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打蕉叶
她分析,这里面很可能涉及争权夺势。
这茶园收入颇丰,即便上缴给西子楼后,依旧有不少结余,这些年早就有人眼馋,孟田这一病恐怕不得安宁。
而他们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维持茶园的稳定。
因为以目前蜀地的态势,能有这么一个稳定收益的产业着实不易。
想到这里收的钱以后都可能是自己的,段玉表情一下子认真起来。
这地方绝对不能乱!
很显然,夏溪年纪虽小,可在这一带名望不低,听到她来了后,茶庄里转瞬就有好几个人迎了出来,一脸恭敬。
夏溪依旧冰冷着脸,说道:“叫孟庄主来见我。”
这茶庄的庄园位于山坡的尽头,从这里望去,可以清晰看见那顺着山坡起伏的茶田。
老实说,这确实是一幕很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象。
结果听到夏溪要见孟田,一个应该是管家的老头儿不禁为难道:“夏姑娘,庄主有事出去了。”
夏溪挑眉道:“是吗?我可听说他病了,你们是不是不知道对西子楼撒谎时什么代价?”
那老头儿赶紧说道:“夏姑娘见谅,庄主,庄主他是病了,可是夫人不让我们说。”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环顾着四周,俨然已怀疑是身边人把信息透露了出去。
夏溪翘起个腿坐在打厅内。
她明明看上去不过一个甜美可爱的小姑娘,可这姿态和气势却有了点御姐的味道。
夏溪如今的个子虽不高,但身材比例却很好,小长腿重叠在那里,配上她冷漠的眼神,一时还真能镇住场子。
“庄主得了什么病,难道严重得无法亲自来见我了?”
“这......”那老头儿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一脸踌躇。
因为庄主病了之后,就连他们都很少见到。
这时,外面的光影出现了一点变化,映照出了一个妇人的影子。
那是个青衫的中年妇人,保养得挺好,见到段玉和夏溪后,行了一礼,恭敬道:“夏姑娘,为夫确实是病了,正在医治,暂时不方便见人。”
夏溪一副大人模样,喝了口茶,淡淡说道:“什么病?”
段玉看在眼里,觉得有点滑稽,有种看小孩子过家家的感觉。
那中年妇人沉默了,没有开口。
结果这时,夏溪眼神一寒,说道:“连什么病都不能告诉?蒙夫人,你该不会认为这茶园是你们自己的吧?”
面对夏溪的质问,中年妇人明显有些心虚了,不过依旧勉强保持着镇定,说道:“奴家不敢。”
“好了,我要见他,这句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二次。”
夏溪下了最后的通牒,中年妇人额头冒汗,坚持不住,只能答应了。
段玉看着夏溪办事的大佬风范,只能感慨这当老大真是从娃娃抓起了。
他觉得,要是让他来,他绝对做不到这么好。
毕竟,他没当过什么领导,在这方面是真正的菜鸟。
路上,那位蒙夫人带着段玉和夏溪往庄园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蒙夫人突然小声哭泣道:“老爷自从一月前从外面回来后,变得非常爱洗澡,要知道以前,他是十天半个月都懒得洗一次,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我初始也没怎么在意,以为老爷只是突然爱干净了而已,谁曾想他洗澡的次数变得越来越频繁,有时候一泡就是大半天,皮泡白了都不愿意起来,我这才知道他可能是病了。
我本来想告诉楼里的,可是老爷不让,说只要过段时间就好。他这么说了,我也不敢做什么......”
说到这里,蒙夫人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惶恐起来。
段玉看在眼里,说道:“夫人看起来很怕蒙庄主。”
蒙夫人抬起头来,看着段玉那张让人如沐春风般的英俊面庞,本来慌乱的内心一下子安定了不少,喃喃说道:“因为你们没见过为夫泡澡的样子,我总觉得他以为自己是一条鱼。
我没敢把这件事传出去,因为我总觉得老爷是有点失心疯了。”
听到这里,就连夏溪神色都凝重起来。
一个人觉得自己像是一条鱼泡在水里,这画面想象了一下,确实是有点惊悚的。
不过夏溪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说道:“先看看吧,如果真有问题,让楼里的医师来看看。”
于是乎,蒙夫人带着两人来到了庄园最深处的一间院子前。
院子的黑色大门上了锁,听蒙夫人的意思,蒙庄主泡澡时不喜欢有人打扰。
蒙夫人有些紧张,终究拿出了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院门。
院子里摆放着不少装茶的竹筐,还有一些黑色的大炒锅,很明显,这是庄子里用来炒茶的地方。
不过从地面的灰尘可以看出,这地方已好久没用过了。
院子后面就是一间四四方方的石屋子,应该是之前用来放茶的库房,看起来就像是口棺材。
房间的门虚掩着,蒙夫人推开门,走在前面,轻声道:“老爷。”
这房间里堆着不少褐色瓷缸,那种寻常人家用来储水的那种。
看得出来,这些缸里都有水,因为地面留下了不少水渍。
蒙夫人询问的声音在这昏暗房间了回荡着,一时显得阴深深的。
蒙庄主一直就在这种大水缸里泡澡。
这些水缸近乎一模一样,上面有的盖着木盖,有的没有。
没有盖子的水缸中盛着水,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水体漆黑,一眼看去就像是无底的水井一般。
“老爷?”
蒙夫人踩着水渍,走向了其中一口水缸。
那里,水缸的木盖子斜着一条缝隙,像是有东西在里面。
段玉和夏溪见状,不禁靠了过去。
“老爷,你在这吗?”
那水缸依旧没有反应,只是斜在那里。
蒙夫人有些紧张,不过还是靠了过去。
她右手一加速,推开了那盖子,往后一退。
水缸里,浮着一张苍白的人脸。
那张脸长大着嘴巴,胡须发灰,不是蒙庄主是谁?
那张脸就飘在那里,在这阴暗的环境下颇为惊悚,饶是段玉和萝莉夏溪都吓了一跳。
而蒙夫人则要比想象中镇定许多。
很显然,她看到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于是早有准备。
她尝试性的看了段玉和夏溪一眼,意思很明显,她口中所说的丈夫泡在水里,像是鱼一样就是这样的。
段玉不得不承认,这蒙庄主的模样还真像一条鱼。
那胡子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分在两侧,就像是鲤鱼的鱼须。
蒙夫人尝试道:“老爷,夏姑娘来探望你了,你还是先出来吧。”
这样的交流画面,确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失心疯。
得了疯病的人,神神颠颠的,有时候会和小孩儿一样,于是交流起来就像是哄小孩子。
如今段玉总算明白蒙夫人不愿意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了。
丈夫这般模样,要是治不好的话,这茶庄自然会被西子楼安排另外的人管理。
蒙庄主管理茶园一向很严,得罪了不少人,他健康时,庄内的那些人自然是敢怒不敢言,而他一旦疯了,恐怕会遭到报复,连蒙夫人这样的家人也会受牵连。
见那张颇为可怕的脸依旧浮在那里,一动不动,段玉不禁说道:“蒙庄主泡澡时,连气都不换的吗?”
如今的蒙田脑袋半斜在水面,嘴巴张得很大,如大头鱼一般,一动不动,确实是没有换气的。
蒙夫人一听,一下子紧张起来,说道:“不是的,不是的,老爷平时会呼气的。”
她紧张的走了过去,一下子摸着蒙庄主的脸,大叫道:“老爷你怎么了!”
哗啦一声,蒙夫人赶紧用力把蒙庄主拖出了水缸,片刻之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在四四方方的房间里响起。
被拖出水缸的蒙田庄主确实已死了,他泡在水里,皮都泡胀了,两戳胡须挂在嘴角,就像的鱼须。
看着蒙田的尸体,夏溪和段玉脸色都不好。
他们以为蒙田最多就是疯了,或是得了怪病,没想到就这么死掉了。
他的身体被抬了出来,湿漉漉的,带着一股鱼腥气。
回去的路上,段玉一直在想事情,说道:“一个人可能把自己活活淹死吗?”
夏溪说道:“按照蒙夫人的意思,蒙庄主会觉得自己是一只鱼,可是人到底不是鱼,在水中呆得太久,学鱼一样呼吸,真的可能会淹死。”
“可是那水缸......”
那水缸不过一米五高左右,差不多和夏溪一样高。
而蒙庄主是一个身高近乎一九零的大汉,他只要稍稍站起来点,就不会淹死了。
可是他却把自己那样活活淹死了。
段玉不禁说道:“蒙庄主变成这样,是不是有邪祟作祟?”
夏溪摇头,说道:“也许吧。”
她没有感知到邪祟的存在,蒙庄主的葬礼很快就要举行了,而让他们头疼的是,需要重新找一个人顶替蒙田。
......
夜晚,蒙夫人披麻戴孝,因为保养得很好,她显得颇为俏丽。
她看着那紧紧闭合的棺材,心酸的抹着眼泪,看起来悲伤到了极点。
可是在用手巾擦泪的时候,她嘴角又不经意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同样表面悲伤,实则带着笑意的还有庄内的那位年轻管事卢何。
庄主病了的消息,是他告诉西子楼的。
这并不是因为他对西子楼忠心耿耿,而是一个局。
他从一个马夫变成这偌大茶园的管事,不过用了三年时间。
卢何之所以升得这么快,不仅因为他年轻能干有冲劲,还因为他年轻能干有冲劲。
他的冲劲征服了蒙夫人。
当马夫的日子里,在蒙庄主在外赚银子的时候,他白天骑马,晚上骑夫人,人生很美满。
如果这件事没有败露的话,蒙庄主是不会死的。
蒙庄主对他有恩,可架不住夫人太迷人,那庄主的位置太诱惑。
于是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就把蒙庄主害了。
一个夫人要制服一个没什么防备的丈夫,是有很多方法的。
于是算得上见多识广的蒙夫人选择了最有迷惑性的一种。
她跟在丈夫身边这么久,知晓丈夫因为天赋不佳,没在西子楼修行后,其实一直没有死心,时常搜罗一些其他的修行功法和丹药,看能否。
而她也因此知道了修行可能引发畸变的故事,于是设了这么一个局。
其实她的丈夫,是在段玉他们来之前的两个时辰,被她活活淹死的。
一个人就算再强壮,没力气反抗的时候,一个小孩而都能淹死他。
她淹死蒙田之后,还故意模仿了那本志怪书上的描述,把丈夫的胡子梳理了一下,弄得像鱼须一样。
这样自然就能瞒天过海了。
这偌大的茶园,丈夫死后,只有她能接下这摊子了。
到时候,这里一切就由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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