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的眼镜
二百二十八页 怜悯
“其实记忆体验还挺有趣的，如果能够快进、倒带、随时退出，倒不失为一种良好的娱乐项目，第一人称还附带五感的超真实电影，恐怕只有2077年才能体验到了。”
对此，游戏阅历丰富的小蕾却吐槽道：“不，那种电影就是噱头啦，连2077也看不到哦。”
我和凛花她们一起体验的记忆，是个注定悲剧的故事。
我们以战争中婴儿的视角，观察这个冰冷灰暗的世界……
“根据以往的经验，每一段临终记忆，一般都不会超过十年。”
不到十岁就会死去的婴儿，意识到这一点，心情就变得很糟糕。
凛花感叹：“在战乱中出生的孩子，她的双亲也不富裕，恐怕是活不了太久了。”
小蕾也气愤地说道：“已经发生的记忆是没办法改变的吧？就算是不喜欢的内容也必须看下去，这真是过分！”
婴儿名叫梅，是个可爱的女孩儿。
老实巴交的父母带着她不断奔波，躲避那无休止的战乱，但战火很快烧遍了整个国家，他们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赖以为生的生计，最终丈夫为了妻女的温饱选择参军。
我们作为观众也渐渐减少了对话，有时甚至好几天才会说上一句。
……就这样过去了几个月。
“好无聊！我还以为体验别人的人生会很有趣呢！”
小蕾终于忍无可忍地喊出来了。
“有趣的记忆也有，但这次无聊也是必然的，毕竟小婴儿一整天什么都不会干，我们甚至没办法从她的视角了解这场战争的全貌，只知道父母为了小梅确实很不容易。”
他们的国家在战争中处于劣势，领土在不断失守，因此连军饷、粮饷都得不到保障，尽管父亲还在前线奋战，但小梅和母亲的生活却依然得不到保障。
小蕾叹气，“这群古代人还真是愚蠢，明明连种地都吃不饱，却还要发动这样的战争。”
“正是因为吃不饱才会有战争，如果能保证最基本的温饱，大家也不会打仗了。”
凛花对我的看法有不同意见，她说：“不对，就算吃饱了，也会因为别的欲望发动战争的，人类文明处于战争的时期永远比和平要长，凯酱应该没少看过关于战争的悲剧吧？”
“嗯，平平安安过完一生的记忆很少，就算没有战争，也会有人和人之间的冲突。”
“果然，人类是最混账的生物呢。”
一周岁的时候，小梅终于学会了走路，并开始学牙牙学语，最无聊的时间过去，我们开始跟着小梅一起了解这个世界，感受她每一次好奇的发现、每一次成长的变化。
再然后，在小梅两岁半的时候，敌国的军队打过来了。
前线依然焦灼，丈夫还在其他战场作战，但这个国家已经没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小梅和母亲所在的城镇却遭到了袭击，留下的守军和平民遭到镇压、屠杀，母亲嗅到了危险，带着小梅逃了出去。
……但也未必是好事儿。
凛花叹道：“这天气太冷了，逃离城镇也不是个好选择。”
确实不是，但对她们来说，哪里还有好选择呢？
年幼的小梅在寒风中感染了风寒，虽然难民中也有医生，但却没有治好小梅的药。
最终在高烧不退中失去了脆弱的生命。
“比想象中还要短暂。”
因为感同身受，小梅的死亡才格外触动人心，而我内心奔涌的感情，又会加快“毒素”在天道核心扩散的速度。
“我决定了，在进入下一段记忆之前……就试试那个吧！”
一片黑暗的识海深处，出现了一位穿着破破烂烂、红发白皮肤的小女孩，但令人意外的是，她比记忆中看起来要大一些，大约四五岁的样子。
这是受到了我的影响吗？
“梅。”
我打了声招呼，茫然无措的小女孩畏畏缩缩地来到身前。
“大姐姐，你是谁？这是哪里？梅的妈妈呢？”
“不要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
我把她抱起来，尽管是同一灵魂间意识的互动，但仍能感觉到属于小女孩的体重和体温，很轻、很冷，以及……骨瘦如柴的脊背。
生前所受的困苦，即使在死后也影响着她灵魂的形状吗？
“小梅，你应该也明白的吧？自己已经死掉了。”
“坏人打过来了，我们的镇子也被毁了，所以妈妈带着我逃了出去，然后……”
“嗯，你果然知道啊？因为是大冬天，所以你死于风寒引起的发烧，当然也有饥饿的成分。”
瘦小的**抬起头，眼神茫然。
“那妈妈呢？”
“……不知道，希望她能在战争中活下来。”
“那姐姐你呢？你也已经死了？还是来接梅的死神？”
死神？
哦，这小家伙把是这里当初冥界了。
“不是啦，目前我还没有死，但在死掉之前，我那菠萝菠萝的灵魂就要散架了……为了不让自己消失，我才不断的吸收像你这样的灵魂碎片，来填补自己缺失的部分。”
“菠·萝·菠·萝？”
“就是破破烂烂的意思啦，缝缝补补了太多次，原本的部分连一半都没有了，这种情况下，我还能称之为原来的我吗？”
“梅、梅不太明白这些。”
红发**脸上露出慌慌张张的表情。
“抱歉，和你讨论这些还太早了吗？不过你融入了我的灵魂之中，应该有一些原本没有的知识，就像你现在所说的语言。”
同样的，因为融入了我的灵魂，我与灵魂相连的羁带应该也能……
“噢！终于轮到我们开口说话的时候了吗？”
小蕾的声音和闪烁着的羁带，让小梅再度四处张望。
“又是谁？在哪里说话？”
凛花答道：“看不见的啦，我们在很远的地方和凯酱，额、咳咳！你眼前这位漂亮姐姐通话。”
“小梅比梦里大了不少吧？真可爱！这样小的孩子却……”
“笨蛋，别在本人目前说这些！”
梦里是两岁半，这会儿看起来是三岁多，小孩子的成长速度很惊人，即使只差一岁也会差很多。
“把你带过来很抱歉，因为看了你的记忆，我无论如何都想见你一面。”
“见我？”她歪着头问：“为什么？”
“小梅，你出生在战争年代，又在和平到来之前死去，明明你还那么幼小，短暂的一生却只见过残酷的战争。”
“凯酱，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
凛花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没说下去。
只是改口：“……算了，想来我也是败给了这份温柔，随你便吧。”
我接着刚才的话，“小梅，这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为了向你证明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见证之后的记忆。”
二百二十九页 增员
又一个碎片的记忆体验结束了。
虽然夸下了海口，说要让小梅看看这世间美好的东西，但记忆的内容终归不是我能挑选的，临终回忆又多半伴随着不幸，最后让小梅看到了又一出生离死别的悲剧。
回到熟悉的放映厅，凛花还问道：“梅，感觉怎么样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维吉妮亚阿姨，如果能再见丈夫一面就好了。”
小梅的话语透着惋惜，我们看她的故事时也是同样的心情。
这位卧病在床的妻子最终没能等到远方归来的丈夫，郁郁而终。
如果韬姐和乙姬姐在这里，想必也会有诸多感慨，不过这位的丈夫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自己的妻子，只是他们那个时代只有火车，要从远方赶回来并不容易。
我叹道：“毕竟不是黄金八点档的电视剧，来自过去的记忆总是带着遗憾嘛。”
小梅却问：“不过阿姨在生病之前，一定过的很幸福吧？”
“嗯，他们夫妻很恩爱，妻子重病这么久也一直不离不弃，肯定也有过幸福的时光。”
和我们熟络起来的小梅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记忆体验期间不停地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托这个的福，长达四年半的记忆体验过的相当充实。
虽然是有恍惚，相比以往已经过的相当轻松了。
对此，凛花还总结道：“所以真正难熬的不是漫长的岁月，而是没有变化的时间，只要能保持新鲜感，就不会丧失对生活的兴致。”
我抱紧坐在腿上的小女孩，令人惊讶，她看起来没有刚来时那么不健康了。
“虽然是想拯救小梅才把她带过来的，但我也被这孩子拯救了。”
小梅笑道：“谢谢姐姐，让我在死后还能见识这个世界。”
“但也只能像这样观看别人的记忆，没有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也是我不曾知道的世界……姐姐，你能把这次的阿姨请过来吗？”
记忆的主人，带着遗憾死去的妻子。
“虽然可以，但这次不行。”
“为什么呀？”
“她是带着遗憾死去的，就算请过来了，也没办法在接下来的旅程中弥补遗憾，这一点和小梅你不一样，请她出来只会造成二次伤害。”
小梅低着头咀嚼我的话语，小蕾却问道：“梅，你是在她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吧？”
“咦？是这样吗？”
笨蛋敏锐的感性让我有些意外。
小梅点点头，“维吉妮亚阿姨很像梅的妈妈，梅的爸爸也为了让梅和妈妈有饭吃，所以一直在很远的地方拼命。”
“小梅……”
虽然不符合我的原则，但小梅这样天真无邪的存在，或许也能弥合对方的伤口。
“好吧好吧，我询问一下，如果对方不愿意我不会强迫她出来。”
凛花问：“询问？你还能给碎片打电话吗？”
“在彻底唤醒对方的意识之前，我们有一段更深层的交集，如果她的意识不希望被打扰，我也能知道。”
我的识海深处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好地方。
黑漆漆的，只有在体验碎片的记忆时才会变得有色彩。
啊，有了有了。
我找到了。
我向沉睡的碎片发起邀约。
“维吉妮亚太太，不知您能否听懂我的话？您现在也在我的灵魂之内，应该能够理解我说的语言吧？”
没有形体的碎片被激活，传来断断续续的念想。
“你是谁？”
得到了回应，我答道：“一个想要帮助您……不，我是需要您帮忙的人。”
“我？我又能帮上你什么忙？”
“有个孩子想念自己的母亲，您是我所能找到的，最接近她母亲的灵魂。”
这位太太的波动沉寂了一段时间。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恐怕代替不了她的母亲。”
哎呀，被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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