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不死者 第578章

“凯尔希被分配的房间就是这里，她在这里居住了至少有三年。但是这三年间，她应该没有多少次是真正在自己房间里睡过觉，或者是认真打点过。”

博士也随着特蕾西娅的目光看向了这个明显不像是一位女性居住的屋子。

“同僚们都和她说过，要注重自己的个人生活质量。但是她总是习惯去医护室，和她研究出来的那些实验体们呆在一起，有时候晚上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直接睡着。”

“除了每年的一些特殊纪念日，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安安稳稳地睡一觉之外，很少回来。”

他们的这个房间里，设施极为简朴。

除了装满了书籍的书架，以及用作办公的桌子上堆满了书籍和文件之外，其他地方最多放置着一两个相框。

房间内的装饰也是以简洁为主，有一面墙甚至都还没有经历过重新粉刷，依旧是制造材料的模样。

特蕾西娅伸手拂过床铺，她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以前的她，和现在的她在这方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差别。”

“即便是已经忘记了过去，但有些事情还埋在她的心中，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已经成为了她潜意识的一部分。”

两人自然是在对那个时候的凯尔希的生活方式进行评价。

特蕾西娅挑起了话题，当然不会就这样结束，她又继续说道。

“来的时候，你和我说，你与凯尔希，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你要带我来看看真相，看看被如今的泰拉人忘记的过往。”

“我听到的时候非常吃惊，我以为你所说的只是百年，或是千年前。却没想到已经有了这么久。”

“所以，据你所说，如今的泰拉种族，都是那个时候，你和凯尔希研究出来的实验体？”

“也就是说，你和甚至是我们的...”

特蕾西娅花了一些时间来思考这个词汇，但她说出来的时候，依旧不太确定。

“造物主？”

这个称呼，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也属实是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博士面对这样的称呼似乎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虽然在道理上是这样，但实际上我和凯尔希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一种造物主。”

说到这个，博士从旁边随手抽了一个凯尔希以前坐过的凳子，悄然坐下。

“人类的发展和繁衍，是一种无法更改的本能，这种趋势和进程，就连时代的更迭都没有变换过。”

“那位伟大的人，在他发迹之前，也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如今被许多旧时代的人称作神明，也并不是他的本意。”

“我和凯尔希所做的，只是将人类的基因中融入了一些对深渊力量的抵抗性。”

“让深渊不至于接触到人类，就能展现出非凡的侵蚀性。”

“如今它在不同程度上对人体的改变，已经变成了一种种族分类的特征。”

“与其说我和凯尔希是造物主，倒不如说，我们只是为你们提供了生存下去的必需品。”

“如今的泰拉人类，已经成为了极具多样性的存在。而我们只是那个提供者而已。”

“或许，这个事情，如果不是我来做的话，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也会发生。”

“人类会适应深渊，不再成为深渊的食物，这一点是我和凯尔希都能够确信的未来。我们只是想要见到这样的未来，而动手将时间的指针稍稍拨快了一些。”

博士看的很开，他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位神明。

从他作为能够时而保持清醒的深渊之子诞生开始，他就已经预见了这样的一天。

“如今，我的身体经受实验改造，已经成为了一种特殊的产物，那我是否也是我自己的造物主呢？”

“凯尔希选择了另一条路，她选择不断更换自己的身体，从而达成所谓的长生，那她是否也是她自己的造物主呢？”

“我们从来都是同类，同一种人，只是我们走过的路，要更长一些罢了。”

博士说得云淡风轻，但时间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可一点也不少。

特蕾西娅看着面前的军师侃侃而谈，她就坐在床铺上，撑着手看着博士。

她也会想象，是不是以前，凯尔希就是这样坐在床铺上，手中抱着一本书，身上穿着睡衣。

凯尔希也会因为看书籍而忘记时间睡觉，凯尔希也会因为实验的进程驻足不前而苦恼，然后去和博士倾诉。

凯尔希曾经，是否也是一个这样充满活力的人呢？

白发的萨卡兹之王轻声问道。

“博士，你觉得凯尔希变了很多吗。”

博士在特蕾西娅面前，面对这个话题，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他坐在椅子上，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对着歌蕾蒂娅摇摇头。

“她没有变，从来都没有变，她只是忘记了而已。”

特蕾西娅笑了，脸上的笑容非常灿烂。

“所以，我这也算是和我的造物主成为了朋友对吗，那个在你口中，总是会微笑着面对自己的实验体，把他们当做自己孩子的凯尔希。现在就是我的朋友？”

博士愣了一瞬。

然后话语中也带着一丝笑意。

“是啊，她不就是这样的吗。她不仅是你的朋友，更是认同了你的理想，与你站在同一条道路上的同行者。”

博士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巴别塔的恶灵的模样。

仿佛他也回到了那个什么也不用多想的时候，只需要将自己的满腔热情投入给实现自己的梦想这个伟大事业上。

“愿卡兹戴尔不再有饥饿和寒冷，愿感染者不再被歧视压迫，愿所有人都能和平共处，愿每一个萨卡兹都能有自己的国家。”

歌蕾蒂娅轻笑着，将自己的理想一一颂念而出。

“果然是听上去就疯狂的梦想。”

“但正是因为它看起来遥不可及，才因此而弥足珍贵。”

博士补充道。

“王啊，果然您才是配得冠冕之人。”

“正是因为头戴冠冕，所以才更应尽作为君王的义务，不是吗？”

特蕾西娅反问道。

“正如你与我讲过的那个故事。作为古老王者的英雄，为了一个连他也不曾见过的未来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那时候的他，是否也是这样想的呢？”

博士又沉吟了片刻。

他心中回忆起与那位英雄相处的时光，用自己的思绪去总结对那位英雄的评价，随后点头说道。

“我无法对他做出任何评价，但他也希望见到火焰再度升起的那一天。”

“至少现在，我还活着，凯尔希还活着，而他的死去，换来了如今泰拉大陆上这么多新人类与新文明的发展。”

“我想，他在最后那一刻，也是希望见到这些事物的吧。”

博士看向特蕾西娅的目光逐渐多了一些意味。

“王，我带您来这里，正是为了要您亲眼见到深渊是为何而生，而火焰又是因何而燃。”

“如今，您已经见到了这艘舰船的模样，自然也要去看看那些被我们称之为深渊的造物，还有我们为了时代的延续而做出的努力。”

特蕾西娅轻轻点头。

她站起身，在博士的带领下，离开了房间。

梦还很长，她有着足够的时间，去确认那些被博士称作过往的篇章。

凯尔希推开了房门，房间里满是陈旧的印记，但在她的眼中，却略有恍惚。

她理应在这里居住过，这里的布局是那么的熟悉，几乎和她在罗德岛上的房间一模一样。

“是不是感觉很熟悉？”

站在凯尔希身后两米的「特蕾西娅」轻笑道。

“这就是你曾经的房间，那个被你遗忘的过去，就在这里。要进去确认一下吗？”

凯尔希没有理她，自顾自地走进了房间里。

她来到书架旁，凭感觉抽出了一本书目。

只见书的封面上写着。

凯尔希轻轻翻开书目的扉页，作者那一栏上正写着她自己的名字。

凯尔希的瞳孔微动，她的脑子里似乎是多了一些东西。

她还记得，这本书的作者应该不只是她自己，还有一位，给了她很大帮助的人。

那个时候的自己，应该是有好一阵的瓶颈期。直到被那位提点了两句，她的脑子里才瞬间想通某些关键点。

凯尔希没有在这上面纠结太久，她继续向后翻阅。

每一页上面都有标注，有些贴纸仿佛和书本都融为了一体，可见在做点评的时候，阅读者到底有多认真。

凯尔希每一次翻越到下一页，她的脑子里就会自动播放下一页的文字。伿

就像是这篇书目，本就应该印在她的脑子里，不会遗忘一样。

「特蕾西娅」的声音又非常合时宜地响起。

“是不是觉得自己遗忘了很多东西？凯尔希，我早说过，你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模样。你应当，拥有更多。”

凯尔希又翻了两页书，然后将书籍合上，小心翼翼地塞回书架。

她想起了一些事情，但现在不是和那个假货梦魇辩论的时候。

凯尔希又来到了桌子旁边，拿起了旁边原本对准床铺的椅子，放回桌旁，然后自己坐在椅子上。

面对这面桌，凯尔希的手放在桌面上，她的右手熟悉地捏成了握笔的姿势，而左手也下意识按在了自己胸前一点。

这种熟悉的书写感，这面桌子不管是高度还是材质，都是她喜欢的那种。

又体验了一会儿这种诡异的触感之后。

凯尔希双手收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陷入了沉思。

「特蕾西娅」继续说道。

“对，就是这样，好好想想。想想你真正的目的，你到底是谁。”

“你的身份非同凡响，你是我的同路者，更是我的引路人。”

“但你却在理想的前夕任由我死去，被那个肮脏的男人引向了不归路！”

“这是你的错，是你的疏忽和不尽职让我死去，让我在这里被困住，甚至你都没有来寻找过我。”

“你以为的理想，实际上是他给你编造的谎言，你到现在还坚持着的事物，都是虚假的，没有本质的虚影！”

「特蕾西娅」说了许多，就像是小虫一样，试图让自己的话语钻进凯尔希的耳朵里。

而此时，凯尔希终于有了那么一丝的回应。

她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然后开口说道。

“走吧，特蕾西娅。”

凯尔希看向自己身旁的人，原本她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但却在片刻之后，浮起一丝与她不那么相称的温柔笑容。

“陪我去最底下看看。”

那梦魇口中的话语一滞，随后才反应过来，话语间满是狂喜。

“你终于打算面对最真实的自己了吗，那就走吧，我会陪着你的！”

...

就在凯尔希离开了自己的房间之后，一个身影悄然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

他伸了个懒腰，回头看向自己空无一人的身后。

“我希望，一会儿下去的时候，你能稍稍安静一点。”

也就是这句话刚刚说出，男人身侧原本开始扭曲的空间，瞬间就归复原状。

“那是她的旅程，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