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茨木包子仙
果然，没过多久，人偶妹妹脸上的笑容假面就彻底碎裂开来，露出其下略显冰冷的淡漠表情。
对视持续片刻，有着灿金双眼的莎莉率先错开目光，低垂头颅，体表原来若有若无的明亮光尘也晦暗下来。
没有再说出辩解的话，她沉默了。
随着两人同时沉默房间变得一片死寂，连窗外的风也销声匿迹。
虽然没有动作，但她们身上开始彼此相碰升腾的气息，却让整个房间好像成为了暴风雨前最黑暗的一刻，层层阴云带来的低气压中，雷霆随时会在她们两者间降下。
空气在降温。
透过窗户的阳光变得苍白、空气在快速变冷的室温下开始凝滞，从虚无变成粘稠的胶水，每一次呼吸都无比沉重，让人就像掉入冰冷海水里一样喘不过气。
低垂头颅的莎莉身上凝聚的气势，开始愈发强烈，其内逐渐显露的杀机也是愈发浓郁，即使多洛莉丝，也感觉自己好像被无数柄森然利刃，对准了周身所有要害。
但她脸上那副探究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
一秒、五秒、十秒……莎莉身上深寒的杀机已经翻滚而出，下一刻就会暴起，但就在她身上气势达到顶点的刹那……
她身上所有气势却烟消云散。
就像一个被撒了气的皮球，瞬间瘪了下去。
“啊……果然我不适合吓唬人。”
仰天长叹一声，脸上充满郁闷的人偶妹妹，看着对面仍旧云淡风轻，丝毫没有被吓到的多洛莉丝撇撇嘴，躺回了身后沙发。
“多莉你一定在笑我吧？”
“虽然早就知道，但这点事情还不至于把我逗笑。”
我就说这家伙怎么可能失智，真要和我打上一场……
悄悄将握到发白的手掌放松，多洛莉丝嘴角微扬，身上浮现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不过你刚才对我产生的恶意，可不是幻象，能否为我解释一下？记得你当初和我见面时，不是说感谢我吗？”
“其实也没什么。”
虽然有些不爽对面家伙近乎读心术一样，窥探自己内心的行为，但既然已经被她看透，恐吓失败的莎莉也就没了隐藏的兴致，她随意摆摆手，就开始诉说。
“你感受到的那些，与其说杀意，不如说是一些蕴含了些许恶意的郁结之气吧……”托起下巴，莎莉瞪着一双死鱼眼看向多洛莉丝，灿金的瞳孔中，有复杂光辉流动。
“我感谢你是真的……我知道虽然你当初有所图谋，但结果却是让我们躲开了最惨的全灭结局，甚至还让我和哥哥在现在团聚……这是确实是不可诋毁的。”
“但同时，我心中也有着对你的愤怒。”
死鱼眼缓缓眯起，莎莉声音在同时变得低沉，不负原来悦耳，令人联想到破败木屋中，突兀响起的古旧八音盒……莫名让人心底发慌。
“多洛莉丝……是你，让我们家族快一步被教会盯上，是你，让我死的那么凄惨，不说全尸，就连灵魂也变得之力破碎……
也是你，让我哥哥性格彻底翻转，在长达数年时间内，变成了个只知道复仇的渴血野兽……你知道我得知哥哥当初多么痛苦后，有多么心疼吗？
生与死的仇恨以及至亲之人的煎熬……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彻底忘怀啊……”
眼中闪过一道黯淡流光，莎莉身上气息有那么一瞬间再次变得危险起来，让多洛莉丝又一次感受到如芒在背的体验。
“但如果不是你，我和哥哥可能早就死在了上个世界……我感谢你能给我这样一个‘未来’，可我同时又讨厌你这几乎可以说是，造就了我哥哥前半生大部分悲剧的家伙，时常在我哥哥身边……”
气息收敛，躺在半截沙发上的莎莉幽幽叹了口气，脸上浮现纠结神色：“所以多莉，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应该对你保持什么样的态度……你能给我点参谋吗？”
没有半分遮掩，莎莉将自己对于对面少女的想法和盘托出，坦诚的一塌糊涂。
面对这样的坦诚，即使是多洛莉丝也不由得陷入了呆愣之中，她大概知道，对面如此坦诚，应当是莎莉认为自己看透了她对于自己的大部分想法，所以也就肆无忌惮的爆料了。
但说实话……多洛莉丝还就真的不知道对面少女神明，对于自己态度居然是这样纠结，就像……现在的她一样。
沉默许久，她才用有些干涩的声音，以戏谑的语气调侃说到：
“身为宽宏大量的神明大人，你不应该选择原谅吗？你这样斤斤计较可是丝毫没有神明的样子。”
“我算什么神明大人，顶多只是一个依靠哥哥走上神坛的胆怯小鬼而已。”
或许是因为自己如此坦诚，却没换回对面同样坦诚感到有些气愤，莎莉上下扫了几眼多洛莉丝，突然开口说到：
“而且我纠结又怎么了？你不是跟我一样纠结……别以为我没看出你对我哥哥的想法。”
“呃……”
多洛莉丝脸色瞬间变得精彩。
PS：啊……好久不见，大家想我了吗？反正我是想死诸位了啊！久违的3000+呦
PS2：推荐个动漫——《奇诺之旅》，挺有意思的，不过第一季已经超级老了，而且片子有点文青，总的来说是个小众文。
第九百零一幕·罪孽深重的女人
“呃……”
没想到被反将一军，多洛莉丝脸上神色瞬间僵硬，她下意识想要说出否定的话，但在莎莉注视下，却迟疑了……重新闭上了张开的嘴。
对面的坦诚、以及自身身为圣贤的尊严，让她难以说出与自己心绪相反的否定言论。
诚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对待人偶的态度，确实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完成自己复仇夙愿的工具，甚至还是那种毫不在意、用后就丢的工具。
但现如今已经跟在她身边有一段岁月的自己，如果还这样说的话，那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长达数年，即使被自己多次愚弄，也保持着温柔……
明明自己已经万念俱灰，想要求死，却被她用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硬生生拽了回来……
是她帮助了自己将复仇达成，是她将让自己重新找回了生活的乐趣，也是她……在自己苦恼时候，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想要帮自己解决那些问题……
被这样超乎想象的温柔，对待了如此长时间，就算多洛莉丝心是钢铁铸就，也早就融化了……
更何况，她又不是真的机器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个留着一头银发的小鬼头，确实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痕迹，甚至……还要超过当初她冒险团中的那些同伴。
现在想来，自己跟她恶作剧时，总是套用的借口——‘对于强行让自己活下来的愤怒惩戒’，可能也早就不是‘愤怒’了吧？
不知为何，多洛莉丝突然想起前几天，自己被曾经团长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去扰乱心绪时候，属于人偶的那张温柔中带着宽慰的笑脸。
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吧事情调查清楚……什么的，还真是敢说。
你可知道就因为你这一句话，你要面对什么样的迷局、又要对上什么样的敌人？那可是即使身为高阶圣贤的我，也感到无从下手的绝望境地啊……
但，这种在心头回荡的安心感觉……
“啧……小鬼头。”
多洛莉丝咋了下舌，突然间感觉有些不爽，随后她看向对面，笑容逐渐八卦的莎莉。
“你说的很对，我在这方面确实没有资格说你什么，当然，我所纠结的人不仅有小鬼头，还有……算了。”
斜眼看着莎莉脸上八卦意味愈发浓郁的笑容，多洛莉丝意义不明的感慨一句，就从纷乱思绪中脱离……她摇摇头，直接转移话题：
“不过既然纠结，就代表这些事情暂时无法解决，希望时间可以给我们答案吧，话说……既然现在控制这具傀儡身体的人是你，小鬼头那家伙哪里去了，莫不是被你拉到神国去做客了？”
“你问哥哥啊……”
难得看到对面少女吃瘪，莎莉很是愉悦的挑了挑眉，没有遮掩直接就说了出来：
“她现在，在陪那个上古生化机械人逛街，说是用想要培育它……或者说她的情绪思维，以便让她思维逻辑芯片中残存的、属于那些奈落的记忆逐渐复苏。”摊开双手，莎莉无奈的看着多洛莉丝“如果你想要找她，可需要费上一番功夫。”
“天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又去帮助迷茫的少女了吗？那家伙……呵。
抬起手中已经凉掉的茶杯下意识抿了一口，脑中想着某个小鬼头身边愈发增多的人数，多洛莉丝不禁轻声叹息：
“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啊……呃。”
“你说的没错。”
看着对面刚刚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有些尴尬的多洛莉丝，莎莉终于没忍住哈哈笑了两声，随后同样抬起手中茶杯，与多莉手中的杯子碰了下。
“我哥哥那家伙确实是罪孽深重，不过……这也是因为她的魅力，不是吗？嗯……这茶味道不错，可惜有些凉了，能给我再来一杯吗？”
“……当然可以。”
或许是因为刚刚一番坦诚对话，让心头堆积的郁结情绪消散大半，面对莎莉请求，多洛莉丝点点头，便将两人手中茶水重新换成了热的。
带着淡淡茶香的白色水雾，开始在两人之间升腾徘徊。
半透明的水雾如烟如缕，混着透过窗户照进来的虚幻光路，让刚刚被两人大闹弄得残破的房间，竟然多了些静谧安详韵味。
用余光打量对面身上气息已经不复戒备的莎莉片刻，多洛莉丝低下头，轻轻晃了晃手中茶杯。
琥珀色茶水荡起涟漪，将上面倒映的面孔搅碎，多洛莉丝默然看了一会水面，突然无声笑了起来。
“小鬼头……你这家伙还真是让我感到讨厌啊。”
…………
“阿嚏！”
繁华的商业街中，走在人行道上穿着风衣外套的银发女子停下步伐，捂住嘴巴突然打了个喷嚏。
怪了……难道身为圣贤的我还能感冒？
揉揉鼻子，人偶有些疑惑的向四周看了看，理所当然没有发现可以目标后，她摇了摇头，继续向着规划的目的地走去。
“果然您这样依凭我，终究有些不妥，我们尽快回去……”
“不用担心我，身为灵魂的圣贤，我很清楚我现在的情况没有问题……”无奈的对脑海中那个怯懦声音回到，操控着身体的人偶，再一次加快了脚步“你今天，只要尽情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稍微等一下，就快到了。”
紧紧领口，人偶望着前方不远处那栋高耸建筑，深深吸了口气。
…………
【魔导科技历史博物馆】
暗金色的异域文字，涂写在同样暗色调的做旧钢铁牌匾上，虽然少了真正古物的厚重深沉，但也足以表现出些许肃穆。
仰望她的银发女子沉默片刻，将视线转向牌匾下方陈列的那些玻璃护罩。
巨大的、渺小的、碎裂的、光亮的……无数从遗迹中挖掘出来的报废魔导机械残片，摆在那些玻璃护罩中，虽然都是不具有研究价值的彻底损坏品，但它们上面历经岁月磨砺、混杂着尘埃味道的历史气息，却做不了假。
配合着博物馆中特意做出的黯淡灯光，即使是人偶，也不由得微感压抑。
但此刻操纵身体的小白，脸上却露出莫名安心的表情，她握了握手，缓步走向这些废旧的遗迹残骸。
手掌轻轻触碰着其内有灯光照耀的护罩，小白看着其内那个只剩下一半、隐约能看出一只机械眼、布满锈蚀的圆球残骸，默然无语，眼神也有些迷蒙。
她通过那只机械眼，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小白，怎么了？”
“……没什么。”
摇摇头，被称作小白的生化机械人没多说什么，扭身离开刚才自己观摩的第一个陈列护罩，开始向着博物馆深处走去。
一座座记载着过去岁月的雕像，屹立在黯淡的光辉中，一片片残破的机械，陈列于灯光照耀的辉煌中，行走在光影之间，唤做小白的机械人脚步轻快，身上散发出与周围古旧气息相似的气息，明明身处现代馆藏之中，她却好像融入了那些残破器物所代表的时光碎片中。
就像一个人迈入了一张照片，但却意外的没有违和感，仿佛……本应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从建筑物遮蔽中走出的小白叹了口气，坐在了博物馆中小型花园的长椅上。
明媚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将她身上厚重的历史尘埃味道缓缓消弭——她再一次从‘照片’中回到了现实。
“小白，真没想到你会喜欢这里，我本来还想这让你去商场或者游乐园之类的地方，好好放松一下。”
察觉到小白从刚刚那种奇异的状态退出，藏在她身体内的人偶悄然开口：
“能和我说一下，为什么拒绝我的提议吗……而且我看你好像对这里，有一种……特别的感情？”
“嗯……抱歉，我也说不好。”
抿抿嘴，小白脸上浮现些许苦恼的神色。
“最近不知为何，我总是感觉自己好像不属于这个时代，尤其是身周人越多的情况，我逻辑思维芯片中的错误报告就愈发的多……但是当我来到这里后，报错就几乎没有了。”
“而且，我有一种……”
坐在长椅上的小白抬起头，目光茫然的看向前方隐藏于阴影中的众多雕塑残骸。
“我就应该待在它们身边的感觉。”
听着小白的话，藏在她体内的人偶思念体眉梢一挑——她清晰感觉到了，那些话语中蕴含的迷茫和安心。
想要和这些古董待在一起，难道这是她过去记忆逐渐觉醒，形成的时空错位感导致的吗？嗯……信息太少了。
不过，有情绪变动就是好事，至少要比原先那种情绪缺失的一张白纸，要强上不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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