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筱筱有四只猫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她的身体已是先一步的行动了起来,向着那黑暗中而去。
◇
“骨碌骨碌骨碌——”
拉着行李箱来到岸边,无视那「禁止翻越」的标牌与铁链,加藤悠介直接抬脚将其迈过。
“咔嗒咔嗒咔嗒——”
滑轮摩擦着路面不平的码头,发出一阵短促的沉闷声响。
就这么一直走到了尽头。
伴随着“咚——”的一声,手中的行李箱就被放倒在了地上。
“…………”
不去管在里面不断蠕动的事物,少年复又走到岸边。
经过一阵挑选之后,一堆大小不一的石块便被其抱在了怀中。接着又将这些石块带至行李箱旁边,磊在地上。
重复两三次之后,那由石块所堆积而成的“小山”顿时就变得比行李箱还要高出一倍有余。
仿佛是预感到了什么,行李箱里的东西蠕动得更加剧烈了。
“喀喀,喀喀,喀喀……”
看着那不断在地上晃动的行李箱,少年抬起一只脚便直接踏了上去。
“———!!!”
在一下猛烈的晃动之后,行李箱顿时就不动了,而那先前的蠕动也变成了小幅度的筋挛。
一片安静之中,只见少年轻描淡写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接着,他又蹲下了身体。
“兹兹兹兹——”
伴随着细微的拉链声,行李箱被其轻轻掀起。
“呜呜——!呜呜——!”
借着皎洁的月光,一道大汗淋漓的身影也是被照耀了出来。
原本耀眼的棕色短发已被汗水打湿,正歪歪斜斜的贴在头皮上,一双与发色相同的棕瞳内布满了惊恐,嘴巴则是被一圈胶布所封锁,令其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他的双手双脚也同样被反绑着,为了维持能够塞入行李箱里的程度,其身体更是被固定成了Z字状。
而见到封闭的行李箱突然被打开,激动不已的这人下意识地就想要站起身来求救。
只不过——
“咚——”
伴随着一道闷声入骨的击打声自腹间响起,这人的一双眼睛瞬间便向外突起,就连眼珠上也泛起了无数的血丝。
一股酸意不受控制的从胃部涌起,让他在瞬间脱力的同时也因为剧烈的痛疼而刺激的额角爆起了青筋。
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已是扭曲在了一起,完全不见先前的分毫帅气。
无力地躺在行李箱中抽搐,只听那戴着天狗面具的少年却是突然说道。
“别装了,刚才那拳应该只会让你身体脱力,还没到这种程度。”
语气显得既不轻也不重,有的只是淡漠。
而那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却让矢口恭弥有一种仿佛是在凝望着深渊一般的森寒。
这也是少年第一次跟他开口说话。
让他在感到恐惧的同时,心中也不可避免的又升出了几分希望。
作为一个除了有些花心就没怎么得罪过别人的人,任他如何去想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危险人物与记忆中的任何一个人对上号。
更遑论这里还是东京,而不是他所熟悉的茨城。
是以现在他想做的就是拼命跟对方解释,在他看来这里面一定是有着误会。
可惜对方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是在说完那句话后就开始自顾自的捡起了石头。
捡石头……
捡石……头?
“哗啦,哗啦,哗啦……”
隐约有着海浪的声音传入耳中,吸入的空气也带着几分湿润。
而在看到对方将那些石头塞入行李箱的时候,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便爬满了全身上下。
在一种求生本能的意志下,矢口恭弥又开始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理所当然的——
“咚——”
又是一拳敲在腹间。
“呜呜——!!”
眼泪从眼角滑落,与鼻涕一同糊在了脸上,他的挣扎也变成了无力地颤抖。
隐约有着秽物从嘴角渗出,带着一股酸气。
而少年却像是视而不见的,依旧十分平静的捡着石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行李箱内的多余空间就被石块所填满。
凝望着其中的矢口半晌,沉默不语的加藤悠介缓缓地将行李箱盖起。
“兹兹兹兹……”
随着金属拉链的一点点闭合,矢口恭弥的那张脸也一点点的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一道微不可闻的低语也同时消散在了空中。
“知道吗,据说东京湾的水是有12米深的。”
将行李箱从地上拉起,少年漫步至码头边缘。
看着那海面上的明月,他便直接将行李箱推入了海中。
“扑通——”
溅起的浪花打在鞋面,明月亦被涟漪所搅碎。
“咕嘟咕嘟咕嘟……”
随着海面上所产生的泡泡,行李箱也是一点一滴往深处而沉去。
取下兜帽,脱下面具。
加藤悠介将那张天狗面具也随之丢入了海中,接着便要转身离开。
正在这时——
“不要——!!”
一道纤细的身影猛地从背后传来,并迅速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也不去管他的反应,身着冲锋衣的少女直接就这么跪在了码头边缘,并努力伸直胳膊抓住了那尚未完全没入水中的行李箱把手。
看着这一幕,加藤悠介不禁面色一沉。
“你在做什么,麻美。”
他沉声说道。
对方则是一边费力地提着行李箱,一边对着他喊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但是现在先帮我救人再说!”
对此,加藤悠介却置若罔闻,只是开口问了一句:“为什么?”
即便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那冷漠的语气仍不禁让麻美的心跳漏了一拍。
抬头望去,一张被阴影所笼罩着的脸就这样映入了眼中,令她一时都失去了言语。
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按耐着心中的不安,吞了吞口水的麻美用大声驱赶着恐惧。
“奇怪的人是你吧!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犯罪了啊!!”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
一个是满脸焦灼,一个是面无表情。
时间仿佛一瞬间被拉长。
面对少女的慷慨陈词,加藤悠介仅是平静地摇了摇头,面无波澜的说道:“这我是不管的,我只知道他动了沙优,所以他该死。”
就像是一股彻骨的寒意遍布了全身,跪在地上麻美微微张大了眼睛。
昨晚,今日,现在。
三种不同的表情一一在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于眼前的,唯有眼前这一张安静而又坚定的脸庞。
带着仿佛第一次认识加藤悠介一样的表情,麻美颤声道:“即便如此!也不该通过这种方法!明明还有许多其他的办法让这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说的是报警?”
少年打断了她的话语,“虽然我觉得你多少也应该察觉到了,但是沙优她是不可以报警的。”
看了一眼那马上就要完全没入水中的行李箱,加藤悠介又接着道:“所以放手吧,不然的话……连你也会被拉下去的。”
这一刻的言语终于带上了些许温度,却仍然无法让让麻美放弃。
她只是咬着牙说道:“就算这样,我还是会报警的!”
“都说了不可以报警……”
“我说的是你!”
以笃定而艰涩的语气,麻美祈求道:“拜托了……就算是为了沙优亲也好,不要变成一个杀人犯啊——!”
就连风也仿佛停止了吹动,世界亦随之静止了下来。
面对麻美的话语,加藤悠介略微眯起了眼睛:“你这是,在威胁我?”
话音落定的瞬间,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弥漫了麻美整个心头。
就似在悬崖绝壁的边上游走,下方就是万丈深渊,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坠入其中,却只是一瞬不瞬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思索的神色逐渐在少年的脸上浮现,与其相望之中,一种宛如在等待着审判的感觉就由心间升起。
而她在其中所扮演的,就是那只立于台下的羔羊。
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
迎着月色,只见少年一言不发,仅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而后便转身离开。
看着这一幕,一股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沮丧的心情瞬间便涌了出来。
她知道,她被放弃了。
而随着对方这么一走,两人之间也将永远有着一条巨大的裂缝,而那裂缝足够吞噬所有。
可生在良好的家庭的麻美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眼下所发生这种事情,就像是生活在光明中的人看不到那点黑暗一样。
对她来说,所有的事情都应有着正义的底线。
是以即便她同样对矢口恭弥恨之入骨,但也完全没想过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
带着一种执念,她只是死死的抓着那行李箱的把手,宛如在抓着希望。
只是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那吸满了水份的行李箱也是变得越来越沉重,更遑论里面还装着一个成年男人和诸多的石块,完全不是她一个女生所能承受的。
连带着她的身体也在不断地向着水中拖入。
先是手腕,再是小臂,然后是整条胳膊。
冰冷的浪花溅在了她的脸上,可她仍未放弃。
紧紧咬着下嘴唇,丝丝铁锈味就从嘴巴里面生了出来。
渐渐的,她的胳膊变得越来越沉。
就在她即将就要落入水中的前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