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208章

之前狼狈越过的袭击能轻而易举的跃过，之前需要躲避的巨石掀砸可以直接被镰刃切开，伦道夫o罗兹长驱直入，连同眼前的巨大触须也一并切开，黑铁色的镰刃贪婪地汲取着触须断口所飚射的血液，再将其一部分反哺于使用者。

这柄长镰便是这样的邪性武器，当渴求的鲜血无法得到满足，它的首选便是使用者的生命。

而除此之外，还要努力的抑制那伴随着力量鼓动而膨胀的欲望，那与极致快感相伴的极致痛楚足以摧枯拉朽的破坏一个人的自我。

这是一把咒器，唯有这咒器打造之初便订立了血之盟约的家族成员能够勉强驾驭，而就算是能够驾驭，也要警惕这头根本吃不饱的野兽。

所以若非确信血气充足的真正战场，伦道夫绝不会解放那柄手杖真正的姿态。

否则便不过是死在敌人手下与死在自己武器手中，别无二致的可悲凄惨罢了。

守夜者正是因这副姿态而得名，却也因这副姿态而下放，身处远离潮汐的哥伦比亚，自然犯不着动用这等的凶器，这不论是对组织还是对伦道夫个人而言，都是好事。

但事物不可能永远顺心下去，正如天灾总会不期而至，正如人心叵测必然滋生阴霾。

真到了那时候也不用着急，尽力而为便是，伦道夫o罗兹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才能显得比那么多的同僚都更像个正常人。

而这份正常，此刻倒是显得像个笑话。

血色的弧光根本不是黑铁所能束缚的，绽放的光彩连银亮的甲胄也无法阻挡，巨兽终于不再从容，本还轻松随意的同研究者与守秘人「玩耍嬉戏」的触须都腾出数道朝着伦道夫挥舞，那厚实沉重的后肢更是终于迈开。

“这才是守夜者的真实状态吗，这就是狩魂之镰的真身吗……”巨大狰狞的嘴中发出隆隆的声音，竟是透着明显的欣赏与向往，“其真身原来是那平淡无奇的手杖，多么美丽啊……其核心竟然是神的子嗣一角……这样尊贵的祭器，深海猎人们竟然敢让您一人保管……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触手乱窜，新生的触须带着尚未甩脱的黏液朝着那已经踏足与废墟边缘冲刺而来的伦道夫绞杀而去，而面对着骇人的风压，伦道夫只是呼吸一滞，两手交握的长镰随着骤然开放的呼吸尖啸划下！

连成熟的外壳都拦不住镰刃，何况新生未干的甲质，狩魂之镰的锋刃一切直下，四道触须的中端被直切而下，但仍是尚有两道抵在后方，金铁摩擦的高亢声也由此而来。

切下四道新生的触须，尚有两道原本的触须被临时加固了装甲，抵住了这一击劈斩。

但在下一刻，本该力竭的他扣下了内侧的机关，深陷触须血肉之间的锋刃上有血光弹射而出，剩下的两截触须应光而断，而他也随着重力的拉扯朝地上坠落。

七道主要腕足，断了六道，这样的肢体重创本该来点痛呼什么的，可犹大主教的沉默根本就是摆明了这机师没搞神经同步，机体的损伤完全无法带来什么痛苦的感触，他甚至还能继续笑着夸奖：“这样的锋锐，我本以为狩魂之镰的作用是镇魂。”

若是断肢未续，想必它甚至还能愉快地用触须鼓起掌来，可他的主腕足在这时只剩一条，这一条，当然是要用来杀掉那在一击中力竭下落的守夜者，这一道腕足直直砸落，想必就算是被强化过的身躯也能被砸成肉泥。

这势在必得的一击，迎来了预料之中的阻碍，三发穿甲弹外加一发手炮口径的增伤铳弹在两秒内飞出，这四发过于紧凑的开枪也基本可以宣告斯特凡诺的双手暂时废了，不提伦道夫的左轮，楚信然的杰里科在装配特殊弹时的后坐力也非同小可。

“嗯？”

看似没什么意义，压根无法阻拦巨大触须砸落之势的四枪却令犹大发出一声惊疑，作为巨兽的捏造与控制者，就算没有直连神经同步痛觉，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斯特凡诺那四枪之中，三枪各自洞穿了触须内的三道神经节，最后一枪轰在了中间，直接引爆了三道坏死的神经节让腕足中段到末端那接近七米的长度都失去了知觉。

这能是巧合？

断然不是.

只因远处已然有一道银色身影蹿出，以比那触须挥落速度更快的轨迹带走了伦道夫的身影，而犹大只能看着那身影在地面清晰，那时的他想要加力加速都做不到。

因为腕足中段已经全然没了知觉，能加速的只有起始端的那一段，而神经节的局部修复时间反而比完全破坏后的修复更慢一筹。

“已经是一团死肉烂魄的东西，能有什么镇的必要吗？”

已经将伦道夫放下的楚信然回头望着这俯视着自己的巨兽，一旁的伦道夫也重新持着长镰摆出架势，他刚才不过是在一击内投入太多气力，打完一道后继无力只能自由落体。

如果没有犹大趁势追击，自己也能安稳落地，喘几口气便能继续作战。

而且……如果狩魂之镰解封只砍一刀就能收起，那也不必会被长期封印了。

“这意思是我的技艺不精了，啊，确实很抱歉，我在众位主教中并非最善血肉捏造，只是有着出色的精神造诣而在这类操纵上颇有些成就。”

分明都废到这份上了，这主教的语气仍然是不急不恼，微微垂首道歉的真诚模样以怪物的体型而言还真有些憨态和笑点，只是三人只能回一个呵呵而已。

甚至连话都不打算接，楚信然和伦道夫已经分离两侧，显然是打算继续最初的分头安排。

通力合作是不存在的，三个根本没有磨合过的人要搞什么组合技是在想屁吃，不妨碍对方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过对面体型这么大倒是刚好消去了误伤的烦恼，大家完全可以在各自选定的方向砸大招而不去担忧波及对方。

就像此刻守夜者再次跃起，而在他西侧的远处，双手都明显挫伤，左手更是呈现明显歪曲的研究者却是颤抖着松开了武器。

看似放弃，但双枪砸落在地的那一声也算是他真正与力量沟通的提示音。

【正在尝试与Babel建立联系；

账户确认：Immortality，识别编码B101；

正在接入……接入失败，错误编码666，无法连接，自动选用二号神经原PRTS；

Rhodes Island(TM)取得神经连接欢迎登陆，Doctor……】

在未来也是连不上的破节点，倒是罗德岛的初始终端直连毫无延迟，让他第一时间截断了紧接而来的通讯，而在他的周遭，尸体被排开，石料、钢材被无形的力量托举而起，一一对准了巨兽那庞大的身躯。

这份对准，是有具体目标的对准，正随着巨兽的行动而不断地调整方向与角度，哪怕那巨兽突然蹲身，上身挣脱出的爆散的血肉组成新的强健肢体开启了第二阶段，他那头盔下的表情也是始终未动，不惊不怒不悔不颓。

第二阶段也没什么意义，没有真正改变生命形态，那多长出几只手也是毫无意义的。

因为他已经在之前那些无意义的枪击中摸清了这巨兽的生理结构。

犹大主教很诚实，他的血肉捏造应该确实是主教里最烂的一级，否则怎么会搞出这样自相矛盾的生命系统，放着不管几天后就会自我崩溃，而在这之前，他还得吐槽各处神经节的放置安排。

他身侧的无数漂浮的重物分别对准了多少个不同的方位，那巨兽便有多少个巨大的神经节，而当他找到一个绝佳的机会，出手的瞬间就能让这巨兽真正变成残废，全身瘫痪级别的残废。

这个机会，交给守秘人来打造。

研究者确实是和守夜者毫无交集，也毫无配合，但与守秘人却是足够了解，这份了解让他抬起头来，看向那凝聚许久却从未下雨，只是有着雷声隆隆的厚重阴云。

这打从战局开始就围拢过来的阴云，只有平白无故的雷光闪动，毫无下雨的意思。

一切的水，都到哪里去了呢？

答案的揭晓是如此的迅速，从高天之上传来的一声炸裂的雷鸣，犹若兽吼，响彻天地。

不只是巨兽，连守夜者都愣住了，两者都抬起头来，便见完全实体的庞大轮廓破云而出！

那是一头龙，通常存乎于图腾纹章之上，此刻以同巨兽近似的庞然体型咆哮扑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巨兽瞬间失去平衡，眼看便要被扑倒在地，而在这同时无人注意的守秘人纵跃而起。

错过那倾倒的巨兽，铁爪刺入巨龙额角的边缘稳稳地挂在上面，他纵声吼道：“丹尼尔！动手！”

“上了！”

同样大吼以回应的研究者身侧两端的「炮弹」飞射如雨，打着抛弧重重刺入巨兽正面的每一处神经节，好似中医馆里用来练手的假人其每一道穴位都刺满了针。

点穴能不能定住一个人是个问题，但破坏神经系统肯定能废了一个人是肯定的。

本还想挣起的巨兽浑身一僵，王牌机师此刻的心情大抵和断电舱室的十四岁驾驶员差不多，也或者该呼喊一下铁奥为什么不动。

但不论他会不会喊，楚信然已经替他喊了：“伦道夫！”

作为这三人队伍的纽带，楚信然是唯一算是和俩人都有一定程度合作的，理所当然的接过了指挥者的位置。

「战术规划」标准；

只可对熟识之人进行战术调度，其过于极限大胆的作战方略也只有熟识之人方能保证不出差错。

——右副都御史狄景明；

正如此时此刻，在那完全倒地的巨兽所见的上空，高举长镰的守夜者与挥拳直下的守秘人映入视野，击破视野，连同视野所连接的根系，也一同抹灭。

本还可以令人困扰许久的一头辅助腕足，已然被龙首一口截掉，体会到了嘬鱿鱼的快乐。

然后又吐了出来。

不知是觉得太难吃，还是意识到了这些肉原本是什么东西。

NO.150:尽管我们手中空无一物。

（终于写完了演唱会，预料之外的长。接下来……是德克萨斯家族。哥伦比亚卷怕是有望突破200……）

“No way back, no way to go back to the start……”

No way to go back to the start until it's over……”

充作背景音的歌声若隐若现，没办法回头，没办法回到开始，不能重来，不能回到开始的地方直到结束。

.

长镰斩金裂铁，轻易破开了坚不可摧的甲质，而铁拳轰然砸下，坚韧的血肉在那金属利爪的撕扯下毫无坚持能力，轻易便被击穿了脑部最大最具防护性的大脑与其附带的神经节。

两人便是站在那巨大的大脑空洞前，就像站在钻井旁边的工人，只是工人尚且一身的尘土，那两人却未被飚射的血液糊脸。

只因巨龙探出的劲爪挡在了面前，其沾染的血液被它随爪甩去，顺便瞥了一眼缓口气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斯特凡诺。

斯特凡诺也抬起手来，想要甩一甩但又因痛楚而收了回去，反正叫那边别管自己的意思是传达到了。

而那站在巨兽跟前的俩人也确实是没来帮他一把的意思，连身后的巨龙也在一声悠远沧桑的长吟中夭矫于空，重入云层，接着便有雨声响起，盖住了若隐若现的歌声。

阴云积蓄如此之久，没理由不下雨才是。

而这也是苍龙的退场方式，靠着他人的血气替代源石能量终归无法长久。

但这一爪也足以发泄最近狩猎不顺的愤懑，让它心满意足的散去自身，将无根之水归还于天地。

也正是在这雨中，三人衣衫上沾染的血迹被轻易地洗脱，只是楚信然完全没有移动的想法，只是抬起手爪，看了眼那银色金属间被水冲刷的血色，再垂下头来看向脚下的苍白肉块，头盔里发出隆隆的声响：

“犹大主教，你输了。”

低沉宛若机械噪音一般的声音严重失真，也不知是头盔搭载的特殊频道，还是扩音系统本身的损坏失真。

伦道夫守在他边上，狩魂之镰已在雨落之前就喝够了无辜者之血，剩下的剂量仍够欺骗「它」一些时间，能令他手持长镰候在一边。

虽然脚下那仰面朝天的巨兽已经眼球全灭且生机俱失，但谁也不会相信那主教没有后手，相信他的意志也都还停留在这里，甚至能借助尸体开口。

“当年传闻的一角我已瞧见，我输了。”

这份信任的反馈来的太快，也来得太过干脆，从巨兽体内传来的声音要比楚信然的音质优秀得多。

“不过我也很惋惜。”

“惋惜什么？”伦道夫问，他四顾周遭那些尚未破坏的银白色角质，这巨兽的尸体倒在地上已然明确的失去光泽，触须也不再修复，但那犹大的声音总让人觉得某处位置会突然爆开跳出些东西来。

“我本以为选定了个足够华丽的舞台，却不料这舞台上除了守秘人，还来了守夜者与研究者……”

犹大的声音顿了顿，带着满满的遗憾，“你们任何一人都足以配上这舞台才是，三人同台反而展现不出各自的全力，不是么？”

楚信然和伦道夫都没有回答，这时候是远处瘫坐在地上的斯特凡诺悬着双手，颤着声音喊道：“那边那个借着尸体发声的变态主教！我有个问题你能回答吗！”

他必然是颤着声音的，毕竟两手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左手更是已经脱臼，靠自己还扳不回来，他又不是神经麻痹也不是铁血硬汉，哪来什么声音如常。

而他那样吆喝也让伦道夫看了过去，朝着楚信然抬手示意。

楚信然点了点头，指了指脚下的尸体然后几步间跳下巨兽的头颅，跑到斯特凡诺跟前蹲下身来，两手扶着他那脱臼的左手，猛的一扭。

这人当场就叫了，凄惨的声音穿透雨幕，联想之前的飞扬跋扈，令伦道夫都露出无声的笑容。

反倒是守秘人的头盔和博士的一样严实，说不清是否也在幸灾乐祸。

不过当他那银色的爪子拂过那红肿的右手，凝结成排的水面带来的冰凉感消解了不少疼痛，让斯特凡诺无心去追究楚信然有没有笑。

不过至少犹大没有笑，沉稳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请讲……”

“你们这一场谋划了一个多月，这一次快赔上你们在哥伦比亚大半的资源和相关单位了吧，认输这么干脆？一点也不生气？”

“这个问题，很遗憾我不能回答，但你应该明白，马太主教没有出现，便是意味着就算此刻失败，我等也能全身而退。”

“只是这样吗？不见得吧。”

双手交握着测试灵活，顺便揉了揉手腕的关节，斯特凡诺仍然坐在雨里，一面说着，一面朝一旁的楚信然低声说了一句：“问题很大。”

楚信然点了点头，也低声说：“可就算问题大，现在的也该准备回去了。”

不论是此刻的时空流，还是这个时间下的橄榄枝场馆都很难呆下去了，关于后者，地上那些被雨水冲刷的尸体群里还有不少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和黑钢成员，以及这么久的无人打扰也很能说明问题。

“博士是对我还不够了解吧……”依附着死尸开口的犹大倒是可以无所谓的说，“只是一次溃败还不足以令我恼羞成怒，倒不如说，我的情感一直都有些缺陷，愤怒这种情绪很早开始就与我无关了，关于这一点还有疑问的话，不妨以后当面问吧。”

“不用了，这次来听个歌都能被搅和，只想祝贵教同各位一同埋入觐神之路，见面什么的大可不必。”

“大家会有机会见面的，也或许不会太久……”犹大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这样的话，遗憾也就能得到圆满吧。”

这句话说完的下一秒，长镰再一次刺入血肉，这次没有血溅出来了，这鞭尸般的举动就只是再一次证明这是句尸体而已。

“伦道夫，过来吧。”

楚信然朝他招手，而他手中那狩魂之镰，也在机括回收，以非常规的方式重回螺纹手杖的模样。

然后他看了眼斯特凡诺脚边的双枪，捡起了自己的那一柄。

被他这举动所提醒，楚信然也同样捡起了自己那柄杰里科来，两人都随手甩了甩枪身上的水迹便将其收起，然后各自伸出一只手来，递给还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某人。

这么大剌剌的坐地上，看起来是在仗着防护服的隔离层一点都不担忧裤子湿，还不觉得硌。

不过当这人伸出手来被两人一把从地上拽起，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证明了他还是在意的。

“挚友啊，这种一身湿的情况回去会露馅吧？”

“你是第一次来么？”楚信然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眼看似无事的伦道夫，还是补充解释道，“我们能回去的只有意识，这具身体本是属于原本未来的自己，能穿越到这一刻也是因为这一刻的我们在既定未来里活到了这个时间……不过或许在几分钟后就该死了。”

楚信然说这话时抬着头，望着破烂的穹顶边缘冒出的制导无人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