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577章

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好像他才是什么声名狼藉的恶魔似的,分明这群萨卡兹对他的理解应该都在「当初在战争里面被打的要死要活还连o战友都没保住」的印象上,理应是个废物菜鸡。

嗯,楚信然一直是这么评价当初那时的自己,哪怕是现在也没改变。

正因为这种评价才无法理解那帮血魔的想法,却也因为那份无法理解而对其族群的特殊印象深刻,只是对方看起来实在有些缺乏礼仪,楚信然便在一开始无视了他,直至对方稍作收敛才将话题扯到了对方身上。

可这话题最终发展而至的主要目的,却是一个过于敏感的话题。

特蕾西娅殿下。

时至如今的卡兹戴尔,这个称呼、这个名字都是太多萨卡兹人心头的伤痛。

既是伤痛,便不便提及,也因是伤痛,因为那痛苦的制造者尚在这片土地暗中把控着局面,也不便让人提及。

哪怕是在这样不起眼的巷道之中,提及那个称谓的那一刻,仍会有人注意周围,生怕隔墙有耳。

但这其实是没意义的,楚信然很明白。

特雷西斯真身竟在维多利亚什么的,这是大家都没想到的可能性,甚至连他那些不少名义下的支持者也是一样。

大家都觉得特雷西斯将军既然击溃了特蕾西娅殿下的势力,就当把握整个卡兹戴尔的王权,哪怕没有真正公开宣扬下达过新的国策,也应当是在励精图治,蛰伏发展——

哪怕民众的生活根本没什么变化,相较于只是少了一个统合战争,而大大小小的争端依旧。

大家都认为将军在谋划一个大惊喜,根本不会想到那位将军已经转移到了维多利亚,甚至在那边暗中镬取了什么高位的权利。

只是从这个思路看来倒也没错,特雷西斯确实是在谋划什么大惊喜,所谓的励精图治、蛰伏发展也没什么冲突,唯一的冲突只在于他没在卡兹戴尔,他在维多利亚。

尽管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之流的本土官方组织还在继续运作,诸王庭之流的古老机构也仍在运行。

但卡兹戴尔与维多利亚的距离仍是注定了诸多不便,他们其实完全没必要搞得这样隐秘畏惧。

楚信然绕到这里只是不想让这镇子的镇民看见,一个小镇,一个民风沾点问题的小镇,消息流传速度也是很快的。

楚信然不想搞出什么幺蛾子导致不方便走,若是被那些镇民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陆行舰的物资补充容易出麻烦,直至现在,那些采购员的回归报告还没弄齐,这也是在这儿接见对方的原因之一。

“传承、杰作、巴别塔,女妖之主与血魔大公竟然从我这儿得到这种消息?”

楚信然的脸上挂着微妙的笑,像是讥嘲:“你们不该去问诸王庭?他们才是真正支持过那位殿下的人吧,甚至还是你们的「同行」。”

“阁下说笑了……”女人尴尬的笑了笑,“您也不是不知道诸王庭而今的态度是亲向将军,殿下的一切都成为被封锁与被阻断的消息,没有任何的——”

“我觉得光是问你就够了吧?切尔西o琼斯小姐,你曾陪侍于殿下的身侧,哪怕足够短暂,但以她那对谁都敞开心扉的性子,大抵不当存在连你的不知道的事。”

“呃……”这份话语令场面为之一静,而女妖小姐的沉默与表情僵硬更是让这份安静延长,而一旁的拉特兰人只看得满脸古怪。

还有一个从头到尾便是将军一派的血魔冷眼旁观着,看着这既像是殿下派互相拆穿内斗,又像是什么滑稽戏一样画面。

“阁下的话语已经证明阁下足够了解殿下,而我作为那短暂陪侍的判断便是苍七阁下,您一度赢得了殿下的信任,也赢得了殿下同伴们的信任,您曾有过加入巴别塔的机会,哪怕您那在那时选择了拒绝,但也仍有资格参与一些——”

女妖说到这里时,别有用心的瞥了眼那位血魔男人与对面一侧的黎博利男人,最后意味深长的看向那板着脸的龙族青年,“可能只能容许个位数人员知情的秘密计划。”

看起来当真像是同阵营互相出卖的丑态,让那一开始就欣赏支持者特雷西斯将军理念的血魔男人逐渐有些想笑的同时,却又觉得有些可悲。

作为血魔族群中的少数派,他属于一个更为贴近外界正常基准的性格与爱好,不像大部分同族那样嗜血残暴且极富恶趣味。

他也明白大公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派他作为使节去找苍七,免去其他同族大概率演化成见面打架的可能。

可他的这份正常也导致了他其实也憧憬着殿下的祈愿,也尊重曾经追随殿下奋斗过的人群。

苍七在其中的出力次数极少,但论功绩却完全谈得上佼佼者。

很多听过这人境遇的萨卡兹人都对其有着一定的尊敬,这些人也包括他自己。

怀着这样的尊敬想看到的可不是这幅互相急着甩锅的样子!

心头却只是徒增一些不快,若非心头还存着保持尊重才能建立沟通的前提,他早已忍不住出言甚至动手。

“就因为这种可能?我就得知道什么事么?”龙族青年仍旧老神自在道,“你们若是真正仔细调查过我就该明白,什么巴别塔,什么愿景,什么战争,我都不想参与。”

“我只是个赏金猎人,标注上的数字是我唯一在意的东西,正如你们萨卡兹的雇佣兵。”

他看着那女妖,又看向一旁的血魔,嘴角咧开个轻蔑的弧度:“谁会真正将信任交给一个雇佣兵?若是你们,会将一个秘密交托给一个明码标价的赏金猎人?”

“若我们只知道您是个赏金猎人的话,或许会被您说服,但您还是个守秘人,苍七阁下。”女妖微笑道。

楚信然仍是那副轻蔑的笑,注视着女妖,既像是在施压,也像是无所谓的等她继续。

而她也确实在继续。

“同时你还一度成为大炎的监察司,龙门的总警署处长,而今又是大炎的钦差大臣……”

简直像是在报身份证号似的,一个接一个的直观体现楚信然一直被人盯着的现状,最后做出总结,“那您有这么多的一面,总不该说自己只是个明码标价的赏金猎人吧?”

楚信然的笑容有些蚌埠住似的,抬起手来做出一个失传已久的高卢手势,像是服输。

而女妖并未就此放下优势,反倒继续紧逼道:“若您当真明码标价,那便报价吧,告诉我们那三个问题的答案,我还清楚的记得殿下当初如何评价您是怎么不可思议的人,一个恪求自己永远说真话的人,只能是一个总是语出惊人的奇特人物,因为他需要以这样长期的记录来证明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同样真实。”

“您很少得到信任,而殿下,她会给你信任。”

“她的信任也给了你……”青年已是毫不掩饰的一脸冷漠,“你却用来辜负她的意愿?”

“我们各自背负着不同的信任,为了担负起自己承担的那份,我只能牺牲你的那份。”

“蛤?”这话让血族男人听不太明白,疑惑地看着这两人,倒是注意到了斜对面的黎博利男人有些恍然的表情,便莫名的心头有些烦躁。

只是不论他如何理解这种只有自己不行的氛围,那边都还在继续。

“哪怕我这边的将会摧毁特蕾西娅可能存在的心血?”楚信然强作冷漠道,只是这份强作也难掩些微怒意的展现。

敏锐的察觉到哪怕是而今这幅隐含着怒意的楚信然用词仍然很考究,那女妖一时沉默后,方才感慨道:“您说话真的很谨慎,殿下的信任果真没有落到空处。”

“而她信任的你却要一逼再逼?”

“出价吧……”女妖并不理会对方的反向质问,“还是说你要拒绝出价?”

“五十个铭牌,要无名的萨卡兹。”楚信然冷淡道。

同时也显得果断。

这样的果断,能让三人都是一怔。

“这么便宜?”看了老久戏的血魔男人更是诧异。

“这只是个开口费,懂么?”楚信然冷淡道,“不代表消息本身的价值。”

“呃……”女妖沉默着,从衣兜里摸出一叠的锈蚀铭牌,一一点数,看起来还挺节俭实际的只摸出五十枚穿成串丢给了楚信然。

楚信然抬手稳稳接过,扫了一眼,便抬眼回答:“我不知道。”

经典优质解答,直接让某些人无法接受。

“你!”

血色涌动,被情绪激活的血脉本能甚至不受控制的伴随着低喝扩展,然后被对方侧身抬手点出的食指水流直接击破。

画面还颇有些滑稽,就只是青年抬手比出个手枪的手势,朝着他的方向点了一下,就看到一道突然浮现的「水箭」击碎了血雾,连带那血雾围绕的男人也在怔然中失神,站立不稳又晃了晃头。

抬手扶额望着那正缓缓垂下手的青年,指缝中泄露的血色双眼已是野兽般的竖立。

楚信然并不在意他那被激活的血脉,只是回头看向那女妖:“这就是我的答案,真话。”

“进一步提问的价格呢?我要换个问法……”相较于血魔的激动,女妖显得反应平平,“比如,我要问魔王是否得到了继承。”

“特雷西斯的头,给我。”楚信然冷淡道。

这话直接要让血魔垂下扶额的手来,目欲喷火,却又被女妖抬手阻隔,手掌间有明显的淡紫色氤氲覆盖让他冷静。

“这是你的意气用事还是暗示确认?”

“我说过了,明码标价,信息的价值值这个价……”楚信然冷淡道,“不论是有还是没有,我觉得就值这个价。”

“苍七先生,别逼我们动手。”血魔男人的火气又有些压不住了。

“你这状态还能动手?还是说你们打算一起死在这里?”

楚信然皱了皱眉,在他皱眉的时候,仿若海潮的流水声在他的身后时隐时现,空气也跟着出现了些许的降温。

刚才击碎血雾,散落在地上的水迹正重新汇聚,同时汇聚的,还有他身后半透明一般的巨大蜿蜒。

小小的巷道容不下它的身躯,可也正因此才显得压迫感十足。

威胁,再明显不过。

而面对这份威胁:“走!”

女妖直接拽着血魔的手腕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拐角。

那方才的一切也都消散结束。

看了一整场的黎博利男人这时候也只能这时候才能走近他边上,拍拍他的肩:“完事了?”

这一走近才注意到他正垂头望着手里的一串铭牌,好像在点数钞票似的,一枚一枚的翻看。

马蒂亚在一旁跟着看了几秒,隐约看出牌子上的纹路好像和之前的不太一样,根本不是那种锈蚀的名字时,正在点数的手又猛然顿住,直接将其攥紧揣入了兜里。

并且楚信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别看了,与拉特兰无关,该考虑走了。”

马蒂亚沉默着与他对视了几秒,耸了耸肩,走在了前面。

然后隐约听到走在后面的楚信然好像嘟囔了一声什么:

“真是病态。”

NO.79:你以为是土葬,但其实是水葬。

(呼唤五一到来的日子。)

狼蛛、夜枭,这样的名字在这片被称作泰拉的大地上一样有着对应的生物。

同时也能是某些人一时兴起给自己命名代号的意象——被蚀刻在铭牌之上。

相较于那些太容易被斑驳的代号名称,蚀刻图案的主意算是相当不错的,只是需要额外耗费功夫。

很少有人会在雇佣兵的狗牌上耗费太多功夫,除了雇佣兵自己。

可萨卡兹雇佣兵着实无法论作自爱的典型,尤其是在那场魔族战争之中的萨卡兹佣兵。

被战场裹挟的不论是士兵还是佣兵,其本质都是浑浑噩噩,指望他们考虑什么把自己的铭牌弄得漂亮些,这本身颇有些天方夜谭的意味。

所以这些牌子的主人不是萨卡兹。

黎博利、鲁珀、阿达克里斯、萨弗拉……被卡兹戴尔战场吃掉的生命并不局限一个族群,正如埋葬于这片大地中的骨血各不相同。

通常时候,楚信然都并不在乎这片土地死了哪些人,而那些被他拿到手里充作货币的识别牌又曾经属于谁、代表着谁。

都只是货币罢了。

用来充作不想携带赤金、也不想携带精炼源石锭的人可选择的第三硬通货,疤痕商场永远收购这种东西以满足一些扭曲收藏家的长期需求,算得上价值稍次,却又无比便携的货币。

用遗物充作货币,疤痕商场的臭名昭著正是在这样对战争与性命明码标价的冷酷无情,却被萨卡兹佣兵们视作理所当然。

在这些铭牌的主人们看来多少沾点那啥。

而说到这里,便也差不多能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这些铭牌属于来自其他国家与土地的雇佣兵,是一群与萨卡兹风气与文化格格不入的雇佣兵,同时也是死在了这片战场中的雇佣兵。

也是曾经那支运送队伍的雇佣兵。

换言之,苍七昔日在卡兹戴尔时的队友。

那时候看起来年纪最小的赏金猎人,混在一种雇佣兵之中既青涩,又累赘,却又是唯一一个活到了现在的家伙,只能凭着这些牌子望见那在灰头土脸的往昔。

望见那些家伙之中有人嫌弃自己却又忍不住教导自己,有人一直游离在队伍边缘却又在他望见尚不可承受的异质时压制了他的行动,使其冷静度过那片短暂的疯狂期。

在那一片片糟糕的回忆之中偶尔能抠出些这样还行的片段,而这样的片段能被这些识别牌轻而易举的从脑海中扯出,扯得生疼。

“舰长……”

被打断了思路,也被截断了眉角的抽搐,楚信然回过头来看向那低声呼唤自己的舰员,对方手里正端着几页叠好的文件,“我帮后勤部送来的采集报告。”

这位佩洛舰员似乎察觉到自己打扰了什么,头顶的双耳都在话语间抖了抖,目光也有些惴惴。

但这位年轻的舰长却没什么在意的意思,只是接过报告,目光一路下行,几页纸很快一晃而过,点了点头:“没什么问题,报告完就休息去吧。”

“是!”

舰员立马立正敬礼,还有着蛮大的嗓门,让楚信然略显诧异的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身影,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又转悠过来的马蒂亚凑近过来问:“怎么了?那佩洛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楚信然望着对方的身影逐渐拉远,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给我安排的船员里还有军队里的家伙。”

“大概觉得警备力量越强越好吧,反正你们炎国人就是在这种地方过头。”经历了上一次对答的拉特兰副长感觉已经抓住了炎国人的心理症结。

“或许吧。”楚信然点了点头,其实也不怎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