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不死者 第116章

他们在永无白日的画卷世界中繁衍生息。

由于使用的颜料是黑暗灵魂之血。所以这份画卷几乎不会随着时间而腐烂。

在这里面的人们，不知时间的流逝。除了生命的逝去之外，没有什么能够衡量时间。

而作为创造了绘画的绘世者，又是拥有着龙族血脉的古老生灵。

大小姐居住在山峰之上的教堂里。

她创造新的世界，但留下了旧的教堂，以及与之类似的建筑，不是在怀念谁，而是在等待着迟迟未归的人。

倘若那红色头巾的奴隶骑士在迷茫中走进了这里，定然能认出这教堂来。

可时间终究是会流动的，正如世代更迭，永不停息。

在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之后，有人在存放画卷之处发现了这幅画卷。

他们本就是经历绝望之人，可终究在高山附近建起了村落。

在看到这超乎他们想象的世界之后，蒙受天灾侵扰的人们下意识地认为，这是神创之地。

他们恳求神明庇护他们，为他们拂去天灾。就算是身处永冬，也比在天灾的侵蚀中生存要好的多。

善良的大小姐不忍看到那么多生灵逝去。

而鸦人骑士们，在离开画卷世界之后，发现这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

确定了外面的世界暂时安全之后，大小姐做出了一个决定。

作为绘画的创造者，她将绘画本身与山峰彻底融为一体。

画卷的一部分浸染了现实，将寒冷带给了如今的谢拉格，也就是雪境。

而作为拥有着黑暗灵魂力量的画卷，自然而然地抵御着天灾的侵袭。

大小姐不愿离开绘画世界，就让鸦人骑士告诉那些依靠着画卷，居住在附近的谢拉格人。

“若是有怪物侵扰，可以让人前来，领受画卷的力量。”

于是，鸦人骑士就在谢拉格中选拔了一部分能力强大的人，作为与画卷内交流的使者。

这些使者的组织被称作蔓珠院。

而领受画卷力量者，必须要有着与大小姐相同的特质。

这也就意味着，必须是女性，且是少女，才能使用部分画卷的力量。

在谢拉格的土地上，从此诞生了蔓珠院，以及能够和「神明」沟通的圣女。

作为在火之时代的留存，少女将铃铛作为使用画卷力量的信物。

这也就是为何，圣女摇动铃铛配合祷词，可以呼唤风雪的力量。

而不知祷词为何者，私自摇动铃铛，则会被黑暗灵魂的力量所反噬。

这就是创造「灰烬的绘画世界」者，当时所行使的奇迹。

可再完美的肉体，都会被时间所腐朽。

就算是被称作黑暗灵魂的血液，也会引来恶意。

那本就类似于同源的力量，吸引着游荡在世界之外的幽邃。

终有一天，大小姐吐出了黑色的血液，那血液好似活物，朝着教堂之外蔓延。

侍奉大小姐的鸦人们发现了这个情况，他们用冰冷的风雪与武艺，击败了第一批渗入绘画世界的恶意。

绘世者深知，这不是普通的黑暗力量。虽与黑暗灵魂类似，但若是被这恶意在画卷中满溢，那原本凝固的黑暗灵魂将会沸腾。

这画卷中的一切都会被深渊浸染。

而那原本就融入了山峰中的画卷，自然会将深渊蔓延给整个喀兰圣山，乃至谢拉格全境。

“杀了我吧，用剑刺穿我的喉咙...”

大小姐对鸦人们请求道。

“这样，黑暗的力量就能延缓，画卷也能尽可能维持下去。至少在百年之内，不会有危险，已经足够你们离开了。”

没有人愿意亲手杀死大小姐。

她是创造了世界的绘世者，也是拯救了他们迷途灵魂的引渡人。

可那深渊实在是太过活跃，大小姐的病情一日又一日的加重。

最终，在大小姐的要求下，鸦人们将她用锁链捆绑，囚禁在教堂底部冰冷的暗层中。

初火已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深渊点燃，彻底销毁。

在逐渐蔓延出来的幽邃侵扰之时，鸦人们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既然画卷本身的材料是血液，那只要有鲜活的血液，就能压制被幽邃侵染，不断腐烂的画卷了。

正如那曾经所行之事，艾雷德尔的修女与神父，用自己的血液延续画卷。

如今的鸦人们，也用自己的血液来修补这灰烬的画卷。

在等到灰烬回归之前，他们都不可放弃。

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

于是，人们汇聚在画卷中的圣山之内。

他们关闭了画卷与外界谢拉格的交流，以防止深渊流出。

又将画卷的力量嵌入圣铃，希冀着拥有火焰的英雄能够循着圣铃的指引来到这里。

他们拿起刀刃，在自己身上割出伤口，要让血液流进王器。

以王器作为画笔，自己身上的鲜血作为颜料，修补被深渊侵蚀的画卷。

一个人身上的鲜血在流尽之前，会将手中的小刀交给另一个人，而自己则是步行下山，回到圣山的入口向上朝拜。

既是祈祷自己的鲜血能够为大小姐抵御更多的伤痛。

也是以自己的肉身作为信标，指引进入绘画世界的灰烬大人。

生命诞生的速度，逐渐跟不上生命消耗的速度。

一开始，一个人的的血液足够一个月。

到后来，一个人的血液只够一周。

到如今，一个人的血液，只够一天。

原本以千，以万计数的人口逐渐变少。

一个又一个人的手腕被割开，鲜血缓缓流出，化作颜料。

一只又一只小刀被另一个人亲手接下，又在另一只手腕上划过。

在这场压制深渊的战斗中，没有一把剑被挥舞，斩杀深渊的子嗣。

可他们用如江，如海的血液，让深渊在千百年来的侵蚀中，未进一步。

谢拉格的人们从未想过，庇护他们的从来都不是哪个神明。

不是神明与英雄所造就的伟业

只是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人们，以种群为代价，维系着这个即将被啃食的绘画世界。

等待着，英雄的到来。

直到，火焰燃起。

如今，最后一位鸦人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在即将流干了最后一抔鲜血之时，听到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以为是自己的继任者，却没想到是外来者。

他浑浊的眼球看到了那个身影，凭借闻到的火焰气息，看到了那英雄的归来。

于是，颤抖着，最后的鸦人抬起干瘪的身躯，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面前的灰烬匍匐而下。

“啊...灰烬大人...”

“求您...燃起火焰吧...”

“求您...让大小姐，看见火焰吧...”

鲜血顺着地板的裂缝，填补了凹陷的空白。

黑色的羽毛被吹进的寒风吹动，不断摇摆。

匍匐者闭上了双眼，呼出最后一口气息。

不死人僵硬的手沉寂了许久，随后猛然握紧！

久违地，不死人感受到了不断颤抖的嘴唇。

没有了血液，王器无法再镇压住那狂躁的黑暗。

伴随着一阵强烈的震动，靠近墙壁的圣台向后退去，露出了向下的台阶。

有漆黑的泥潭沿着阶梯向上涌动，舞动着贪婪的爪牙。

那正是在世界之外的恶意所形成的人性沼泽。

哒...

不死者迈出了脚步，他向前走去。

他抬起的脚底，在踩到黑色泥潭的刹那，就燃起了猛烈的火焰。

哗！

这火焰，随着漆黑本身持续蔓延，就恍若以他作为柴薪正在焚烧！

火焰张开了大口，要将那窥伺它的幽邃灼烧，吞食！

而无名的英雄握住了背后的大剑，他顺着阶梯慢慢走下暗室。

他走来，就有烈火腾飞，点燃了黑暗。

就在他走到最后一阶台阶之时，他也看到了内里的绘世者。

被锁链捆绑住手和脚，又用铁磨成的尖锐勾子陷入了肉里，挂在脊椎与肩胛骨上。

那正是她给自己设下的束缚。

作为幽邃侵蚀的窗口，绘世者本身就是巨大的污染源。

倘若她无法压制住自己狂暴的理智，那这些铁锁和铁钩，就是限制她暴走的最后一道屏障。

哒...哒...哒

半龙少女睁开了双眼，想要看清来者。

可那世界之外的幽邃早就将她的眼睛彻底侵蚀，除了黑暗之外，别无他物。

但，火焰灼热的温度，告诉了她答案。

“啊...是您啊。”

“灰烬大人。”

半龙女嘴角扬起了弧度，漆黑的液体就顺着她露出的嘴角流下，滴落在地上，继续渗透着这曾是遗落者家园的绘画世界。

“...”

不死人深吸一口气，他压下心中的暴怒，用从未对任何开口过的温柔语气说着。

尽管这温柔是那么的僵硬。

“嗯...大小姐，是我。”

当！

镶嵌在她身体里的铁锁与勾子，逐渐崩开，露出了被浸染成紫黑色的血肉，紫黑色的结晶在她裸露的皮肤上野蛮生长，也有淤泥与浑水从她的身体里涌出。

“如果是您...那我就放心了。”

当！当！当！

不断有铁锁与勾子崩解，撞在墙壁上。

半龙女最后的束缚也在疯狂与幽邃的侵蚀中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