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影中人
“......嗯。”
“好，让我们继续。”Mei点点头，表情未变：“你刚刚想问的是「为什么房间的摆设会和家里一样」，原因很简单，我们如今所在的这栋别墅是阿陌按照家里的摆设装修的。”
在之前Mei参加学术交流会时，他们就一直住在这里。
“——他人呢？”
“去市政大厅办理各种乱七八糟的手续了，长空市——不，整个极东都在第三次崩坏造成的灾难中毁于一旦，在联合国的统计中，极东方面的幸存者大概在一万三千人左右。”
总人口1.26亿的极东，存活下来的居然只有一万三千人。
这是真正意义上，万分之一的生还率。
这就是崩坏。
Mei顿了顿，补充道：“其他受到波及的东亚城市要好一些，它们总归不是瞬间沦陷的极东，官方的力量再迟缓，也必定会在一定时间内赶到。”
这好比一个人中毒，只要你没有当场死亡，完全可以拿起手机拨打求救电话呼叫救援。
而极东，就是那个当场去世的倒霉蛋。
“那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们被救了，被一个身份不明，性别不明，来历不明的家伙。”
少女垂眸，回忆起在这两天中与梅比乌斯联系时，对方告知自己的逐火之蛾内部情报：
“当时的我因为某些原因暂时失去了视觉，所以并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对方拦下了袭击我们的律者。”
并在那之后，抢走了由乃的尸体。
犹豫片刻，Mei并没有将这条信息述之于口。
她暗恨当时直面雷光的自己失去了视觉，否则的话，至少能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Mei看了眼脸色难看的弥赛娅，将书放在床边，站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清凉的夜风挟裹着惬意的清新气息自洞开的窗户涌入房间，循环数次后，才缓缓消散。
托它们的福，弥赛娅苍白的脸色稍微好了些。
“我知道了，谢谢。”
弥赛娅转过头，不再天真的眸子倒映着窗外群星密布的美丽夜空。
明明三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饿。
真是奇怪。
房间内一时间陷入沉寂，只剩下窗外院中星星点点的虫鸣，在述说时间并未就此止步。
遥望那布满星辰的璀璨夜空，弥赛娅轻轻地说：“Mei，我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在做一个重复的梦。”
“在梦里，我并不是弥赛娅，而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戏剧小丑。”
“我一次又一次重复既定的程序，在他人规定好的舞台上，一次又一次的去扮演另一个人，另一个注定死亡的人。”
“可就算真的死去，也不过是重新站在台前，再一次作为提线木偶上演那荒诞无稽的剧本。”
“在那无数次的轮回中，我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夜深人静的囚牢里，透过墙壁上的铁窗遥望那虚假的夜空。”
“明知道那不过是程序编制的幕布幻影，明知道那不过是一个谎言，一个骗局。”
“可我仍然喜欢，因为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能离开这个囚笼，离开这个舞台，我一定要看看真正的群星，和眼前的假冒伪劣产品到底有什么不同。”
“到最后，我离开了......在某个刀子嘴豆腐心笨蛋的帮助下，离开了。”
漫天的星光都是星光，因为祂们象征着自由的芬芳。
“但现在不一样了......Mei，你知道吗？”
“在我眼里，这满天的星辰已经由所有美和信仰的寄托物，变成了一具具膨胀的尸体......”
少女明明在笑，可划过脸颊的泪水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止住。
Mei轻合双眼：“因为崩坏不是童话。”
“是啊，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样残酷。”弥赛娅轻轻抚摸着身下洁白松软的床铺，低吟:“我们是有白陌先生护着，所以才能如此轻易地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继续过起那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其他人呢？其他受到崩坏波及，却残存下来的人们呢？几乎失去了一切的他们，又该怎样生活——不，是活下去呢？”
Mei没有接话，她明白，自己也好，弥赛娅也好，两人一直都在那个人的羽翼庇护下。
他会帮自己抵挡一切黑暗与不幸，只将那最幸福，最温馨的东西留给自己。
但其他人呢？其他没有人守护的幸存者们呢？
无论身体还是心灵具都千疮百孔的他们，又该依靠什么来活下去呢？
想到这里，少女忽然为曾经的自己感到可笑。
是啊，从小到大，自己一直都只是个寄生虫罢了。
寄生在那个人身上十七载，乃至于之后都要一直寄生下去的吸血鬼。
人的一生中，能有几个十七年？
而就是这样不要脸的自己，居然还大言不惭地想要将他变为自己的东西。
她，配吗？
弥赛娅并不知晓Mei此时内心中的自嘲，她只是将手放在胸口，低声道:
“Mei，我现在很后悔，真的很后悔，悔的肠子都青了！”
“我恨曾经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由乃的心意，那样的话，我就——”
‘啪！’
“我不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我不想听到你接下来的话。”
收回隐隐发红的小手，Mei盯着右脸上印着巴掌印的弥赛娅，泠然道：
“由乃是自愿的，她是因为喜欢你才会不惜和家里闹翻，放弃锦衣玉食大小姐生活和你转学到陌生的城市，住在曾经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集体宿舍，放学时期还要去打工攒钱维持生计，明知道你有真正喜欢的人后，依旧强颜欢笑装作若无其事。”
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由乃也没有要求弥赛娅回报自己的这份心意。
因为她喜欢的人不是她。
“所以如果你现在敢说出什么「早知道就选择和由乃在一起」这种践踏她心意的混账话。”少女表情平静，“我绝对会拿水果刀捣烂你的喉咙！”
她是认真的。
“你懂什么啊？你懂什么啊！”
弥赛娅同样爆发了，她那数日未进食的身体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一下就将坐在椅子上Mei扑倒在地：
“你知道吗？如果没有喜欢上我这个烂人，由乃原本是要和苏一起去珊瑚岛那边的高中进修的！那是珊瑚岛啊，是距离极东数千公里的珊瑚岛啊！极东的大崩坏关他吗的珊瑚岛什么事啊！是我这个烂人害死她的啊！”
她撕心裂肺地大吼:“心意心意心意心意！我只想让她好好活下去啊！本就没有希望没有未来的感情就赶紧给我抛到臭水沟里啊！自私一点啊！多为自己考虑一下啊！为什么要为我这个人渣做到这种地步啊！”
“我配吗？我配她对我这么好吗？我他妈的不配啊！”
什么事最可悲？
你遇见一个人犯了一个错，你想弥补想还清，到最后才发现你根本无力回天，犯下的罪过永远无法弥补！
“所以你就在这里像条狗似的垂着脑袋？随随便便找个人发泄自己的悔恨好让心里舒服一些？”
Mei反身将弥赛娅压在身下，用力撕扯起她曾经泛银，如今纯白的长发。
“在这里哭的再撕心裂肺有用吗？你的眼泪能保护什么？是能终结崩坏吗？还是能让死人复生？”
“你什么都做不到，我也什么都做不到，这就是现实！这就是这个比狗屎还恶心，但我们却不得不去面对的现实！你懂吗？啊！”
‘滴答、滴答......’
弥赛娅愣住了，在相识的数个月里，她这还是第一次在Mei眼中看到泪光。
“你弥赛娅难受，我难道就不难受吗？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救下差点被帕凡提杀死的我，由乃她完全可以先一步离开溢满崩坏能的长空市，从而获得压制住拟似律者化的机会！”
Mei双手抓住弥赛娅的衣领，额头用力锤向对方的前额：
“真正害死她的不是你这白痴，是我这个自命不凡瞧不起任何人的大天才！是我！是我！”
是我——害死了自己的朋友！
‘duang！’的一声过后，额头通红的少女们分坐在房间两端怒目而视。
一时间，室内只剩下衣衫不整的两人那急促的喘息声。
在她们的宣泄下，窗外的虫鸣声早已吓得停歇，高悬苍空的明月似都不忍看到这令人心碎的一幕，将自身藏在飘来的云后。
互相瞪了足足三分钟后，Mei才站起身。
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裙摆，冷冷道：“我不知道你是打算就这么颓废下去，还是打算做些什么。”
“但我已经决定接受梅比乌斯博士的邀请，加入「逐火之蛾」这个全球最大的抗崩坏组织，成为一名对抗崩坏的研究人员。”
她转身，大步走到门前，拧开门把。
“博士她告诉我，再过一段时间，逐火之蛾会对所有第三次崩坏的生还者发出邀请函。”
“去与不去，你自己决定！”
能在第三次崩坏中存活下来的，无一不是崩坏能适应性立于星球顶端的，万里挑一的逸才。
对逐火之蛾而言，这些人无疑是最佳的士兵候选者。
“——等一下。”
跨出门扉的Mei停下脚步。
弥赛娅别过头去:“......由乃的（遗书）。”
“就在床头柜上。”
‘哐当！’
Mei的声音与关门声同时响起。
第九章·「迷迭·算计 中 」
“那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丽塔看向仍在沉睡中的蜃龙。
“丽塔小姐还记得我之前说的，「Mei博士制造出超大型世界泡，是为了令其作为全宇宙崩坏能的容纳点」这件事吗？”Su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世界泡由于不明的原因失去了原本应有的效用，作为试验品的祂反倒是成功了。”丽塔一瞬间就悟了。
“说全宇宙确实有些过分，不过现在的祂确实链接了许多不同的世界，并不断抽取着崩坏能。以您的视角或许看不到，这样吧。”
Su拍拍手，霎时间，在丽塔眼中，蜃龙布满鬃毛的背后涌现出庞大的星图，它们层层铺开，构成百余道透亮的银翼之河，延伸至不可视境界的彼方。
“这就是，祂此刻所链接的世界。”
见状丽塔整个人都佛了，她看向Su：
你们搞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个解决办法？
Su其实也挺不好受，在计划中，负责看护神州这片大地的明明是Hua，就算出问题也应该是她最先发现才对。
可直到他二十一年前闲来无事派出分身出来逛游啊呸视察时察觉到异样，到不得不以某些手段暂且将即将复苏的蜃龙勉强封印，Hua居然连个动静都没有！
他这却是冤枉符华的了，人家自500年天穹峰顶一战后功力大退剑心被破记忆丧失，连带着感知力都大大下降，察觉不到蜃龙足以欺骗世界的迷雾幻境理所当然。
再说蜃龙本身一直都未苏醒过，就连雾气都属于一不小心泄露出去的口水，又没有胡乱搞事。
外加那段时间的神州本就乱的吓人，失踪个把人如吃饭喝水，符华自然也探测不到。
“既然Su先生会来到这里，想必不会是空手而来，只为丽塔科普相关知识的吧？”丽塔皮笑肉不笑地反问，心里已经把这群不靠谱的先行者们骂了个半死。
嗯，表面要优雅，表面要优雅，人设不能崩。
“这是自然。”幸好人家Su是有bear来，“在无数年的沉睡中，蜃龙的自我早已支离破碎。可由于本质是识之律者的伴生崩坏兽，再加上五万年来的不断孕养，精神强度依旧非常强大。”
“接下来，我会利用某些手段创造出一个小镇大小的迷你世界泡，将祂的潜意识与其链接，并与同样打入其中的您的身体五感同步，让祂暂时性地认为自己就是真正的「丽塔·洛丝薇瑟」，从而将自身意识完全沉浸到世界泡的体验里。而您的意识，则需要在祂沉迷世界泡的这段时间中，侵占祂的身躯并彻底将之掌控。在完全篡夺对方力量的同时，将祂的精神驱逐出境，成为真正的无根之萍！”
简单的来讲，这就像是给蜃龙意识戴上VR眼镜玩游戏。
而丽塔，则需要在祂沉迷游戏时偷偷摸摸把祂的家当尽数搬空。
“那我的身体呢？”丽塔眯眼。
“请不要误会，丽塔小姐，我能做到的仅仅是将蜃龙的潜意识与您的身体同步五感而已，并不是让她真正占据您的身体。以我的水平若是能够直接抽出对方的意识，那现在也不需要您的帮助了。”
“仅仅感官同步，是做不到全身心投入的。”丽塔微微一笑，“Su先生，请将我记忆也交给她，如果必要的话，身体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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