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767章

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结果却是这种东西。

这种感觉,就像是抵达了一处新的景点,准备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时,却是恶臭扑鼻。

坐在一旁本还在盯着手中书籍的夕,便是目光微挑,注意到了楚信然的脸上有过片刻的异色。

而在眼下,还更是注意到了行车轨迹的变化。

“不直行么?”比起夕,后面还有位一开始就关注着路况的赤冬注意到了所乘车辆的路线偏转。

本是从南门驶入的载具本只需直行就能抵达朱雀门,再入平城宫,可以说是畅通无阻的直接路线,结果眼下楚信然却在途径八条、七条大路之后一打方向盘,左转六条大路。

这条路距离闹市甚远,路上还有着一座较为著名的寺庙「药师寺」,倒也算个佛门清净之地。

窗外的吵嚷声都明显小了不少,倒是雨声依旧。

“有一队甲士在走朱雀大道,按路线很快要和我们撞上了,你有什么头绪吗?”

“什么?”赤冬怔了怔,倒不是因为朱雀大道这种说法,朱雀大道便是南部城门罗城门直达平城宫前的那条官道,也是笔直的大道,但赤冬可从未听闻平城京中有什么甲士。

哪怕是宫廷卫士,也只有队长级别具备披戴甲胄的待遇,也不可能有一队……

“全身披甲,看样式有些像山文甲……”孟章君犹自道,分明没人给他传达消息,他却仿佛仿佛能够看到远方的景象,“哦?当我们左转之后,他们也右转了,看来是冲着我们来的。”

“有人盯着我们?!”赤冬皱眉,看向一旁的蓝鬼,蓝鬼顿时面色一紧。

他知道大将的目光倒不是质疑他是内鬼,但却质疑起了他的能力。

作为侦查斥候的忍者,没理由察觉不到他人的侦查,就算身处一辆封闭式的源石车辆之中也应具备一定的警觉。

“一直都有,大概是你们这儿的大人物培养的探子,那小鬼还比不得。”

这话倒是瞬间令蓝鬼松了口气,孟章君这话看似贬低,实际上却给他开了个退路。

本就实力不济,而非什么粗心大意,有所隐瞒,虽然丢人,但起码责任不在。

“可……”就算如此,赤冬顾不得给蓝鬼说些什么,而是看向孟章君的方向,却见他陡然踩下了刹车,更听数道破空锐声而至!

投矛?!

顷刻间,包括方才只是听着的云游僧在内所有人都盯着那声音的方向,也就是那拐角处的正前方,六道刺破雨幕的投矛直冲车前,矛间闪烁着源石技艺的炫目光点。

那样炫目的杀机,令车上的女将几乎是瞬间便扯起嗓子喊出了「跳车」,下意识想拧车门却听一声卡达声后,发现握把被她拧裂了都没能拆动。

一次性全车门反锁,而今不少源石机车都有这样的功能,赤冬虽然常在军旅,谈不上什么机动车鉴赏能力。

但好歹是位将领,也坐过高级车,对这功能并不陌生,见到这种状况便是第一时间扭头瞪向驾驶座。

“孟章君,你!”

转瞬间的喝问,迎来后者的悠闲地反问:“急什么?”

话落的瞬间,便足以令那投矛直击车前窗——前的雨幕。

这时的雨幕不再只是个拟物的形容,而是货真价实的幕布一般,于水花四溅之中硬生生在那车前窗外的五尺之外,抵住了那六道投矛。

“这也是法术?”怔然之间,赤冬听到了后座传来蓝鬼梦呓般的疑惑。

光见方才那六道投矛的声势,以蓝鬼与赤冬的战场经历最是理解其破坏力的可怖,完全不怀疑整辆越野车都会被洞穿,结果却被看似薄弱的雨幕给抵住了。

而且,在那雨幕之后,车前窗之间,似乎还有着一道奇怪的符画一晃而过。

赤冬隐约有些印象,像是那些巫女、神官所善的法术字符。

孟章君居然还会这个?

她坐在后座,看不到前座俩人的表情,也就注意不到楚信然和一旁的夕同样注意到那一闪而过的法术字符之后,虽然并无意外,但却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了左侧的屋檐。

正处在那位置的几个男女便顿时打了个寒颤,连同两位正掐着口诀设下防护的是男女亦是如此。

都能体会到自己被两道冰冷的目光锁定,也作为一位术士、作为神职者有着比起常人而言更为出色的感知,能够察觉到那两道目光所蕴含的异物感。

一时间甚至难以动弹。

好在那份压力的来源似乎很快就挪开了注意,他们也看到了那停在原地的车辆在这时打开了车窗。

五个人各自下车站在雨中,除却夕以外都没人不情愿,毕竟即便瞧见了楚信然单凭水幕抵住了对方的投枪,而今雨幕中走近的高大甲士们也都落入眼帘,各个都凭着魁梧的身形,狰狞的甲胄造型营造出不能再车里再待下去的紧迫感。

连嵯峨也是如此觉得的,因为她虽然知道先生和楚施主的厉害,倒也没想到完全依赖于他们。

于是就只有夕一脸的不情愿,觉得孟章,或者自己都能做到在车里出手把那些家伙送走,干嘛要下车?

这就是思路不够长远。

既然知道不少人盯着,也试探出了会保护他们的「官方人员」,那不如直接让他们出来干活,干嘛非要自己动手?

让他们出来还能少走一趟呢。

喏,这不?

楚信然在拉开驾驶座车门后便环顾四周,无视了正前方正在行来的鬼面甲士,倒是看到了身后冲落而下的几人。

“孟章君,我等乃是藤家阴阳师,奉家主之命迎赤冬将军归家,请随我们一同,苏我家的这批劣鬼兵不好应付,当走为上策。”

一人越众而出,语速颇快的扯完一串,还没等赤冬柳眉倒竖地质疑藤家家主不是那个讨人厌的中臣明霄,便已经手中放出一块令牌,一枚乌金色,蚀刻着数种海类的令牌,能令赤冬面色一滞,口风一转地立刻道:“那就麻烦各位啦!”

看来是那位将军的信物了,瞧见连蓝鬼都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楚信然便在心头猜测道。

这也不难猜,连嵯峨都能懂,毕竟这女将在这一路虽然并没有聊过太多家里事,但却并未怎么掩饰其对那位姑母,那位将军的憧憬,可以说若是要猜一位能让她这般转变态度,立刻相信的人,那位将军是不二之选。

一个从小照顾自己的长辈,一个永远被周围人尊敬,也展示着过人之处的长辈,俨然成了她的支撑。

以一个外人视角看来这其实不太好,以楚信然这种一人摸爬滚打混过来的经历自然不太认可这种狂热的崇拜一个人,甚至连上战场都是为了得到对方认可的状态,但自己也没和对方熟到能对生存方式指手画脚的程度。

而且,倘若那人确实表里如一,也能够长期依靠的话,这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任何生活方式的所谓不好都是因为不能长久,倘若真能做到长久,楚信然是懒得指手画脚的,就像那一句标准局势:

XX爽,一直XX一直爽。

只是他不打算去,所以他差上了嵯峨跟上。

甚至问他们之中有没有人会开越野车,有人会就开他的车逃,他和夕拦住这些甲士。

一行人中真正理解两人战力层次的嵯峨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矫情着留下,其他人都是一副愕然继而行礼表示多保重,一副送行壮士的氛围。

都没想过他们走了之后,楚信然就「不演了」。

方才还只是绵密的小雨瞬间变了。

整个雨势好似时间被静止般的一顿,一道道雨丝搭在甲胄之上轰出噼噼啪啪的震响,倏然间显现的龙形轮廓更是将鬼将们砸得阵型一乱,而在他们意识到对方是胆敢反抗的强敌兀自决定进一步动用鬼血的力量时,却又遭遇了更直接的力量冲撞。

——犹若大厦般巍峨的游龙一闪而逝,一爪子给所有甲士糊了一下;

倒也一个没杀,就是伤筋动骨外加一些大概不会死的大失血。

鬼族嘛,身体结实的,恢复力强的,大出血什么的,只要他们那边人自己救援得快,大概是不会死的。

大概……

不过对这种投矛对着车前窗的,委实也不必客气就是了。

不过为了给他们一点机会,这边还是得赶紧离开现场。

所以楚信然拉着夕走得很干脆,也因为他们干脆的走人,「洗地」的人也从不远处的药师寺里偷偷摸出,就地搭建雨棚,开始摇起医疗法术和实际药物双管齐下。

不过这些人大半抢救回来也还会记得那血色的视野下那更加妖魔扭曲模样的恶龙吧,还说不准会不会形成心理阴影之类的。

被鬼血吞没了神智,却也强化了本能,在这种状态下遭遇重创带来的残破记忆冲击反而可能被一般状况还要严重。

不过比起他们,真正精神遭到重创的大抵还是那数条街道之外,那位没有打着伞,只是拎着虚假武士刀与真实薙刀的女性。

虚假的武士刀鞘中传来不断地警示,无数躁动的妖魔察觉到了平城京眼下的变化,分明对无数居民而言,今天出了一道轰响以外都平平无奇。

但祂们却能察觉到雨幕下的平城京四处都散发着令祂们忌惮的压迫,那份好似神明般悠远,却又如更可怕的妖魔般残酷无情的压迫。

真是这份迫在眉睫的压力让祂们躁动不已,不断催促着役使祂们的阴阳师赶紧离开此处。

阴阳师无法理解祂们的躁动,但她耳边还有个吵闹的声音为她解读,为她说明那是孟章的气息正在溢散,守秘人动手了,毫不掩饰,甚至——可能已经发现了他们。

女人便要加速步伐,自疾走转而狂奔时,却听到了耳边传来的警告声,令她立刻驻步。

下一刻,自漆黑的空洞之中,一道满是斑驳还有些破损的庞大利爪凭空抓下,抓在她方才本要踏足的位置,也令她整个愣住,下意识便要抽起身后的薙刀。

腰间的长刀刀柄早已被蠢动的式神给推开,刹那间无数或透明或实质的妖物冲向那巨爪,却被其轻易撕碎。

“这……”女人无言的看着自己握着的薙刀,再看那一根手指都比自己薙刀长的猩红斑驳利爪。

她学薙刀以来砍的不是妖魔就是人类,可不是为了打铁!

而下一秒,那利爪就重新收回自虚空之中。

她没有松懈,警惕着四周也不忘询问那个声音:那是什么东西?!

那声音也给不出答案来。

但却又有一个爪子破空显现,却是看起来比之前那爪子更加残破,甚至有三根指头是被削掉了,切口平整得不可思议。

可就算是这样的爪子,她试着以式神附着薙刀迎上,也是直接被摆飞了出去。

这到底……什么东西……

她艰难起身,重摆架势,身侧环伺着仅剩的式神,准备再对抗那会凭空出现的铁疙瘩时,却又没见它出现。

或许是在戏弄猎物,也或许是在折磨自己……她全神贯注地,准备就算是无法力敌也要挥出最强的一刀给对方留下点印象——

却只能在苦等十几分钟后,还赶紧转移到一处居所上药之后的半小时中,不得不承认对方可能真的离开了的事实。

NO.96:总有需要真正认真发挥的时候。

平城京的雨声渐止,但天色却不见澄明。

楚信然和夕并肩走在五条大道的第三坊大路上,路上鲜有其他的行人。

这条大路两侧都是同种风格的木质民居,楚信然鲜少投以目光,夕却是目光流转,似是正被回忆所勾连。

“这些民居倒是比起这座城更有炎的风味……”她忽然开口,令楚信然的目光落来,“只是服装差异终归是明显。”

她说这话时,目光落在几个站在屋房窗口前透气的居民身上。

那些居民要么在远眺,要么也在俯瞰街道,偶有与夕对上目光便显得呆愣,这时夕便挪开了目光,重新看向一旁的青年。

“宫城建设要因地制宜,就算想要再现洛阳的风貌,那也得有相应的地貌才行,不过民居条件倒是充裕,按照那时的风气所想,大抵和炎人制式相同便会被认为是一种出色吧?”青年侃侃而谈,目光平静坦然,又是进入了那科普般的状态里去。

“那时的平城京甚至有着不少炎人工匠,都是随同使节团一道来的,和尚与道士也有不少,这里的民居或许都还留有那时的一些纪念物,被视作祖辈留下的宝物。”

夕略一沉吟,摇了摇头:“所谓的古董?真是难以接受。”

作为一个画坊之中净是古董的「人」,她这话怎么听来都可老凡尔赛了。

但楚信然想的倒不是这一层,只是一本正经地回道:“古董这东西,因时代的特质而被赋予额外的收藏价值。可这种价值本身也是文明塑造的,若是那古董是字画一类的古迹,其本身的艺术价值能让其价位进一步提升。

这时候,你再一回头看,所谓的收藏价值和所谓的艺术价值,不都是同样基于文明滋生而出的价值观么?”

夕怔了怔,继而露出恍然的神色。

楚信然还在总结:“古物的价值是窥见过去的一角,字画的价值是对意蕴鉴赏的眼光,能令其具备价值的,同是文明的框架。”

夕微微颔首,再看那些仿佛映照着过去的建筑群,隐约间似是能看出些许的不同,只是再看又与过去没什么区别。

只是又听旁人感叹道:“说起来这道理虽是我自己总结的,但让我注意到这一点的还是年那家伙,她似乎一直在努力挽回某些文明的楔子,你应该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吧?”

“徒劳无功。”夕摇了摇头。

换做平日,她若陡然听到谁提起年,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就算是孟章也是一样,倒不如说由孟章提起会更令其置气,但这话题却是能令她抛开往日成见,以较为中肯的态度评价道。

“怎么说?”楚信然问。

日落西山,不少民居竖起了炊烟,远处市中的酒楼也有传来隐约的混乱人声,他与夕却走在寂静的坊间,目的是前往这条街所在的一座大寺。

东大寺,又称大华严寺、金光明四天王护国寺,作为东国华严宗大本山,也作为一座足够庞大的木造建筑,作为平城京历史遗迹的重要组成部分而闻名。

既是一座了不得的古迹,也是确实一座历史悠久的大型古寺,楚信然带夕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上香拜佛,而是与那邪教祭祀的情报有关,试图到这里获取些帮助。

但在这之前,他还一时兴起,提起了这一茬。

这关于「年到底在做什么」的一茬。

很早以前他就从年那里接过一份对古物的看护委托,将任何具备灵性的古物视作文明的楔子一般好好看管,本能地觉得自己或许在做一件很重要,很能吹牛逼的事,但这种行为本身意味着什么,他却不太清楚。

不过他也一直不怎么重视这问题,好几次有机会问时倒也没问,这次也是一时兴起才忽然想提起。

嗯,一时兴起。

因为这次苍龙传达的反馈提到爪子的问题,他才想起只有年能够处理苍龙七宿o改的问题,而在通常状况下,他也很难在夕面前提起年来。

像是这样的话题倒是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