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66章

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阿尔托莉雅!”

他对维娜喊道,维娜倒也算是对这假身份有点自觉,或者单纯是因为听出了楚信然的声音,回过头来。

“你先逛着,我去趟洗手间。”

维娜闻言快步走来:“那我来背提琴盒。”

楚信然下意识打算拒绝,但想到自己那预感,还是把提琴盒取下递过:“还记得进门前看的展览区地形图吗,不用担心汇合,我会在哥伦比亚区等你逛完。”

“嗯。”维娜点了点,接过那看起来相当笨重的大提琴盒背上,也没问别的,就看着他快步跑向洗手间。

“那家伙不会吃坏肚子了吧?带纸了吗?”

“那小子吃了维娜一锤活蹦乱跳好几天,倒不像是身体差的样子。”

“那……会不会那小子还是有问题?他这几天表现的太好了我反倒觉得有些不真实。”

三头狮子旁若无人的讨论着。

“走啦。”维娜的声音这么说着,背着大提琴盒重新融入前进的人流。

三头狮子各自对视一眼,也就回过头来跟着维娜迈步,庞大的身形在人群中穿行带起一些淡淡的轻咦。

顿时有不少人感觉自己被谁碰了腰或腿甚至是臀,一场隐晦的争端似乎就要因此而起。

而另一边,说是去卫生间,但也真的开始放水的楚信然一面嘘嘘一面瞧了瞧周围,将这没什么特色的布局和周遭进出入口的路人扫了一眼,他知道自己有点疑神疑鬼了。

但奇怪的压迫感确实是在的,这不是对死亡的警告,他很确信,因为他熟悉这种感觉,这是一种和自身截然不同的生物接触的紧张。

奇怪的生物……

搞定生理问题的楚信然走出卫生间来到水槽前,洗手中不经意的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横镜,冰蓝色的瞳孔中划出红色的狭长,视野里也出现了不少移动的虚影。

在他借助镜面的反射看到它们的瞬间,它们也仿佛察觉到了视线,齐齐的扭头、转身、翻身将那像是头的部分对准了望着镜面的他,并朝他移动奔跑。

啪!

他镇定自若的甩了甩手,垂下去看手的双目恢复了正常的冰蓝,这样的他,也就又看不到它们了。

倒不是掩耳盗铃的自杀举动,事实上它们确实看不到他了,楚信然将这种现象为信息的隔离,你能看到它们是因为他们发出的信息被你捕捉,而信息被捕捉的瞬间,它们也反向察觉到你的存在。

但只要不去模糊两者的界限,它们通常不会干涉到现实,具体需要某种架构桥梁的仪式。

若是换个时间场合,他会不介意比划比划的。但现在,看了看自己那甩了甩依旧湿淋淋的空手,以及转过身来看到的人来人往,也就不存这种心思了。

这是国际层面的油画巡展,展览的都是不同文化与风格下的名画精粹,弄到昂贵门票的不论男女还是长幼都怀着某种类似朝圣之心而来,哪怕有着少数怀着别样目的人。

但也不至于破坏气氛的纯粹,这里每个人都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么高兴的话,他就不忍心破坏了。

NO.24:理所应当。

油画,脱胎于曾经欧洲绘画中的蛋彩画,因对绘画材料等加以改良后发扬光大。

这是曾经的概念,楚信然曾经听过一大堆资料,但如今记得的只有这个考试会考到的基本知识点。

而在泰拉,首先根据刚踏入场馆时所见到的,做样子式的油画概念科普,楚信然很确定欧洲之类的称呼是不存在的。

倒是亚麻子油调和颜料没变,依旧在经过处理的布或木板上作画。

因为油画颜料干后不变色,多种颜色调和不会变得肮脏,得以画出丰富、逼真的色彩。

油画颜料不透明,覆盖力强,所以绘画时可以由深到浅,逐层覆盖,使绘画产生立体感。

这都是那面入口的介绍板上写的。

至于为什么说它是做样子式的,那自然是因为会花大价钱步入这种殿堂的游客,极少会有楚信然这种门外汉,大家基本都是绘画爱好者或是欣赏者,都是能看门道赞不绝口的内行,而非楚信然这种只能看看画的感觉如何然后喊666的外行。

没有背提琴盒的楚信然能够更加轻松地穿行于人类,最终抵达了哥伦比亚区的他理所当然的没看到维娜。

这倒是令他挺满意的,如果这么快就看到维娜也站在这儿的话,那就意味着维娜其实也不喜欢看这些东西,那这次逛展压根就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

当然,或许也该考虑她其实迷路的可能性……有三头狮子看着,这种可能的几率不大。

掏出手机瞅了眼如今八点十分的时间,再瞥了眼聊天app上未有新消息的几个头像,略有些失望但也算是另类的放松,有了空隙得以思考之前看到的那些东西。

需要思索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数量。

说实在话他并不在意那些怪物一个两个的在哪里出现,在鲜少有人清理的情况下,它们在哪出现都有可能。

但只要没有降临的机会,它们就单纯只是无害的背景,也极少有人具备察觉到它们的能力。

所以那些玩意儿在哪晃荡都不奇怪,它们本身也很少出现交流,这都是楚信然的经验之谈。

但为什么,这里会这么多?

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们吗?还是某些艺术家的思维太过活跃被选中了?

众所周知,克系世界观,什么艺术家、考古学家、民俗学家什么的就是高危职业,越高的感知、越敏感的精神,越容易引来一些危险存在的注视,有个深海大肥仔甚至专挑艺术家眷顾,频频发出:有空一起做梦ojpg的邀请。

但他在这个世界待了八年,也算见识过不少游荡的怪物以及几个不像样的邪教,就没见到过关于那些旧日、外神之类的大佬记载,曾经的他就依此做出过猜测:这个世界虽然有一帮像是克系残留的生物,但本身没有留下什么像样的信仰,要么属于非常偏僻的边陲之地,要么就是那些家伙都瞧不上这里。

只是猜测罢了,能见到那些怪物的人倒是挺多,但了解祂们背景的人却一个没有,迄今为止他也没见过能有与他相同视点的人,哪怕是那些跟怪物的影响战斗的所谓深海猎人也是一样。

都是些只知道战斗与杀戮,疲于奔走而没空探究真相的纯粹战士。

如果真没有的话,反倒是好事吧,这个世界本来就已经够糟糕和混乱了。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突然汗毛倒竖,本是随意倒垂微曲的龙尾也随之绷直,下意识的后退数步,袖管掩盖下的猎刀绑带差点抽出,在他视野下走过的路人们警醒着他如今身处何处,更有几个察觉到他路人走上前来,询问他是不是需要帮助。

在他们眼里楚信然大抵是某种疾病发作的模样,突然后退几步还面色苍白,额头冒汗,虽然瞳孔正在回扩,但依旧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总有些热心的人存在,在楚信然摇头摆手外加婉言谢绝后也就点了点头相继离开,留下楚信然和缓的调整呼吸,看向自己之前背对的方向挂着的那副画。

那是一副享受将颜料随意涂抹的油画,没什么具体的形状,但只是注视着它,就能让楚信然微感不适,那副油画的命名是一串哥伦比亚式英文,意为深海,画师署名不像是本名,而是个代号——深海色。

“您似乎对我的作品有些情绪激动的反应呢,能说说感想么?这位……嗯,瓦伊凡先生?”

可以说是相当可爱的声线从一旁传来,楚信然几乎是立刻抬眼望去,那是个身高一米五左右的短发女孩儿,过于年轻的脸上看不出作为先民的动物性特征,也看不出是能够画出上国际油画展的出色作品的画家。

太年轻了,一眼看去可能才十五六岁。

但当他的视线从对方的脸上挪到外套的肩部时,那章鱼模样的纹饰却令他怔了怔,哪怕并不是一类画风,他也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曾经在一年前的梦境画展。

那是一场关于画展的梦,空荡荡的展览馆只有他和苍龙,每个被装裱的油画都有着对一位传说生物的惊鸿一瞥,有些是卡通的形式,有的是写实的插画,都是基于穿越前所见过的作品,那是一次少见的,既清醒又没有被怪物入侵的梦,只是梦里看到的每一幅画都让他印象深刻,包括那副深海中的克苏鲁伸爪上浮的油画。

“C……Cthul……”楚信然下意识开口,但又反应过来在要说出全名时止住了。

其实说出那个名字也没什么,楚信然很确信克系作品的设定虽然常有仪式,但还没到随口一提就会出事的程度,真正不可说其名,视其形的,通常是唯一神宗教才会有的设定。

但既然迄今为止这个世界都没见过那些熟悉的名字和尊号,那就不要由自己传入,未知的东西才会危险,既然要过平静的生活那就得先管住自己的嘴。

“克苏?”那女孩儿确认道,“什么意思?”

“没……呃……口误而已,被画家本人找上,稍微有些紧张……”

楚信然尴尬的要抬手挠头又觉得不太礼貌的僵住,最后左手握住了不知该放哪的右手缓缓下挪,略显窘迫的笑了笑,体现出一个又紧张又力图补救挽回形象的年轻人,“那么,您就是深海色画师?”

“嗯,那是我的艺名……”女孩儿体谅的笑了笑,也没去谈论楚信然的失态,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很多人都觉得我这幅画什么都没有,只有几位老师觉得它可以被挂在这里,但就算是这样,也很少有人会在这幅画前停留,从您突发状况开始,我就在关注着您,能再请问一次吗?您对我的作品有什么看法?”

楚信然犹豫了几秒,决定如实回答这个问题:“漩涡……”

“嗯?”少女骤然凑近了身体,放在身后的手上拽着的活页夹环笔记本也抬到身前,“能详细点吗?”

“像是能将注视者的精神都席卷进去的漩涡……”下意识的避开对方那好似要倒在自己身上的姿势,楚信然倒是唯独不意外这种发展,他曾在某些医生和研究者身上见过这种好奇到狂热的目光,“令我很是不适。”

“啊,就是这个,您一定也有过观察海洋的经验是吗?”深海色满意的提起铅笔在打开的活页夹环笔记本上勾画,“但那几位老师看着这幅画也不会感觉不适,他们只是诧异这画的技艺,却无法理解我在作画时的不适和烦躁。”

只看技法、结构和色彩,却不理解作品所处的文化环境,是无法理解创作者意图的,更谈不上共鸣和联想。

“请告诉我您的名字,先生!我觉得你一定能理解我其他的作品!”收起笔记本的深海色甚至抓住了楚信然的手腕。

明明她的画作都能摆在这种国际画展上,却表现的像个刚学绘画不久就遇到知音的新人,而楚信然看着她那张热情洋溢的笑脸莫名的想起那张:先生,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我想跟你讲一下我们的天父和救主ojpg的表情包。

一想到这个,他就立刻想拒绝了,当即付出了行动:“恐怕要让您失望了,画师小姐,我其实不通绘画更不懂油画,这次是陪别人来的。”

一开始就有人盯着这边的看的情况下,楚信然还说出这句话几乎是瞬间就引来不少轻蔑的目光,本来他们也就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虽然两人的对话没压低声音,但周围的谈论声也是一种掩盖,就他们看来就单纯是一个女孩拉着一个大男孩,女孩表情无比热切,男孩则是一脸为难,当他们集中注意打算听八卦时,就突然听到这么丢人的话,有些想笑,有些无言,还有些是生气。

生气这种地方混进个凑热闹的,殊不知自己现在也和凑热闹的差不多。

“没关系的!对图画的欣赏不需要底蕴,能看懂意蕴足以高出只看技法的人!”

“呃……”我现在要不要骂人?

楚信然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就突然听到此起彼伏的女性惊叫声和男性疑惑的声音,然后从人群里挤出一个维娜来,身后是三头仗着隐身到处晃的狮子。

“梅林,你在干嘛?”

维娜看着还在被深海色拽住手的楚信然,以她那缺乏沙雕文化熏陶的脑袋倒是脑补不出什么东西来。

但后面三头傻逼狮子就不一样了,但楚信然并不给他们发挥的机会,便是面无表情的扬了扬还被拽着的手。

“如你所见,被一位印象派画师缠住了。”

NO.25:你在看着我,对吗?

“那个画家小姐人挺好的。”

霍利尔顿社区,相距展览馆仅有两条街的维尔斯酒店内,维娜把手里的大包小包都放在桌上,然后看向已经把大提琴盒放在床边,正在脱外套的楚信然。

“是啊,但她的状况或许不太好……”楚信然没好气的说道,“那对我们的现状而言是很不方便的。不,应该说就算没有和你们的契约,我也不想管她那边的事。”

“有什么内情吗?”维娜回忆了一下和那位深海色的交流,不论是讨论绘画还是出去散步,大家聊的都那么普通寻常,维娜没有提及自己的身份,她也没有提及自己在绘画圈的身份,在这样彼此的默契之下,维娜简直认为自己多了个不错的朋友。

只有楚信然一脸无奈,摆着一张苦瓜脸对着那么热情又可爱的深海色o小姐,连维娜都要有些生气了。

当时碍于礼仪而没有发作,分别后在散布时走着走着又消散了,因为想到楚信然不该这么反常才对。

“海里的事,对陆地上的狮子还太远了。”看了眼趴着的三头狮子再看向维娜,楚信然回了一句意有所指但对维娜而言却又等于什么都没说的话。

“你只需要注意小心一些艺术相关、考古相关、宗教相关之类的人群,大部分普通人倒还好无所谓。

但比较神经质的话,注意保持距离即刻,有些东西越是钻研越容易陷进去,完全陷进去了,就会像是变了个人……”

楚信然说到这顿了顿,回头去给手机充电,“这些人要么够出色,要么够偏执,都是潜在的……犯罪者……”

“犯罪者……”咀嚼着这个词语,维娜回过头来看了眼三头狮子,狮子们没有说话,只是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不过要在狮脸上看出表情也算是种绝活了,对楚信然而言维娜就只是下意识的朝着暂定监护人寻求安慰罢了。

见她如此,楚信然也觉得自己说得好像有点吓人,便开口安慰道:“不用想太多,我在这些年来也算是接触过的这类人群,也算是有几十近百了,但到了那种地步的,也就两个罢了。”

但那是因为自己作为赏金猎人接触的这类人群能力参差不齐,而维娜作为王女,接触到的出色人群比例会比自己高得多,这也意味着遇到那种家伙的潜在几率要比自己高。

关于这一点,楚信然压下不谈,因为他突然觉得以自己走南闯北的工作特性来看,谁会遇到更多还不好说,起码现在他已经赢在起跑线了。

“呃……”但比这种事不是很弱智吗?

“总之,如果有遇到那种可疑家伙但又不确定的话,你也可以试着联系我来确认,深海色没联系你的话,你也不要跟她搭话。”

“她加的你的MSN,我没有那种东西……”维娜提醒着这一点,“说不定过一会儿她就会给你发其他作品的照片。”

“呃……”楚信然不再说话了,只是站起身来以慈祥的目光注视着她。

“我这就去洗澡睡觉。”

在这眼神下两秒钟都没顶住的维娜忙不迭的朝着盥洗室跑了过去。

“那孩子以为你生气了……”闭着眼睛的凯突然开口,“她还是挺在乎你的心情。”

拉开床边的大提琴箱,从中抽出那一对杰里科手枪开始日常的保养,楚信然头也不抬的说:“在有报酬的情况下,我不介意将与深海色的交流作为一项委托来执行。”

“以一张死人脸?”

“自然是友好又亲切。”

凯发出了口区的拟声:“凭着金钱维系友好亲切,听起来像个牛郎。”

“作为一头维多利亚的狮子,你多余的知识太多了……”拿着拆掉套筒的枪管比了一下凯,楚信然吐槽道,“牛郎谋求的会更多,而我没兴趣,说到底,当我迫于形势加她MSN的时候,确实有些不快。”

“但你那时候没有出言,维娜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孩子,至始至终都没在那位小画家对你不断示好的时候协助其让你接受,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站在你这边。”

“是呐,这么好的学生换做几年前摆在网上是会被人喊小天使的,我又怎么会对她生气呢……”

楚信然扯了扯嘴角,缓慢而又稳定的重新组装手里保养完毕的部件,“能生气的还是对自己,既没有把话说死,又要摆出那副表情来。”

“你既不想搭理那个小画家,但又还是半推半就的接受了她的示好……”高文突然开口,“是你那迟钝的荷尔蒙发作了么?这么多天对维娜没感觉原来是喜欢娇小型的?”

“我怎么前几天没感觉你和凯一样的猥琐……”楚信然以嫌弃的目光投了回去,“没什么复杂的理由,只是被勾起了往事罢了。”

“嚯,是装作很有故事的小伙子……”凯嚷嚷了起来,“来,看看塑料袋里有没有啤酒。”

“没有,滚。”楚信然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