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莉塔的收容物日志 第736章

但另一方面，他们又急切地、不惜一切地想要延续他们辉煌的文明，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搞砸了，这样的情绪和绝望同样强烈，而当时他们能找到的接棒者，自然就只剩下了恶魔们。

…….我们打不过亚斯塔露，但相应地，没有不朽位格的贤者也不过我们，他们终将抵达命定之死。如果将我们彻底消灭，那么在厄恩法新诞生的恶魔君王将带着我们被毁灭的痛苦与憎恨，彻底脱离他们的控制，而且我们至少亲历过依兰翠漫长的时光。最后，我们也不想死在那种时候。这一系列的权衡让那个契约成立，我们依旧被囚禁，直到如今，但也可以施加影响主动寻求脱困，而如果有人持贤者的遗留之物来到这里，依兰丝诺亚就会进入预设好的模式，对世界引擎的关闭或者继续运行进行一个选择的展示。

“的确是这样没错，不过那个界面好像也延迟了……”

瑟莱忒话音未落，两个符文的圆阵浮现在了石柱的前方，一个是刺目的通红，一个是淡雅的嫩绿，哪边代表的含义和色彩设置的倾向性一目了然。

……如果选择将我们继续囚禁，那么接下来至少一千年，即使还有人来到这里，这个界面也不会浮现。

“听起来，这个契约是更利于法兰索丝上可能出现的依兰翠人的。他们居然把这件事告诉你们了吗?”

瑟莱忒问道，对此，「沉默」的回答是：

……是告诉了我。实际上，作为旧世界的产物，这座世界引擎已经是完全的黑箱，你们不可能修复它。即使在无限久远的时间里谁也没来，随着世界引擎的老旧损坏我们也终将解放，而我们这些恶魔君王和依兰翠人不同，在被杀死之前，有着和厄恩法等同的寿命。这也是契约最终成立的基础，在那个时候，我们没必要再欺骗彼此，既无必要，也无心力。当然，如果能更早一点离开，我们也很乐意。

说完，似乎是因为觉得已经说得足够多了，又或者是因为站在黑色穹顶下的少女们没有再提问，寂静持续了数分钟后，被打破了。

……现在，该你们做出选择了。

这话语正是宣告“最后”的到来。

在红与绿的光圈前，玛格莉塔凝视了很久。无论是「沉默」还是露娜、又或者是瑟莱忒都没有催促她，但少女的手还是数度抬起又放下。有几次她的手指偏向了红色的圆阵，但随即在一种低沉不安的涌动中又像是被灼伤一样弹开。

这本不是需要这么纠结的问题，不过，露娜倒也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圣卫小姐会如此犹豫。这种并非优柔寡断的犹豫某种意义上，也是自己的圣卫小姐迷人的地方。

她总是想要做出正确的事，而并不完全屈服于那直白冷酷的利益。

“......这个决定必须由玛格莉塔小姐你做出吗?

尽管如此，露娜却并不想看到她那张可爱、纯真的面容因为繁复地思考而扭曲。

“......诶?”

......贤者的持有物是呼出这个开关的唯一因素，至于是否必须要持有贤者之物的人将选择做出，并没有特别的要求。

“是吗，那么——

露娜朝着绿色的光圈伸出了手。这由无数符文形成的圆环在少女的手指靠近时蜂鸣了起来，就像是对她的选择感到喜悦——而随后又被玛格莉塔的尖叫所打断

“--露那大人!不要!”

在露娜真正触及到那个开关之前，玛格莉塔用力抓住了她的手，几乎是哀求地摇着头。接着，她又立刻看向了瑟莱忒还在的石柱，一边摇头一边高喊：

“我不想让露娜大人背负这种事!我们放弃!可以放弃吗?我实在不觉得我有资格做出这种选择，这种关系到无数人命运的事也从来不该让一个人决定!”

......不，这样的事，恰恰只能让少数人甚至某个人决定。

「沉默」的回应则是这个。

“但至少那个人不该是我!”

玛格莉塔摇着头，用没有抓住露娜的另一只手，去触碰了石柱上的圣银：

“我没有资格做出这样事关重大的决定。”

“玛格莉塔小姐…”

“很抱歉，你希望我能到这里来，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出选择说我懦弱也好不愿弄脏自己的手也罢，总之我不会做出选择的，也一定会有比我更加合适的人。”

她的声音极为坚定，并且不可动摇，这个结论绝非她自暴自弃地得出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尽管这个结果是放弃自己做出选择的权力——但放弃选择也是一种选择。尤其是在没有能力做出正确选择的时候。

听出少女的坚决，「沉默」也不再催促。出乎少女意料的是，这位恶魔君王似乎连些许的失望都没有表露而出。不过联想到

……那么，这也是当然的。但如果你不希望那条蛇来到这里做出选择，最好是在汇报时隐瞒这部分的情报。

而对于这位恶魔君王的提议，玛格莉塔犹豫了很久，最后才开口说到：“我会考虑的。

与此同时，玛格莉塔伸手触碰石柱上的圣银，瑟莱忒一言不发地沿着她的手指回到掌心，变回了铳刃的形状。

“......我让瑟莱忒小姐失望了吗?”

玛格莉塔忍不住问道。

“答案是否定的，玛格莉塔小姐，我认为您的选择非常棒。恐怕—”

“恐怕?”

“如果爱琴洛伊在这里，祂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吧。然后，祂会去寻找正确的道路，我想玛格莉塔小姐也打算这么做，不是吗?”

“......嗯，虽然这样对恶魔们不公平，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找不找得到……这就是目前唯一正确的了。”轻轻叹了口气，玛格莉塔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已经没有什么是需要在这里做了，我们走吧。机构那边肯定已经担心疯了。”

用轻快的心情，玛格莉塔朝着恩底弥翁的门口走去。作为除了那根石柱之外这个地方仅有的变化，那个门洞依然没有合拢，虽然一切都还维持原貌，玛格莉塔想着，但她们至少知道了许多至关重要的真相，而一个新的目标依旧浮现在了少女的心中。

而与之相伴的，是一片阴霾。

连同文森特的话语。

玛格莉塔的脚步一顿，她转身看向背后，在那里，红与绿的光圈依旧浮动。看起来直到她们离开这座设施之前它们都不会消失。

——如果在发现问题时不去着手解决，那么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为什么她会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吗?有什么她没能注意到的，却会导致糟糕结果的事吗?

“玛格莉塔小姐?”

露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女扭过头，她刚想要问露娜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一阵猛烈的风从门洞中猛然吹拂，圣银的反应极快，只是一瞬间一道银色的防风壁就出现在玛格莉塔和露娜的身前，然而这场强风的目的，并非攻击。

风中有数个身影随着气流移动，他们掠过少女的身侧，在气流的包裹之中身形飘渺如云雾，他们在一秒间就从门洞处涌入，然后穿过了圣银的护壁，毫无踌躇地冲向他们唯一的目标。当玛格莉塔和露娜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转身看向她们刚刚离开的位置的时候，六位巫师，还有一个她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少女的身影，阻档在了她们与那尚未消失的开关之间。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片刻间的好心情现在完全被一种凝重所取代，玛格莉塔口申口今地说道。

“这都要多谢那头泰坦巨兽，它的破坏给我们带来了进入的空隙，让我们总算能追上你们，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维埃萝兴奋地说着，那双小眼睛在玛格莉塔和露娜的身上扫来扫去。少女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只感觉被这视线盯得发毛，下意识地，她开启了灵视，想要通过这些巫师的心智体的颜色推断一些什么。

但是，就在灵性聚集于玛格莉塔的眼中，并与这个似乎是叫做维埃萝的女人对视的一瞬间，强光刺痛了玛格莉塔的双眼，而与此同时，维埃萝却发出了惨叫：“呜啊!!!怎么可能!!!”

“维埃萝!该死，你做了什么?!”

“不如告诉我你们想做什么怎么样?”

她捂着自己的眼睛，这场惊变激起了巫师们的敌意，尤其是那个手中已经喷出火焰的男人。但是在他把手上的这团火焰指向玛格莉塔之前，在芙蕾雅身边的梅林抬起手，阻止了他。

“我们想要做的事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罗曼罗兰女士，我们寻求着让巫师摆脱长年遭受的迫害，寻求着正确的共存之道——”

这句话的后半段让乌斯的眉毛皱了起来，他放下了手，但是什么也没有说。不过梅林的手没有放下来，他顺势朝着玛格莉塔伸出，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继续说道：

“一种能确保我们的权益不受破坏的共存方式。”

“而你们的方法，就是从我这里夺走瑟莱忒小姐，是吗?”

“我承认，原本我们只知道这样一个办法。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罗曼罗兰女士，虽然这依然需要你的帮助，但是我们不会夺走你珍视的伙伴，我希望这样能够让我们有和平交谈的基础。”

玛格莉塔一怔，旋即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而失声惊叫。

“你们是什么意思……不、等一下、这不可能!你们是怎么会知道那个的事的?!”

“我们始终在追逐两位，而我们之间距离最近的一次，正是在那个有着巨大玻璃建筑的空间。就在我们走进门中之前，我们还知道你们在里面，但就是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我们失之交臂。”

埃尔兰达开口说到，圣银注意到这个巫师的眼里也弥漫着热切的希望。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我们的幸运也说不定，因为丢失了你们的线索，我们就在那里休整，并且探查四周，而也是因为如此，我们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事——关于我们究竟是什么、关于我们的起源、还有……关于瓦林之冠。”

6.......”

这真是最糟糕的情况了。玛格莉塔在心底叫苦。她越来越搞不明白了，命运究竟安排了什么样的剧本才能接二连三地进行超展开。

“所以，你们想要那顶王冠?”

“显而易见。相比起你手中的钥匙，罗曼罗兰小姐，那顶王冠才是我们现在最为渴求之物，也是真正能改变巫师所面临的命运的事物。”

梅林点了点头。玛格莉塔绝对无法想象在文森克顿中他们所知晓的事对这群巫师造成了怎样的冲击，又让他们的想法发生了怎样的改变，在彻底地探查了那座温室之后，巫师们的目标前所未有的明确，决心更是无比坚定。

他口中说出的“命运”让玛格莉塔咬死了牙关，她看着芙蕾雅，又看着那还是没有消失的开关：

“而如果我拒绝，你们就会伤害芙蕾雅殿下，甚至做出某些疯狂的举止吗?”

“这只是确保我们能够对等地交谈的必要保障，事实上，我们完全可以选择抢夺，罗曼罗兰女士，但我们没有这么做，现在已经出现了和平解决的契机，我并不希望白白浪费。”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

露娜忍不住啧了一声，担忧地看着芙蕾雅。而面对她的视线，被巫师们包围的小公主只能轻轻摇摇头，回以一个苦笑。

“所以，让我们来谈判吧。”

埃尔兰达注意到了两位公主的互动，朝芙蕾雅的身边往外挪了两步，用这种方式表现他们的诚意，只是这些诚意看起来都那么可笑。

六个传奇巫师，手上有一位直接的人·质，还能以法兰索丝所有生命为威胁——玛格莉塔原本还希望他们不会知道多少事，但现在看来，至少关于恶魔，关于最终选择的部分他们肯定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否则其中一个巫师不会就站在红色的光圈旁，看起来随时可以去触碰。

“少开玩笑了，你们说对等的谈判，但哪里对等呢?你们无法代表所有巫师，我们也不能代表莫比乌斯机构，更不能代表所有人，瓦林之冠……一旦顺利启用，说不定大陆上40%的人口都会变成巫师，这会带来怎样的混乱和影响，你们肯定是明白的吧。”

“不，罗曼罗兰女士，我们想要进行的谈判，不是和莫比乌斯机构，也不是和大陆的所有人，而是和你。”

“......什么?”

“先听听我们的条件吧，然后再做出选择。实际上，我们并不期望从你这里得到瓦林之冠，我们只是希望你使用它一次，仅仅一次就可以了。”

“......?”

玛格莉塔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梅林。

不管是他们得到瓦林之冠也好，自己使用一次也好，其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大陆上的巫师大量出现，导致前所未有的混乱。

为什么他们觉得自己会答应?

第1239章EP.166命运所期望的

必须得说，巫师们提出谈判这件事是让玛格莉塔松了一口气的。毕竟面对六个传奇巫师，玛格莉塔实在不觉得自己有多少胜算。也许能够借助这座依兰丝诺亚的力量还有一战之力，但是……

—瑟莱忒小姐，你有办法调用依兰丝诺亚的安保设施吗?

……答案是否定的，玛格莉塔小姐，不过并不是我没有权限，而是安保设施大多都故障了。

一啊，可恶!!

“你难道不觉得，只要使用了这个，就会给法兰索丝带来巨大的混乱吗?在这个意义上，使用一次和多次没什么区别。”

所以玛格莉塔只能生硬地和巫师们对话着。

“混乱，但是，这却是正确的事。”

“我对此表示怀疑。”

“难道你不觉得，构筑一种不存在彼此迫害的关系是一件正确的事吗?难道你不觉得，如今这样的关系很奇怪吗?明明两边并无差异，觉醒的一方却要遭遇那些尚未觉醒之人的迫害与敌视，就连存在也被忌讳，这难道不奇怪吗?简直就像是洞穴里从未见过光明的人要把见识过光的人烧死。”

是的，如果他们知道了瓦林之冠，那么自然也会知道自己的来源。而且从至今为止的对话来看，她们重新糊掉恩底弥翁后的对话应该也被他们全听过去了。玛格莉塔叹了口气，干巴巴地说道。

“你想引用某位大哲学家的有名理论来为自己的主张增添合法性，但遗憾的是这只体现出了你在哲学修养上的无知。洞穴理论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而且可不要忘了，觉醒巫术这件事可比知道世界并不是一堆影子干系重大多了。”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飞快地思索着突破这个局面的方法。

梅林不知道在罗曼王国发生过什么，所以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少女对自己、对巫师这样有敌意。这位巫师只能困惑地看着玛格莉塔，清了清嗓子，继续劝说着

“只要巫师的数量还是这么少，我们就无法避免因为我们的力量遭受的猜忌和迫害，越是隐瞒就越会造成问题，而你所属的那个组织也会肆无忌惮地追猎我们，而我们为了生存反抗，这暗地之中的悲哀就会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为了改变这样的现实，我们最为迫切需要的，就是增加我们的数量，只有数量足够多、多到无法被轻易隐瞒，无法让人无视之后，我们才能通过正常、文明的手段争取自己的权益。”

“......比如说?”

“当巫师成为一种普遍、广为人知的现象后，世俗世界也就不能袖手旁观了，尤其是每一个人自己、每一个人的家人、朋友都有可能成为或是已经成为巫师的情况下。最初的混乱结束后，人们将不得不重新审视与巫师的关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缺乏交集，即使有也不是友善就是敌对。到那时，我们将会让自己成为社会中正常的一份子，并且通过正常的手段来争取我们的权益，积极地参与到相关的事务中来，无论是立法、监管、教育或者治安。”

“......你们愿意接受监管?”

从梅林的话里听出这种意味的玛格莉塔面色古怪地看着巫师们，但梅林只是摇了摇头：

“我们希望获得正常的生活，就像是普通人一样。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根本性的区别，不是吗?”

“遗憾的是，巫师大概永远也不会在法律上得到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你们拥有的巫术太危险了。就算同样是人，能够轻松杀死数十人的家伙和连同时面对三四个普通人都打不赢的人的待遇还是有区别的。”

“只要巫师的数量足够多，自然也会出现保护人们不受坏巫师伤害的巫师们。只要每个巫师都像普通人一样不会仅仅因为是巫师这件事就遭遇不公，在合适的教育下也能减少危害，即使还是有少数的犯罪者，也只要按照相关的法律进行处置便可以了，就像处置罪犯那样。”

将巫师的存在正常化——这就是梅林的核心诉求。打破莫比乌斯机构的封锁、改变人们的认知、采取合适的方式与世俗社会融合，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巫师的数量要足够多。只要数量足够多，多到不可能被封锁、不可能被无视、那么自然就会被人们认知到，然后，这些认知和接触就会产生不同的影响。

会有害怕他们的人，这很正常，人总是会对未知而又拥有力量的事物感到畏惧。但同时也会有爱他们的人，因为排除掉巫术，巫师和非巫师就没有任何区别，在无法彻底消灭，封锁其存在的前提下，这件事就会变成人与人之间的交际问题，而这些影响又会形成不同思潮，彼此冲撞、磨合、共存、就像人类千百年来不断重复的那样，而最终——

最终，也一定会变得和千百年来一样，总有一些人受爱戴，总有一些人被憎恨，一些人被崇敬、一些人被唾弃，大部分人遵守法律和社会规则生活，少部分人依然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过着和他们如今差不多的生活。

玛格莉塔有些惊讶。她不由得看向芙蕾雅，想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对梅林的主张是什么样的态度。但是芙蕾雅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她只是歉意地回望玛格莉塔，让少女没来由地觉得，这些巫师之所以能够找到她们，恐怕与这位公主有关。

“......我必须要说，我从来没有想到会从巫术会的巫师口中听到“通过正常的手段争取权益'这种话。但同时我也很难想象你们能怎么合法地获取权益，工作?竞选?参政?还是在政府内部担任要职?如果你们聚集起来游行，那就是一支可怕的军队了。”

“这正是我们并不会将瓦林之冠从罗曼罗兰女士手中带走的意义——为什么不试试看呢?只需要一次，只需要一次我们就有很大的可能彻底改变这一切，并且可以由罗曼罗兰女士亲眼见证我们的做法，行动会比话语更有力，这也是我们的诚意。”

但玛格莉塔只是揉着自己的眼睛，摇头，并且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