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方快鸟
有一名妇人,将给自己孩子的馒头撕了一半,塞到他的手中,然后牵着孩子匆匆走了。
这些日子,悲惨的景象,大家都已见得太多、太多。
大家看到了他,仿佛像是看到自己、又或是自己子女的未来,除了叹气,却也无能为力。
师皓慢慢的看着手中的半块馒头,过了一会,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往镇外走去。
镇头处,几名蛮兵看到他,也未管他。
师皓出了镇子,漫无目的,一路往前走去。
秦岭乃是华夏土地上最大的分水岭,山多岭深,河流也多。
一条河流从群山间蜿蜒而过,师皓来到河边,此刻的他,口干舌燥,于是在水边端下,用手捧起水来,连喝了几口。
往水面看去,只见水中倒影,蓬头垢面,让他完全认不出来。
他心想:“这是我?那我又是谁?”
他看不清自己的真面目,于是脱下衣衫,跳入水中,在水里洗起澡来。
此刻,离中秋佳节只剩了六七天,北方早就开始变凉,河水冰冷。
他在河中冲刷着燥热的身子,反倒感觉自己畅快了许多。
他整个人往河底沉去,用湍急的河水,将自己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游到近岸处,在水中站起身子,抬起头来,水流从他的头上往下流去,沿着胸膛滑下。
岸边忽的传来吃吃的笑声。
他抹干脸上的水,往岸上看去,只见那里,多了一个青年女子。
那女子大约二十出头,穿着碧玉红精美襦裙,胸前对襟,内衬藕荷色的绣金兰抹胸。
碧玉红的襦裙滑过纤细的腰身,裳口与大胆地露出一截的抹胸,包裹出有致的峰形。背上还背着一把剑,剑穗与发丝随着山间刮来的大风,一起飘飞。
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侠女”的打扮,加上姣好的容颜,让这青年女子,看上去显得与众不同。
至于将剑背在背上的,“名门子弟”般的风范,在许多时候,其实是不实用的,这更接近于,将剑当作是一种展示潇洒与蹁跹之气质的装饰品。
毕竟,从背后拔剑,总是要比从腰间直接拔剑,要慢上许多。
这世上也没有几人真正练到,手捏剑诀轻轻一指,剑就自己飞出的地步。
碧玉红襦裙的女子来到河边,坐在一块大石上,看着他来,也不害臊,反倒吃吃的笑。
此刻的师皓,因为是在近岸处,河水只能勉强没过大腿。
既然她看得这般起劲,师皓也未去管她,转身自顾自的,在水里游来游去,洗着身子。
洗得差不多了,他跳出水面,足点水流,踏水而行。
碧玉红襦裙的青年女子,轻轻的“咦”了一声。
师皓曾在元始洞天里,跟随圣玹仙子练习流珠七星步,那个时候,他已经能够在湖面上行走。
只是,在平静的湖面上走动,与在湍急的河面上走,绝不是一回事。
但他此刻,受到魔螭血毒影响,血热之气攻心,意识还处于迷乱之中,也不知自己到底会些什么。
此刻跳出水面,踏河而行,竟是无比自然。
碧玉红襦裙的女子看着他潇洒踏水的身子,目现惊讶之色……能够在这么冷的河水里,自由自在的洗澡,自然是个练武之人。
但她却未想到,此人的本事,竟到了这般地步。
这至少也是中品的实力了!
碧玉红襦裙的女子,在脑中快速动念,试图将此人与自己所知晓的武林人士对应上,但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此人是谁。
师皓来到河边,将他的衣衫拾起,却是早就破旧不堪,且脏得像是被泥泞泡过。
他皱着眉头,将它们全都扔了……这根本没法穿。
碧玉红襦裙的女子面现异色,飘了过去,也不管这男子赤果着身子,自自然然的施礼问道:“敢问公子高兴大名?”
师皓看着她,摇了摇头!
碧玉红襦裙的女子也不生气,曼声笑道:“公子不愿告知?”
却见眼前的青年继续摇头,有些苦恼的样子:“我是谁?我是做什么的?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碧玉红襦裙的女子微露错愕之色,伸出手来:“公子可否让我把一把脉?”
青年伸出手来,并未拒绝。
碧玉红襦裙的女子伸出手来,将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腕脉上,过了一会,低声喃喃:“奇怪,你体内血气燥热,似毒非毒,却又有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将这股燥热之气强行压制。”
她从未见过如此情形,一时之间,竟是摸不着头脑。
她看了看这青年容貌,心中想着:“此人明明有中品的根基,且气度不凡,却不知他自己是谁。更有甚者,他体内的两股气息,似魔似道,又似是在这股血热之气的催动下,彼此融合,这也当真古怪。”
她心中颇为好奇,于是从背上包裹,取了一个毛毯,围在他的腰上,牵起他的手:“你随我来。”
碧玉红襦裙的女子,将这青年带到了最近的镇上,向人打探。倒也有人认出这青年,让她知晓,这是近在在这附近流浪的乞丐。
一名中品高手,在百姓心目中,竟沦为乞丐,这让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她牵着这青年,到了一家衣铺,请了老板帮他缝制衣裤。
等到青年穿好衣衫,她再看时,直觉此人英俊儒雅、风度翩翩。她心中忖道:“此人并没有修炼外功的迹象,但却能够踏水而行,不是道门,便是魔门。”
她对这青年心生好奇,于是便带着他到处走动,想要看看他能不能记起什么。
到了傍晚,他们来到一个小城。碧玉红襦裙的青年女子带着青年来到酒楼,又点了两样上好的菜肴,让小二送上好酒。
期间,她又试着追问这青年,想要从他的话语中,打探出一些什么,却是怎么也无法做到。
这时,一名青年男子带着几名仆人来到楼下,他让那几名仆人底下等着,自己踏步上楼。
来到楼上,一眼看到碧玉红襦裙的女子,眼睛微亮,上前拱手道:“朱姑娘!您到了此间,怎的也不让人来与我说一声,让陈某略尽地主之谊?”
碧玉红襦裙的女子嫣然一笑:“陈公子客气了!朱菲一向悠闲惯了,今日只是四处游荡一番,也不好打扰公子。”
那青年慌忙道:“哪里?哪里?朱姑娘若是愿意光顾,容在下做个东家,我慈珍阁自是蓬荜生辉。”
又见这女子只点了两样菜肴,于是下楼喝道:“掌柜的,将你们店上最好的酒菜,给楼上的这位姑娘端上来,帐算在我慈珍阁陈弘帐上。”
掌柜的认出他是慈珍阁的大少爷,自然是不敢怠慢,忙道:“好的!好的!”
这陈弘颇有一些意气风发,又重新上楼,向那女子献起殷勤。
第178章 逍遥游:忘剑!
面对着陈弘的大献殷勤,朱菲时而含蓄微笑,时而语笑嫣然,直令得这位慈珍阁少主心荡神怡,只觉对方虽然矜持,但对自己必然是大有情意。
又道:“眼看着天色晚了,不知姑娘今晚可有落脚之处?我慈珍阁在这周边有一庄园,要不,便请姑娘宴后移步,今晚便到敝处歇息?”
朱菲的目光,却往旁边一直坐着、大吃大喝的青年看了一眼,犹豫不决的样子:“这个……”
陈弘仿佛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那青年一般,往他看去:“这位是?”
朱菲目光一转,低垂螓首,似幽似诉:“多谢陈公子好意,小女子暂时有些不便,虽是盛情难却,却也只好勉力拒绝。”不由得用袖子,轻轻抹着眼角。
陈弘见她模样凄凉,不由得对那青年怒目而视,心想必是此人,在胁迫朱姑娘。
他看着这人,一脸煞气:“在下慈珍阁陈弘,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青年往他看来:“啊?你问我啊?”
他的意思是,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陈弘哪里知晓,这人忘了他自己是谁了,只觉得这人故意这般反问,分明是在说“你也配问”?
大怒之下,一指挥去,刹那间,化作九道指影,直点青年咽喉、左右肩膀等要穴。
陈弘自幼拜得名师,如今也有八品实力,这一手名为“九子梅花”,虚实不定,变化无常。
却见青年一抬手,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腕,往下一按:“做什么做什么?”
陈弘大吃一惊。朱菲看着青年的手,目光闪动,却没看出什么名堂,于是继续抹泪:“陈公子,你还是走吧,我不想连累到你。”
却原来,这朱菲出身于魔门花蝶宗。
花蝶宗只出俊男美女,且宗门规矩,未修到中品,绝对不许出山。
这一宗派,平日里藏得颇深,在江湖上,多是以名门世家子弟、或者说侠客侠女的形象出现,喜欢诱惑江湖上有名的侠女、少侠,诱骗玩弄,再弃之如履。
此刻,朱菲对这青年颇感好奇,想要弄清他的来历,是以诱骗陈弘出手。
谁知陈弘一出手便是绝学,这青年轻轻一扣,却立刻抓住了陈弘的手腕,将他按下。
这青年的出手太过简单,朱菲根本没法看出他的来历,于是继续挑动。
陈弘眼看着美女伤心欲绝,要让他离去,只愿他平安无事便好,心中又气又怒。
手一抽,他拔出剑来,凌空一翻,刷,剑势如龙,瞬间抖出三十六点剑花,连袭青年三十六处穴道。
朱菲一边作垂泪状,一边悄悄看去,心中暗赞一声,想着这慈珍阁少主不愧从小拜得名师,还算是有点本事。
这招“夺命花雨”,不愧是名师所传,一剑三十六花,每朵剑花全都是实招,只要一朵剑花击中,便能够重创青年。
陈弘自己也颇为满意,他以前从未将这招“夺命花雨”,用得这般完美。此刻为了英雄救美,他竭尽所能,竟将全部功力催于一剑,超水平的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朱菲暗自想着,如此绝妙的一剑,这青年要么凭着中品的根基,劲气外放,加以应对,那样的话,自己便能从他外放的劲气中,看出他的门派。
要么,就是用出同样上乘的武学招式,自己也能够从他的武学招式中,看出他的来历。
却见青年二话不说,手中筷子轻轻一点,咣的一声,陈弘剑式中断,三十六道剑花尽皆崩溃,整个人向后抛飞,嘭的一声,撞上远处墙面。
朱菲睁大眼睛……她还是没有看出,这青年的武学来历。
她只看到,这青年随手挥出,以筷为剑,这一剑朴实无华,却恰好击中“夺命花雨”剑势中力道束而不发那一点。
就像是一棵树,发散出密密麻麻的支干,他直接将树从主干上伐去,于是所有枝叶全都枯萎。
陈弘这几乎完美无缺的“夺命花雨”,就是被这样的一招,轻而易举地破去。
却原来,师皓虽然跟随圣玹仙子,学了“一年”剑法,在天界的那“一年”里,他接触了不知多少剑招,但是正如同圣玹仙子所言,虽有剑招,却不得“剑意”。
剑意是什么?离开元始洞天的这些日子里,他苦苦思索,却还是摸不着头脑。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剑意”,他的“剑意”在哪里?
师皓有着足够的天赋,他在元始洞天里,跟随圣玹仙子与火魅女学习功法与武学,展现出来的天分,让她们两人也大吃一惊。
然而,学习的天赋越高,像这种含糊不清的东西,便越难掌握。
但是现在,他因为血毒上冲,一时间,将所有的剑招全都忘却。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剑法,甚至不知道自己练了什么剑法。
但是在那“一年”里,那些剑法又曾死死的印在他的心头,刻在他的记忆。
此刻,面对着陈弘的绝命杀招,他忘剑而得剑,竟是真正做到突破自身,意在剑先,剑随意至。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击,却包含了从那众多剑法中,提炼然后升华的上乘剑意。
这一击,无门无派,无招无式,却是谁也无法否认,这是真正了得的上乘剑术。
陈弘撞在墙上,颓然站定,看着那持筷的青年,一脸震惊。
他败了,但他完全不知晓自己是怎么败的。
他竟是到现在都没弄懂,为什么对方这简简单单的一剑,就能够击溃他的杀招?
他心生寒意……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剑法?
朱菲亦是目瞪口呆,如果说,这青年凭着根基,强破陈弘的杀招,那也就罢了。
但是他没有,他这一剑之威,所包含的力道,最多相当于九品……甚至还比不上陈弘催入剑招中的功力。
但是这一剑,却是毫无花巧的,正面击败了陈弘的“夺命花雨”。
这青年年纪并不大,甚至还未满二十岁的样子,明显比她还小。
她无法想象,这样的年龄,在剑道上,怎就会有如此惊人的修为?
青年一“剑”将陈弘击退,也未管他,换了一双筷子,继续夹菜,大吃大喝,仿佛是个投胎的饿死鬼。
陈弘的脸色,却是又红又白,分外难看。
自己已是超水平的一招,却被这青年随手破去,这让他知晓,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敌手。
然而美人被困,他又不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