用一种感到好笑的语气继续说着：

“你的理解里绝对没错的是，黑天鹅是艳丽，放纵的，是诱惑他人而不是等待他人来拯救的，她要性感，她要迷人，她必须要凸显一种成熟的肉欲的魅力和激情，用那和白天鹅一样的清纯面容，但你做不到。女孩，你没有和人上过床，你没有抚慰过自己，你没有带着情欲拥抱过别人也没有被别人带着情欲拥抱，更不要说亲吻！你倒是有Carnal（肉体），但你锁骨下面那两团东西、你两腿之间的那条缝真的只是几坨肉，只有Carnal没有Desire（欲望），你怎么体现奥吉莉亚的魅力？你怎么表现你自己从未有过的激情？你怎么去诱惑齐格弗里德，诱惑那个刚成人的王子而不是让观众觉得，怎么这个王子会这么轻易地被诱惑？白天鹅那么没有魅力？还是说王子对白天鹅的倾心也只是看上了她漂亮的脸蛋？黑天鹅如果表现不出她该有的魅力，只会让白天鹅和王子的表演一同沦为笑话。而你就只能做到这样。事实上，我现在开始怀疑你能否表演好当王子被黑天鹅诱惑时，白天鹅的悲伤和肝肠寸断了，因为你当然也没有经历过爱，那么当然很难期待你能理解那样的爱被背叛时的心境，并且表现出来！你拿什么和那些去爱过人也被人爱过，甚至横刀夺爱过，经历过背叛与被背叛的女人竞争？”

这段话实在是非常刺耳，但是无论是露娜还是欧琳丝——甚至玛格莉塔都直觉性地感到，这没说错。

当然，并不是说一定要经历过才能表演好，但是，就好像让欧琳丝与一个没写过小说的人去表演作家，或者让玛格莉塔和没有受过骑士训练的人去表演乙太骑士，经历过的人和没有经历过的人表现出来的效果是绝对有差别的。

“而你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诱惑别人的样子对不对？从这一点上看，你根本和黑天鹅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你只是模仿着黑天鹅的动作做到完全一致，技艺再精湛也只是个空虚的外壳，你的舞没有激情，没有灵魂，没有欲望，只是一具肉体在蹦跶。”

“……难道我要为了一场舞就去爱一个人吗？”

——语气变了。

在这不断的蔑笑和讥讽之中，露娜的声音第一次发生了改变。愤怒，吐出的词句带上了火药的气味。

但是潘朵拉却好像来了兴致，她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极度恶劣的笑容——

“哦，我可没有这么说。难道你其实想着初恋必须要交给自己的命中注定之人？那还真是失礼了，但比起磨磨唧唧地谈个恋爱，我其实更建议你直接爬上某个人的床，至少在短时间里体会到肉体快乐的可能性可比飘渺无踪的爱情更大。”

“——这实在是太失礼了潘朵拉女士！你怎么能让一位淑女因为一支舞而去和男人、和男人做那种事！”

露娜蹭地站了起来。即使不是对一位公主，这样的话语也太过冒犯了，玛格莉塔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她会生气。可是看着这样的她，潘朵拉还是一副觉得很好笑的样子，用一种轻蔑的语气开口：

“哦，可怜的小女孩，这还真是未经人事的小家伙会说出来的话呢。你难道以为和男人做过之后你那可怜的双腿还能让你在舞台上跳出完美的舞步？你那可怜的小贝壳被蹂躏之后会肿上一两天，如果不顺利的话时间还会更长，如果你去找男人导致五天之后的选拔时状态不够完美，你就更没希望了。你得去找一只愿意接待女孩的夜莺，或者——干脆就让旁边这只经验丰富的母狼帮你也行。”

“……”

在露娜身边的玛格莉塔，在这个时候仿佛听到了什么绷断的声音。

第914节 EP.41 「梦想」与「一支舞」

“……萨德夫人，今天麻烦您了，虽然没能得到有参考性的建议。”

怒气消散了。

露娜接下来的话语之中带着的，是一种冷漠。她礼貌地对萨德夫人行礼，那双平静下去的眼里，已经没有潘朵拉的身影了。

作为社交场上的常客，这也是必备的技能，有些人越是和她纠缠不清她们反而会越起劲，这种迅速冷静下来将人驱逐出视野的能力也是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