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抚绫罗
“你小子找我还能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我唐门的丹噬，还不是跑过来………杀我的？”
“事情本来不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柳小江并未否认许新的这种观点，而是缓缓开口说道：
“如果妙兴门长没那么坚持，没有想去继承唐门丹噬的念头，不让您出来接替门长的位子，问题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严重，起码和平解决一切冲突的可能性………也更大。”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许新看着并未否认要杀自己的柳小江，也不禁对他此时的抱怨产生了一丝不解。
“不急。”柳小江抬头看了看月亮的方位，随之盘腿坐在了地上，将手肘搭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弯腰用手拄着下巴，抬眼看向对面的许新，道：
“尽管这么说多少会有些不敬，但您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无法接受事实的人。”
“如果一开始就想靠杀人解决问题，我其实随时都能做到这种看似艰难的事，哪怕没有和您单独见面的机会，哪怕您身边有其他唐门弟子的保护，最终的结果………也一样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化。”
“毕竟，现如今除了龙虎山的老天师，根本没人能让我感觉到一丝的威胁………”
闻言，
许新虽说下意识的认为柳小江是在说大话，但考虑到对方连丹噬都可以破解的超绝身手，倒也逐渐相信了这些听起来像是梦话的言辞。
随后，他看着坐在地上不打算动手的柳小江，也跟着一点不嫌脏的盘腿慢慢坐在了地上。
“小子，你还是除了无根生之外，头一个让我感觉如此奇怪的人，不………如果要论奇怪的话，你看起来可比无根生奇怪多了。”
“但让人更意外的是，你明明也是全性的掌门，甚至还有着足以让人感到恐惧的力量，但却偏偏走上了一条和无根生，和全性，和大多数人截然不同的道路………”
说罢，老人抬头看向对面依旧戴着脸谱的柳小江，眼中也随之浮现出了极为强烈的疑惑与好奇。
“无根生的道路我同样也看不懂，但却起码能看出他这人在路上的时候，至少不会因任何事而感到迷茫与犹豫，哪怕是去帮助全性的那些恶人………这应该就是他自己早已经做出了选择的结果。”
“但，我现在才看出来，你和他根本不一样，即使你所选择的这条道路，能够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与尊重，它看起来是那么的‘正常与绝对’，以至于将你包装的跟个圣人一样………”
“你如今给我的感觉，却是依旧不知该如何去做，世道的大义与安稳你想保，相对做了错事的人你也想保………你难不成还真当自己是个圣人了？不累么？”
“世道的大义与安稳，这是人们生存的前提………”柳小江语气平静的回答道：
“如果是做了无法挽回之事的人，自然也有一套合理的规则来进行约束与处罚，这两件事在普通人眼里也根本没什么争论的必要。”
“但，问题出就出在，异人虽然和普通人的想法一样，但却总是会因为力量而高看自己一眼，轻视那些仅在个体上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这时候再考虑到上面的态度，以及他们希望异人之间互相消耗而放宽的管制，异人和普通人思想观念上的差距就会被逐渐放大………”
“妙兴门长的所作所为，我已经不想评价是非对错了，但像他这种重视自身流派，胜过重视其他一切的异人，也确实不怎么符合以普通人为主导的世道………这也是事实。”
“至于我……”
柳小江抬头直视着对面的许新，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圣人………”
“我所做的一切，包括因为丹噬而想杀您的想法，也都只是在满足自我的某种需求而已………”
“这种需求，既可以是生存物质上的，也可以是纯粹心理上的，正因为对我自身某方面有益，所以无论如何也都会去做到………”
“我………大概能算是个自私自利的好人吧。”
“……自私自利的好人。”许新忍不住重复了一次这句极其扯淡的话，紧接着不可避免的笑了起来。
“呵呵呵………你小子简直了！极品啊！”
“所以，主要是个人原因，再加上世道大义，丹噬的问题必须得到解决………”柳小江道：
“此外在我这里，那些和丹噬相差不多流派手段，甚至是更胜一筹的甲申八奇技，我也都会一个一个的悉数消除干净………”
“还有……”
“唐门长，我刚才说话的时候非常认真，请您不要再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
第66章 唐新
有一点，
许新真的说对了，
柳小江目前所坚持的这条道路，确实并不完全出自于心中的本意。
他虽说赞同公司和上面的理念，但若非是顾忌着自己的身份问题，想要获取公司和上面两方信任的话，也不会掺和这种极易引起其他异人鄙夷的事情。
毕竟。
这种事如果极端点来讲，甭管什么所谓的世道规矩，单单只在异人这个群体的眼里看来，公司无疑就是在给上面、在给普通人充当忠犬，柳小江也同样是在给公司的那些人当成枪来使唤。
哪都通公司与现在的柳小江，二者皆是背叛了异人群体，并违背了群体利益的‘异人败类’。
而且，不管是普通人，还是所谓的异人，在不明事理的人眼里看来，哪都通公司和柳小江这样的人，几乎就是一种两头都不讨好的存在。
所以，若是抛开非人身份暂且不提。
柳小江即便还有着那么点良心，不愿看见安稳的世道再出什么乱子，也必然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主动接下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并且还总要为此做出一些不符合本意的选择与行为。
柳小江承认这世道是普通人的世道，也认同公司和上面对待异人群体的态度，但如果不是有着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夹在其中，他也觉得做个什么都不管的局外人，才是身处如今世道的最佳选择。
然而。
事实却让他基本没得选。
柳小江在大概了解过双全手的能力，又从赢勾那里得知了自身的存在方式以后，显然也已经不再对变成一个正常人抱有什么执念了。
哪怕是原本希望最大的双全手，在面对他这种古老的非人存在时，也基本不太可能会起到什么作用，若是就连这种情况都还能有所作为，那么八奇技也就不该再被称之为绝技了。
神技………可能都只是对它的一种侮辱。
柳小江的非人身份，以目前来看根本无解，因此只要他还存在于世上一天，也就还有被人发现这件事的风险。
而且，即便他隐藏的很好，情况也最多和冯宝宝类似。
几十年如一日的年轻容貌，乃至于百年后依旧存在的事实，也迟早都会让他和冯宝宝成为众矢之的………
故而，在这种情况下。
柳小江不得不放弃看似最佳的选择，主动参与那些连他自己都认为麻烦的事情之中，以求可以在自己的非人身份暴露之前，获取到足以让公司和上面放心的充分信任。
哪怕有些事真的很麻烦，哪怕有些选择会违背本心，哪怕………在很多人眼中成为恶人！
但只要考虑到赵方旭对冯宝宝的态度，他就会认为自己的付出一定不会是白费的，必须要和公司、和上面提前构建出一种良好的互信关系………
……
在柳小江还算平静的注视下，
许新似乎是觉得笑够了，随之逐渐停了下来，但依旧微笑着看向了柳小江，道：
“无论是否觉得违心，亦或有理由不得不做，你小子对自己倒是认知的很清楚，一个自私自利的好人………说的好啊。”
“唐门长，您应该清楚我的目的，为了让您不会被任何事影响……”柳小江坐在地上伸手示意了一下许新，道：
“我不会重复之前在唐冢那边所说的一切，眼下您又了解了不少关于我的事情，接下来………也该做出选择了。”
闻言，
许新低头略微沉默了片刻，而后忽然抬头看向柳小江，道：“小子，你应该也是公司的人吧？”
“我是全性。”柳小江对此没有任何异常表现，随之更是无动于衷的缓缓开口回答道：
“但，依照我目前的想法，公司所坚持的那种理念，在我这看起来倒也没什么可反驳的，我承认公司的坚持是有一定的正确性。”
“不是公司的人么……”许新直视着柳小江唯一露在脸谱外面的双眼，不禁喃喃道：“这可就有意思了。”
“一个被全性妖人所承认的掌门，坚持的想法居然和那些管理者高度吻合，真不知道你这种人的出现，对于现今的异人来讲，究竟是好是坏啊………”
“有好有坏……”柳小江将许新的自言自语听了个清楚，忍不住仔细想了想，道：
“但对于更多的异人来说，甚至基于异人这个群体来讲………”
说到此处，他抬眼看向对面的许新，道：“应该是件坏事吧。”
“坏事？”许新知道柳小江意有所指，于是便微笑着摇了摇头，道：
“我这些年虽然一直待在冢内，但由于妙兴师兄的缘故，对外面的情况倒也还清楚，尤其是负责管理我们这些异人的那个公司………”
“你小子应该也知道，唐门这些年表现的虽说也算是配合，甚至还按照要求拆掉了门内的不少机关，但相较于其他更多的流派，想必在公司的眼里看来，唐门也只是个还算安分的流派吧……”
“唐门的配合，在自己的眼里，那叫和公司妥协，但在那些人的眼里，应该………也还是那个最不愿配合的异人流派了吧？”
“一个最不配合的异人流派，偏偏还想着通过丹噬这东西，重现往日的那种兴盛时期，哪怕这流派曾经做过些大义之举，但这种事在管理者的眼中看来………不用想也知道是个什么形象。”
“何况，妙兴师兄这次还利用了公司的人，甚至是全性一起来逼迫公司的领导妥协………”
话说于此，老人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狡黠，道：
“这事儿站在世道大义的角度上，无论怎么看也都是我那位师兄的错吧，你来让我自己根据情况来做出选择，是否要违背师兄的遗愿放弃丹噬传承………不就是在给我们一个解释的机会么？”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明确的答复………”
“唐门的上任门长唐妙兴，才是促成这一切事故的罪魁祸首，他不经门人同意便擅自做出了决定，导致唐门和公司之间的关系出现了部分裂痕………”
“唐门往日的一切不配合行为，也都是上任门长唐妙兴的独断专行，唐门内部并无任何人对公司怀有敌意………”
“此外……”
“唐妙兴的一切行为，都因受到了丹噬这东西的蛊惑，甚至还妄想通过此等危险之物，重现老唐门往日的兴盛与荣光，唐门弟子对此几乎一概不知………”
“因此……”
“唐门在上任门长唐妙兴死后，打算重新修补自身与公司之间的关系，更觉悟了丹噬这东西就是一种取乱之术………”
说完，
许新微笑着重新看向了对面的柳小江，道：“小子，这种回答，你可满意？”
“…………”柳小江。
第67章 这帮老家伙！
此等相当于‘大逆不道’的言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师门情谊颇深的唐门人口中？
除非……
柳小江并未由于唐门的主动放弃而感到丝毫喜悦，反而有种自己被几个老家伙给戏耍了一通的感觉。
他先是略微沉默了片刻，而后既不爽又无奈的摇头道：
“唐门长，这些话究竟是您自己想的，还是其他人提前教给你说的，难不成又是那位老门长的………”
“嘿嘿……”许新察觉到柳小江脸上的表情，不免微笑着伸手捋了捋胡子，道：
“师兄他确实是个很固执的人，在位门长期间也的确没什么建树，但他好歹也是被其他人承认，有资格坐在门长位子上的人………”
“妙兴师兄，从来都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唐门最好的选择，只是因为这个唐门门长的身份，还有他自己对于丹噬的执着………让他不得不在丹噬上赌一赌，想靠唐门自己的力量来重现往日兴盛。”
“哪怕这丹噬确实很危险，对于唐门来说也是把双刃剑，以至于结合当前的这个时代背景，它所带来的弊端也会远远大于优势………”
“除此之外……”
老人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色平静的看着柳小江，问道：
“你们这些才来不久的外人，都能看出他对丹噬的执着已经有些不正常了，难道你觉得他自己就没察觉到这件事，不知道自己很可能根本无法成功继承丹噬么？”
“……老门长当时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开放唐门，以身作则的解释唐门骄傲，想让其他弟子也去修习丹噬么？”柳小江皱眉道。
许新对此倒是没有否认，甚至还直接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起码在你出现之前，师兄他的确是这么安排的………”
“不过……”
“在你现身于唐门，了解到你的实力，还有你的想法之后，他当晚便再次进入了唐冢，找我重新商量了一下今后的安排………”
“如果你死了，你这位全性掌门，就会成为验证丹噬神话的最好人选………”
“如果你侥幸活了下来，以至于破除了丹噬的神话，那么他之后的一切行为，也就都是在给你做嫁衣，他说………这么做不管结果如何，唐门至少也会在你这里，得到可以重新选择道路的机会。”
“而且……”
“妙兴师兄清楚自己为唐门规划的未来，确实存在着很高的危险性，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只是种种因素导致他不可能选择放弃丹噬，因为这就是他绝不会放弃的一种执念………”
“你这个人的出现，他或许不想见到，你所坚持的想法，他或许不想承认，但也不可否认这种想法是对的，故而………他把一切都赌在了你这么个外人的身上。”
“…………”柳小江。
“你死在丹噬的手里，对他的计划没有丝毫影响，反而还会证明丹噬的强大，对他来说是绝对的好事，对唐门也不见得是坏事，因为他对此早已有了觉悟。”许新微笑道：
“你最终如果没死，甚至还破了丹噬的神话，那也算是解开了他的心结，之后的行为给你做嫁衣………他也算是以身作则，用自己的命来告诉了其他唐门弟子，唐们的骄傲并不符合当前的时代。”
“而不符合时代的事物，不管你看起来是不是正确，最终也必将被时代所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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