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爱丽丝加入狩猎 第454章

作者:九渊

  终于胜利了。

  在付出巨大代价之后,开天的战役终于迎来了终局。

  古是胜者,钧是胜者,人类是胜者。

  该亚是败者,先天魔神是败者,万族都是败者。

  胜者夺取一切,败者失去一切。胜者在新的领地上享受永久荣光,败者在无底的废墟深渊中腐烂为尘——凡人们原本以为会变成这样。

  没错,他们原本以为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们原本以为只要推翻旧时代的一切,那么新时代的好日子便会理所应当地降临到他们身上。他们以为自己所毁灭的只是污垢和枷锁,但他们却没有想到,一切并不是全都按着他们的意愿运作。

  该亚输了。

  在古和钧这两个莫名其妙地就爆炸式晋升,从一介区区凡物径直登临圣位,甚至在极短的光阴中掌握了内宇宙雏形的凡人面前输了。她本不存在形体,但崩坏现象还是随着她的死去而产生在了她体表的每一个角落。而她的身躯——

  ——是这整个多元宇宙本身。

  她将死去,她已死去。

  她死去的同时,整个多元宇宙也将死去。

  当开天的联军们还在欢呼胜利,还在兴奋庆祝,还在瓜分战果的时候。崩毁现象便从多元宇宙的边缘开始生成。多元宇宙那原本不会停滞的生长拓张突兀中断,而后,自最遥远的,概念上的边界为起点。诸事万象,以超乎时间尺度上的极速归于乌有。

  无限多元,在该亚死去的那一刹那堕落成了有限多元。

  它出现了切实存在的边界。多元中的宇宙总数也变得可以计量。

  而不仅如此,这些可以计量的宇宙,它们的总数也在以不可观测的速度急剧消减。

  没有人知道它们消失了多少,没有人知道它们如何消失,没有人知道它们消失前的遭遇和消失时的速率。甚至于……没有人意识到,它们正在消失。

  它们的毁灭无声无息,没有痕迹,没有尸骸。所有关于它们的记录,以及出生于它们之中的活物所留在其它宇宙中的记录都如同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般被无声的遗忘。哪怕他们中的一部分参与了开天战役并且根本就是此刻庆功会上的一员,它们的消亡也依旧毫无声息。

  联军们不知道自己在赢得一切的同时也输掉了一切。联军们在尸山血海中欢呼雀跃却全然没有察觉到同袍数量的削减——毕竟,这些可怜家伙的数量不多。而且,它们全部都出身于异族。

  异族,异族不是人类。

  在这场开天之战的战役之中,凡人的数量并不是很多。

  然而现在,却是凡人统管,并支配了这片大地上的一切。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异族同袍不正常地消失了几个,而他们在不知道的同时其实也不怎么在乎。毕竟最强大的敌人都已经倒下,剩下还有什么需要操心的呢?而事实上,仅有的知道并且在意这一现象的个体,在当前的多元宇宙之中,只有两位。

  古,和钧。

  肩扛巨斧的健壮青年,和手捧玉牒的眼镜青年。

  他们如今就立足于极天之上,之上的之上。并在那形而上的最顶端处,注视着这即将覆灭的亿万众生,和这众生所栖居其中的多元宇宙。

  他们注视着,他们俯瞰着,他们记得那一张张逝去的脸,记得自身和自己的同伴们为了这场胜利所付出的一切。而在这亘古的寂静和即将抵达的覆亡之中,他们之间的一人终于率先开了口。

  “从今日起,没有什么能够在人之上了。”古平淡地说道,扛着斧头的他在这一刻就像是一个疲惫的老农。“凡人将成为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主宰,一切活物,死物,抑或者其它的东西,都将低人一等。”

  他的言语具有力量。在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整个多元宇宙中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感知到了欣喜和雀跃。而除却‘人’以外的一切活物,都在同一时刻感觉有一副无形的重担突兀地压上心头。

  “你的愿望达成了,古。”钧漠然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同伴。“但我们为此付出了十分巨大的代价。”

  “这是值得的。”古点了点头,而后继续开口:“而且我们要付出的代价还不止如此。我们为人类所做的,还不够多。”

  还不够多。那么,在这之外,还要做到什么程度?

  钧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玉牒,他观测着整个多元宇宙。并很快得出了一个宇宙消亡所需要的准确时间数。

  还有很多年。虽然不长,但那也是很多年,很多很多年。

  “多元宇宙的崩毁不是一个一蹴而就的过程。在这期间我们有足够充裕的时光将洪荒周边宇域内的栖息凡人聚拢。而当一切毁灭之后,或者之时。我们便可以在这崩毁的旧物之上,做出一个不受任何外力干涉的新多元宇宙。”钧给出建议。他甚至在同一时间编撰出了执行这一工程的初略方案。

  “不够,那样会死很多人。”然而古回答:“我们明明已经获得最终的胜利,没有必要再让人类流不必要的血。”

  “那我们可以直接将所有凡人送入我们的内宇宙中。等到该亚的宇宙消除之后,我们仍旧能够构建出一个新的多元宇宙。”钧中止了上述的计划,更改了一部分细节后,他做出了一副新的图录。

  “仍旧不够,”古再度摇头。“我觉得,凡人不需要有一个新的主。”

  钧推了推眼镜。手下一僵,随后,将所有做好的预案置入垃圾桶中——他听懂了古的意思。更听懂了那不便直接言明的幕后含义。

  “你的意思是,你和我都应该死在这里?”

  他的声音很轻,他的语气中也没有包裹什么特异的感情。他只是注视着自己唯一认可的同伴。然后等待着古的回应。

  而古的结论中没有丝毫犹疑。

  “对,”古点了点头。“我应该死在这,开天,道解三分,我的死换取该亚的彻底的死。因为我隐约感觉到她还未完全结束,还有后手残留。这样我可以稍微拖延一下她的复生,而我的内宇宙将转世成人皇,庇护我族凡人的同时,处理掉她最后的残留。”

  “你也应该死在这,钧。你的死换来对天纲地纪的再定义,抽取掉这已然残损的多元支柱。并将‘人类为永恒主角’这一概念植入其中并与其混同。让人道代管失落的天道,让从今以后所有的故事,都必须要有人类作为主角参与其中。”

  “……这种事,就算我们不死,也未必便做不到。”钧的目光稍稍垂落,但他终究也只是提出异议而非反对。“我可以尝试构筑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计划。我们能够亲手扶持着人类成为永恒主角。或者督促他们成为主角而不是如此拔苗助长。”

  “我知道。”古淡淡地回答,他的视线从极天之上往下垂落,注视着这浩瀚广袤,但却正在从无穷转变为有穷的多元宇宙。

  他看到自己的战友们欢呼胜利,摆出庆功的酒。他看到洪荒大陆上万物化生,夺取了统治地位的凡人们在新家园中相互簇拥,贪婪而又渴望的看向作为战利品的四周。他看到婴孩降生,呀呀学语。看到少年意气,挥洒热血豪情。他看到整个人族都在欣欣向荣,而他为此露出欣慰笑容。

  “但是我执意如此。”他在笑容中挤出话语,偏过头,看向自己唯一的并肩者。

  “钧,我不认为有什么人,或者东西,或者别的事物应当凌驾于整体凡人之上。包括该亚,包括我们。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我们的人性在剥离,越是成长,越是严重。或许很快我们就会变得和该亚一样,或许我们很快就不会在乎凡人的死活。而我不期望那样。”

  “天道不应该存在,处于天道地位的知性个体不应存在,钧。”他的语气诚恳而迫切:“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让我们将剩下的路全部走完吧。”

  钧推了推眼镜。

  在那平光的镜片中,倒映着一条血色的河流。

  那河流自未知之地涌起,席卷多元诸海并将每一个凡人都浸入其中。而在河流的末端,它分别于自己和古的身周收束。

  常人是看不到这条河流的。

  普通的圣贤也看不到,只有真圣才能够察觉到些许蛛丝马迹。而想要将这河流的全貌纳入眼中,那么唯有成为皇,成为内宇宙,抑或者是身份特殊。

  “古,我们走得太快了。”

  “我知道。”古将斧头垂落,杵在空中,手指轻轻梳弄着身周奔涌的血红河流。“我们从超越种到准圣所花费的时间,是我们从准圣晋升到内宇宙所耗费时光的亿万倍。我们是被这些外力所推上来的,我们越过了圣的资粮积累和心灵蜕变阶段,从而以完全的人性之姿抵达了这个境界。”

  “我们做了弊,我们要为此付出代价,而这代价便是我们所拥有的一切。”

  “你不后悔吗?”

  “为什么要后悔?在我们走上这条路之前,在我们弱小如尘的时候。我们不早就决定好了要为人类的崛起付出一切的吗?钧,你会因为变得强大了,所以就忘记了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份吗?”

  “原来如此。”钧点了点头。对于古的质问不反对也不认同。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他的神色变得格外认真——虽然他根本没有露出表情的必要但她选择展现出认真的面孔——他直视着古,直视着那双黑色眼眸。然后,询问。

  “你的理想,你的观念,是属于你自己的,还是属于这条河流的?”

  古没有在

  他思考了好几秒,在这形而上的空间中简直等同于几个量劫的好几秒。无数繁杂的讯息流在他身周潮涌——他将自己的命运从出生时起开始便好好地计算并校对了一遍。而后,他稍稍地将眼帘垂落。

  他的声音变得稍显干涩。

  “或许,我之所以会被这条河选中。正是因为我有着这样的愿望——我要为我的族人们开辟出一条前路。而且……”

  钧没有让他买太多关子,而是径直地单刀直入。

  “……你还打算亲自动手,引导他们直到他们能够抵达路的尽头?”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古点头,承认。“你还有别的问题想要问吗?钧。”

  他的同伴给出了一个他所期盼着的否定答案。

  “没有那个必要了,古。”钧摘下眼镜,随手将它扔到多元宇宙的诸海之中。然后,他给予了古最后的答复。

  “就按照你所说的,让我们彻底的结束这一切吧。”

  钧认同了古的理念,认同了古的缘由和借口。他怀中所抱着的玉牒因此弥散出辉光,而古手中的巨斧也绽放出同质的颜色。

  而紧随其后,在两人形体的崩解之中,这璀璨的辉光便也席卷了整个多元宇宙。

  ——直到这一刻,凡人们才知晓。知晓战争虽然已经取得了胜利,但自己的引导者们也随之凋零消逝。新的时代由此而诞生,而凡人们很快就发现了洪荒之外的诸多大陆,发现了剧本模因。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主宰。

  人类的历史,自此划上了破折号。

  而开天的故事,自此而终。

  …………………………………………

  于是,在一片不知其上,亦不知其下的无名大地之上。郑吒睁开了眼眸。

  他知晓了一切,他见证了一切,他明悟了一切。而到现在,轮到他来决断一切。

  是认同?是从属?是理解并顺应古的开辟之理,融入其中。亦或者是……

  郑吒仰起头,看向空无一物,甚至连‘天空’本身都不存在的浩渺净空。

  而后,自喉中迸出低吼!

  “我不是你。”

  “我和你截然不同!”

  ……………………………………

  唔,本篇和原设定不同的地方请当做外典看待……

第五十五节·郑吒·二

  声音是有力量的,这力量足以重新定义整个世界。

  当郑吒仰天咆哮,对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发出狮子一般的怒吼之时,属于他的意志,便也将他所在的空白之域定义成了新的模样。

  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钢筋水泥化生而出。天空从‘无’转变成为了‘蓝’,并构筑出了朵朵白云薄雾。而街道上随即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仅仅只在刹那之间,以郑吒为中心,他便构筑出了一座完全符合他年轻时记忆的现代都市。

  他定义了世界,以自己的认知,决断了世界的显现。

  而在这多元宇宙之中,只有一个地方,不需要,也不必要运用任何力量,便可以自我的认知来决断宙空的衍变。

  爱丽丝称那个地方为死渊,而宇宙中的圣贤与超越种们则称它为虚空诸海。而郑吒虽然很早就知道自己有本事抵达此处,但如今却是

  他回过头,在身后看到了一座有着埃及风格的办公大楼。他看到许多给他‘熟悉’感觉的不知名面孔在楼中走动。而他在顷刻间便知晓自己刚刚才从那栋‘大楼’中脱出。

  大楼即是宇宙,宇宙便是阿努比斯的试炼场。

  他偏过头,视线的末端便看到了楼宇的侧边有着一座建筑工地,另一栋楼坐落于上,似乎正打算和阿努比斯的试炼场相互连接。

  “塞赫梅特。”郑吒在看到那栋楼的时候下意识便说出了这个名字。而后,那栋位于临地的陌生大楼在他的视野中随即清晰了些许。他发现这座新屋居然也有着埃及风的装潢,而在楼宇之中,有一个给他‘狮子’感觉的女人朝他投来探寻目光。

  目光一触既逝,塞赫梅特所在楼宇的门户突然在他面前打开。这似乎是一个来自异域的邀请。然而郑吒却并不打算步入其中。

  走进别人的楼宇,便是走进别人的宇宙。在别人的宇宙中,需要遵循别人的理念和规则。

  郑吒没打算进去,所以那开启的门户又重新归于紧闭。而当那个狮子一般的女体收回目光的同时。郑吒便也注意到了爱丽丝正站在塞赫梅特所修筑的通道末端,手里拿着文卷和破墙的水泥锤子,但却挡在阿努比斯试炼场那破裂开的墙口。

  爱丽丝朝他眨了眨眼睛。

  而他看到星河泯灭,万物凋零。无可计数的神话军团在两界的边缘相互厮杀生灭。而所有的战争都被操纵在一份执于爱丽丝之手的文卷之中——那文卷像是一堵墙,挡住了塞赫梅特步入试炼场的的脚步。而塞赫梅特若想要强行闯入,那便会被文卷所描述的规律条文所拘束。

  郑吒收回了视线。

  【塞赫梅特想要侵入阿努比斯的试炼场,她的目的是我们,或者我们当中的某人。】

  【玛格特罗伊德预知,或者计算出了她的侵入点。于是便准备了某个仪式,并在她即将成功之前取得了先手。】

  【现在,塞赫梅特只能够选择两条路。要么蛮力突入。但肯定会在玛格特罗伊德的准备和算计下狠狠地跌跟头。要么融入玛格特罗伊德所制定的规则之中,放弃掉主场的优势并以削弱之姿和她战斗。】

  前因后果,在一瞬间便尽数纳入郑吒的掌握之中。而后,他便知晓自己不应该在这一刻便参与战斗。

  ——‘你应该解决你自己身上的事,然后再过来帮忙。’

  ——‘因为目前的局势在我的掌握之中,而它至少在短时间内没有会招致整个盘面大幅坍塌的巨大漏洞。’

  这是爱丽丝在刚刚那一眨眼中朝他传达的意志。而他郑某人毫无疑问地清晰解读了这份情报。他自此知道自己还有时间,还有功夫解决自己身上所需要应付的差漏。

  差漏……差漏是什么呢?

  是古的问题吗?是古的理念吗?——或许是。但,对方现在却并未作出任何举动。

  【他对于击败我,吞噬我,并在我身上重生的欲念,似乎并不是很重。他似乎只是单纯地想要将他的经历,他的过去呈现在我面前。而不是直接用那无可计量的庞大资粮直接便淹没我。】

  【他后悔了吗?后悔将当初的人类打造成如今这般模样?还是说……】

  【……他做不到?】

  心念在思维中转动,郑吒在简单的分析后便选择了诸多可能性中最大的一种。那便是道解三分的古根本就没有办法轻描淡写地复活。因为他的死亡过于彻底,更因为他的死亡受到了许多敌对者的关注。

  他活不过来,他甚至没有苏醒,在先前自己所遭遇到的一切,便是未曾苏醒的古所能够做到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