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797章

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月见夜无聊时也翻到过几个帖子,尤其是在当初哥伦比亚时短暂醒来的博士提及过苍七阁下颇受女孩子欢迎时,他便出于好奇而去试着了解了一下资料,结果翻到的都是些很难确定真实性的讨论和传闻。

这迷雾可比不少其他的精英干员还要浓重,即便某些传闻的提供者ID非常好「人肉」,几乎就不掩饰是些平日非常受人尊敬,被人所相信的干员,但说的那些东西多少还是让人难以相信。

而现在,至少月见夜相信那位闪灵医生在几个月前在论坛发送的那则关于源石技艺的说法是真的。

虽然最该警戒的本是楚信然最初剑指佛像,但刚想慌的时候就发现根本看不清剑长什么样,也看不清剑在哪,倒是那些水流要更吸引目光,也就一时被转移了注意重点。

“你确实是灭境……”楚信然冷言道,也令那月见夜和僧人明白他这番阵势的意图原来是做确认,“那你便更该清楚孽障的危害,出家人的慈悲为怀被你怎么理解?”

“净土宗修行的是净土,孟章君……”那佛像继续道,声如洪钟,激起大片的水泡,“灭境灭谛,灭谓灭二十五有,寂灭涅槃,尽三界结业烦恼,永无生死患累,贫僧愿为世人解这一切苦厄,而那教团所提供的神饲,亦是一种通往净土的手段。”

此话一出,月见夜还有些愕然,倒是楚信然与夕却是同时皱眉,前者更是质疑:“你认为变成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同样是抵达了彼o岸?”

“是若能抛却贪欲,方才具有佛性,那些变化的人距离净土尚远,但比起常人,已是更进一步。”

“有考虑过当事人的感受么?”楚信然漠然问。

“自然,有人觉得唯有自身修行才算跨越历练,亦有人觉得这本身便是一种历练……”佛像对答如流,“只是或许对孟章君而言,这些都不算是什么吧?毕竟您天生便已至净土。”

“这是在讽刺我么?”这么问着的青年,表情没什么变化,周遭的水流,连同被气流震动的水泡也与之前无二。

“是您着相了孟章君……”佛像淡淡道,“愈是超脱凡俗,愈是无法以外力接续与你的因果,就算我踏足灭境之域也会因预见了你的到来而遭到反噬,这便是与一旁那位夕施主的不同之处,只能多有冒犯地借着这为佛塑会见诸位,这便是您的尊贵之处。”

这话说到一半时,那佛像便转向了夕,而夕带着几分冰冷地盯着他,手中的画笔已经无声自现,已经打算对方再将话题朝祭星上引的话,就让他闭嘴。

跨越了集境,踏足灭境的僧人不可能看不懂人情世故,也不可能看不懂她的想法。

于是也不知是迫于压力还是单纯地卖个面子,那佛像的话语说到这里时便顿了一会儿,然后又道:“言尽于此,孟章君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这份称呼的差异也算是格外明显,对夕都「施主」这样对一切「施者」称呼的他,唯独在称呼楚信然时都是以「孟章君」或是「您」来称呼,以炎语。

在东国语中,名或型后加个君字是有所距离感时理所当然的敬称。

但对在炎国语态中却早就不兴了,加个君的后缀更像是过于久远的年代中用来称呼某些君主。

在楚信然的记忆之中,最早还是东国人这么称呼自己,后来不知怎的就连大炎土地上的某些家伙也这么称呼自己了,而他一直都没怎么在意。

毕竟只要不是太过难听的称呼,他向来都是不在意,需要令他注意起称呼的时候,是在另外的某些情境之中,需要揣摩对方想法的时候。

在这种时候,一个人的称呼本身也能具备某些代表意义。

“我问你们什么时候停止与孽教的合作,又有没有打算和我们一起清缴他们。”

楚信然冷漠问,夕看不出他是否有对之前僧人明示的尊贵有所思考。

“合作早已结束,孟章君……”僧人平静道,“贫僧说过了,有人觉得那是一条路,也有人觉得自己的路该自己的走,当那批愿意踏上那条路的人尽数启程,合作便结束了,贫僧只是尊重所有人的选择罢了。”

“你不打算度他们?”听到这种回答,青年的声音隐约重新带上些温度。

“佛度有缘人……”佛像淡淡道,“只是这世间除却慈悲为怀却也需要怒目金刚,净土宗愿为佛门清净加入,如此,还有别的事么?”

这么果断?

这样的诧异不只是月见夜有,就连楚信然和夕也有些愕然,只是考虑能将修为和心境提升到这个境界的家伙应该也确实不该犯蠢。

这种时候不加入清缴,那就该反过来被纳入清缴名单了,但对方显然也没被同化到那个地步。

否则就该是踏足的瞬间,察觉到那份腥潮气息的楚信然直接动手,而非只是探测。

“还有个像是左道之士的男人,你有印象么?”楚信然直接进行一个确认,那在之前提醒自己去找净土宗的古怪男人,靠着类似蜃妖的雾气遁走时被自己察觉到水汽的男人,身上带着那种类似异化怪物但又并非海洋一脉的扭曲感。

这种感觉,就像之前让苍龙袭击的那个女人,以及更早时候埃德加身上若隐若现的那种感觉一样,应该是带着某种寄生性的古老扭曲残魂,而对于这种家伙,以「旁门左道」的「左道之士」来形容也算是贴切。

既不是专于此道的邪教徒,也不是什么正经的老不死怪物,只是单纯因为某些奇遇或是倒霉而被那些东西找上,或主动或被迫地走上扭曲的血祭道路,放在大炎还能更具侮辱性质的称其为妖人。

只是还弄不清那个提醒自己的家伙是敌是友,楚信然决定留点面子。

“男性的左道之士?”佛像略显疑惑。

“他提醒我来这里。”楚信然决定加点联想要素。

佛像没说话,倒是一旁那位僧人叫嚷着:“是槻野圭太!住持大人,绝对是他!”

短暂的沉默中,月见夜看了看那佛像,又想看了看楚信然和夕,转而对那人和善问:“槻野圭太是?”

“我寺的僧人,他的师兄选择了孽教的波旬历练,他无法接受,却也无法接受不做阻拦的我们,选择判出师门已有半月。”佛像平静说明道。

“你还认为他是这里的僧人?”楚信然问。

“他没犯什么错。”佛像头一次地,摇了摇头,“只是有了嗔念,也被痴念所缠。”

“他在自己的历练道路上。”

“他染了左道妖邪,如果撞上我可能会动手。”

“倘若如此,那也是他的缘法。”

NO.133:倒也不算多此一举。

“你不在意是他动手还是我动手?”

“一切皆有缘法。”

“你这态度让我想起个拉特兰的混账,但好在你不会纯粹的袖手旁观。”

“贫僧自是不会。”

“这便足矣,我们再等个同伴汇合便离开。”

“慢走,孟章君以及诸位施主。”

“等等,走之前我还有个问题。”

“请讲。”

“东大寺的诞生释迦佛像,其中已有释迦本生九色鹿的影子,你可知?”

“有所耳闻。”

“不打算干涉?”

“未及道境,亦并非孟章君这等存在,自是不敢妄沾因果。”

“那我顺势再问一个问题,释迦本生,宿世轮回,不当仅此一世吧?”

“呃……”.

今夜的平城京没什么阴云,一方青空之上有着轮廓分外明显的双月,自然也就没什么繁密的星空,只有几颗残星点点。

那佛像便是望着这样的夜空,没有言语。

而在一小时后的现在,同样是望着这片没什么变化的夜空,青年的目光亦是怔怔出神,似是想将那夜空看出个窟窿来。

“你再怎么看,上面也不会有人解答你的疑问。”

夕从院门口走了过来,步伐轻缓,语态平静。

虽说早些时候相约夜游,但也并非此刻,此刻他们一行只是找了个相对清净的落脚点,没有集合的召集,玉威和月见夜大抵还在自己屋中,没有出现。

至于嵯峨……

“那丫头准备在将军府那边过夜,看来有些乐不思蜀。”夕的语气多少带着些恨其不争的埋怨,像是看待没出息的晚辈。

“喜欢便让她待着吧,又不会玩物丧志。”相较之下,楚信然的回答则像个过分宽容的长辈。

“我是觉得让她待在那女人边上有些不安全……”夕不快的双手抱臂,觉得被对方曲解了意思,“女将一直吹捧着她是因为从小被照顾,那样的见解是片面的,既是凡人口中的军神,又令你处理过那两柄剑,你能相信那个女人只是单纯的慈善长辈。”

“你不再掩饰自己担心嵯峨师傅的安危了?”

听楚信然的重点在这里,夕便白了他一眼:“你就这么相信那女人?”

她倒是也清楚楚信然知道轻重缓急,不至于质疑对方为何「如此不在乎同伴安危却去注意这种小事」。

还有心思噎自己,只能说明他真的相信那个女人。

“就因为她是你长辈的朋友?”

“有这么一部分原因……”楚信然并不否认这一点,“但主要还是她没有加害嵯峨师傅的理由,以及……恰恰相反的,只要我能派上大用,他们应该讲嵯峨师傅好吃好喝地供着。”

“在这种时候,嵯峨师傅待在那里,就像是让我好好干活的人质一样。”

“呃……”夕闻言略略皱眉,抱在一起另类凸显了峰峦的手臂也垂了下来,转而诧异道,“你需要干什么?那些仪式准备难道不都是他们负责?”

“我需要不离开他们的视线太远……”楚信然幽幽道,转而重新看向那幽深的夜空。

望着这样星辰晦暗,双月远离的黑暗,便有种重新置身深渊的错觉,而他并不因这样的错觉而动摇,“若我料想的没错,这个位置本该是属于那位家主自己的,只是就原理而言,仅仅只是神民血脉混血的他或许撑不到最后。”

此话一出,夕猛然转眼盯着他,而他则注意到了夕的视线,转而问:“怎么了?”

“没什么。”夕摇了摇头,也抬眼看向天空,看似平静的外表现,心脏大力的泵动着。

方才楚信然的那句话让她险些觉得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关于位格,关于血脉,关于他的真性。

但下一句问话时的那份疑惑又令夕赶紧刹了一脚,有些生硬地岔开了话题。

虽然生硬,但也算契合她的性格,虽然连演技都谈不上,但凭着平日那份别扭的表现做掩护也就还算正常。

但这委实是下下策,属实是把傲娇和别扭当本性了,就像某句话说得好:怎么会有人的人设是傻逼啊ojpg,夕自己都觉得很不像话,但而今才考虑磨炼演技根本来不及。

她连拜佛都不愿意,又怎么肯去临时抱佛脚?

只是她也愈发清楚这样撑不下去,信然愈发地了解自己,很多时候都刻意有在帮自己遮掩。

这本或许算是能让心里温暖的好事,但在眼下,只是令她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模样。

直接把年叫过来,再和信然沟通一下保留最后的秘密进行直接行动——

这种方案不只是年想过,她自己也开始想了,只是还有些顾忌令她未曾迈出那一步。

到了眼下,那种感觉才前所未有的强烈,只是眼下还远不是该到掏手机乃至直接以术式联络的环境。

信然就在一旁,眼下因为她自己抬头望天的动作,也一起抬起头来望向了天空,只是这一次,他抬眼看去的不是星月远去的黑暗,而是那一圆一缺的圆月。

“东的这些神,是否大半都和夕娥一样,已经彻底回不来了啊?”

忽然间的,前者感叹道,令夕那望向天空的目光微微一滞,只是继续维持着仰望天空的动作轻声问:“你也知道吗?”

《夕娥奔月》的故事,本是大炎传统故事之一而被口耳相传,故事中提到的人名与地名都煞有介事。

尤其是后者而今都还能在炎的土地上找到,甚至还有专门的节日为此纪念。

谁都相信那是个幸福圆满的故事,夕独自一人寻找丈夫,凭着一双千里眼抵达大炎顶峰天岳之上,却也仍是遍寻不见,痛苦悲伤的泪水汇聚成江河,江河养育一方百姓,也引来了众神的关注与帮忙,也在众神的帮忙之下,她前往了月亮,月亮有着比天岳更开阔的视野,她一定能找到她的丈夫。

结局仅仅提到了她登临了高月,所有人都觉得她成功了,甚至为此而庆祝,发展出了节日,也发展出了夕江、夕城这样直接关联故事的地名。

但在真正知晓些真相的存在们眼中看来,这份现状真是分外讽刺。

“冲向天空夺回丈夫,却是自己和丈夫都没能回来,突破天空的炽热轨迹笔直一线,冲向那虚假的天幕……”

楚信然几近呢喃着说着,“这片大地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航空记录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记录却被篡改,一群包装故事的老不死很努力地在让大家相信,天空是友善的,众神也是友善的,她的辛苦都有结果,真是个感人至深的故事。”

说到这里时,楚信然终于绷不住那轻蔑的笑意:“简直像是给孩子们精心准备的童话,适合在某些睡衣晚会上交流。”

有着空想家记忆的他甚至觉得这故事太过缝合,又是嫦娥又是孟姜女又是湘妃竹。

但结果现实又颇为荒诞的有着相似的发展,区别只是夕娥登月并非是要寻找替代天岳的更高视野,而是一开始就确定了丈夫被关在了天空。

而夕虽不清楚睡衣晚会是什么,但她很理解那份讥嘲的感触,只是轻声答道:“我见过她离去时的模样,那时的我无法理解。”

那份试图向天空夺回挚爱,也将离开养育自己的土地,眼中所蕴含的复杂情绪,既有万般的不舍也有倾尽所有的果决与深情,那时的太多看客都无法理解。

“是吗……”望着那双月的楚信然定定道,“我从很多家伙口中听说过这件事和这个人,而最早跟我提及的那个人,也仿佛作为亲历者一般,那时的他跟我说:恶魔会满足你的要求,但他们不会完全满足你的要求。”

“那个人是谁?”夕问。

“丹尼尔o斯特凡诺……”楚信然答,“罗德岛的博士,一个谜团重重但又算是朋友的家伙,并非古老存在但却活的比任何古老存在都要久的人类,为此他背负了些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比如痛苦,比如灵魂的变质,而他一直在与这些做抗争,以至于常常见到的他性格都不一样。”

说到这里,楚信然垂首看了看脚下的土地,提起一只脚以靴尖敲了敲,仿佛在测试地面的稳固,然后又重新抬起头来。

“那时候的他还挺严肃正经的,倒确实像个老学究。”

夕听着转了转眼,试图回想起当初的画面,但还是遗憾的摇了摇头:“我已经记不起当初有没有他那样的人了。”

“倒不如说很多都记不清了,只是还记得她决定时的目光,永远让我印象深刻。”

“我知道,你还把她写进了画里。”楚信然垂眼看来,笑了笑。

“嵯峨同你说的?”夕的目光变得无奈起来,但至少放在以前,那无奈里说不得还掺些嫌弃。

“她对那副画印象深刻……”楚信然说,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道,“不过就刚才那个话题来说,像你这样神乎其技的画技倒是能以这样的方式保证自己的记忆。”

“画里的东西还是要看画手怎么想,也不都是真实的回忆……”夕摇了摇头,“就像我说过可以给你画个机器人模型。”

“那我觉得机器人肯定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