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抚绫罗
“老田，云龙当初也来咱龙虎山挂过单子，你应该也很清楚他对小王也的感情，即使在提到自己这位弟子时总是恨的直嘬牙花子，但实际上…………我想这里面也未尝没有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吧。”
张之维转身背对着田晋中走到凉亭的台阶上，抬头看向远处山顶若隐若现的道观。
“至于小蒙……”
“他虽然是和我们一起从当年走过来的老家伙，平日里和咱们正一派的私交也很不错，但毕竟还是武当派目前辈分最高的一个长者，同时也在坚守着他们武当派千年来的传承………”
“尽管那小王也之前就已经被武当派除名了，但却也和小江那孩子与咱正一派的关系差不多，大势所迫…………即便他念及旧情不愿插手此事，也不得不遵循于咱们道门的规矩，于乱世下山出手除魔。”
“此外……”
“躲在其他山头上的那些老东西，也都和小蒙是一样的态度，他们或许并不会亲自出手对付小江，但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个时候，武当………以及其他道门各派，也必然不会放任小江这魔头为祸世间。”
说着，
他重新转身面向坐在凉亭内的田晋中，道：
“我现在怎么说也是正一派的天师………”
“小江这孩子恰好又是由正一派走出，才在外面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境地，所以除了遵循于道门自古以来的规矩之外，我们的身上…………甚至还肩负着清理门户的责任。”
“晋中，你说……”
“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在道门的规矩，以及门内出现了魔头的双重压力下，一点也不损害正一天师道的威名…………完美的置身事外？”
“…………”田晋中。
“这种事又有谁能做到两全其美……”张之维见到田晋中的沉默，不免摇头叹息道。
“若想保住正一天师道以往的威名，势必就不能对小江那孩子的行为置若罔闻………”
“若想保下小江这孩子的性命，必然就要放弃正一天师道在外的名声，然后像是师父当年对怀义的态度一样，把他柳小江接回山上彻彻底底的囚禁起来………”
“正一天师道的威名？”田晋中对于这种说法颇为不满道。
“咱正一派哪还有什么威名可言，早在当年出了怀义那档子事以后，不理会那些门派因八奇技所遭受的迫害，却只想着要把怀义找回来关在咱龙虎山上，这早已经给外面烙下了一个极为护短的印象。”
“当年没能成功找回怀义……”
“这有他自己的一部分原因，也有我这废人的一份责任，但既然已经明确表达过了咱自己对弟子的态度，现如今…………又为什么不能做出和当年相同的选择？”
“师兄，名声………有那么重要么？”
“名声……是不重要。”张之维看着无比固执，只想着要‘救’柳小江的师弟田晋中，不免有些无奈的摇头解释道。
“不过，此次与当年的情况毕竟有所不同，小江这孩子并非是怀义那大耳贼，他在外面所行之事的严重程度，也更是远超了那些所谓的八奇技，以至于完全不存在受害者的身份。”
“而且，事情也恰恰相反，他不仅不是那种被人找理由迫害的受害者，反而还是那个找理由要毁灭所有人的加害者，这种情况…………你要我如何把小江抓回山上关起来？”
“更何况……”
“小江这种主动加害了许多人的魔头，仅仅只是被正一派囚禁在龙虎山上，外面的那些人就会从此放心下来么？”
“另外……”
说到这里，
他看着眼神仍有不甘的师弟田晋中，提醒道：
“你别忘了这一切都是小江自己所做出的选择，他能否愿意回到山上被关起来禁足也是个问题………”
“如果我们选择了要保下小江这孩子，结果却在面对外界极大压力的时候，在他那也得到了与怀义那大耳贼相同的回应…………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田啊，我作为龙虎山的第六十五代天师，是可以为了弟子放弃正一天师道的名声，也可以为了弟子承受来自于外界的极大压力，但理智上…………我却不能让天师府走到那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
“毕竟，小江若是愿意因为自己的问题，导致自己的师门也遭受外界的牵连，那么他…………也就不是那个让你极为看重的关门弟子了。”
“所以……”
“不管是考虑到小江那孩子自己的想法，还是咱们正一天师道是否有能力与全天下作对，你这种想法在目前看来也都是极其不现实的，甚至…………还有可能将天师府的所有人都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你我作为天师府的长辈，也总要为其他的孩子们考虑一下，不能因为对小江的个人感情而害了其他人…………”
“难道……”田晋中想了想仍是眼神悲愤的说道。
“难道真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眼睁睁看着小江那孩子被逼上绝路么？”
见此，
张之维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却还是没有和田晋中多说什么，任由师弟对局势的无知而产生了悲观态度。
但，考虑到田晋中这种‘高龄普通老人’，在情绪剧烈起伏时所要承受的伤害，他也还是忍不住开口多说了一句。
“小江并非人类的事实，你之前也听他亲口表明了，既然并非正常的普通人，那就难免会与我们有些不同，那孩子可从来都不像是自寻死路的人啊………”
闻言，
田晋中先是下意识的微微一怔，随之基于对自己这位师兄的了解，也猜到了对方肯定有事在瞒着自己。
于是，想了想自己这位师兄刚才的那句话，记起了自己那位弟子并非人类的事实，他的心里也不由得重新出现了一丝希望。
“小江，他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目的，其实是在瞒着我们所有人的………”
第129章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下）
“……或许吧。”张之维对此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但小江那孩子什么性格，你做师父的应该比我这师伯更清楚，寻死这种事…………你认为会发生在他这么惜命的孩子身上么？”
“…………”田晋中。
“所以……”张之维微笑着伸手捋了捋胡须道。
“你其实也没必要想的太多，这对刚被修复经脉的人很不好，现在最重要的是…………就是重新找回自身的修为，尽量在世上多陪陪我这个师兄。”
“儿孙自有儿孙福……”
“何况………”
“以小江那孩子目前的修为只要不想死，我相信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足以做到自保了，与其担心他的死活…………不如等着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目的，亲眼去见证你这弟子在世上的活法。”
“说不定……”
“小江这个与世上所有人都不同的孩子，兴许能给这世道带来一丝寻求改变的契机…………也未曾可知啊。”
闻言，
田晋中不禁多看了张之维几眼，总觉得自己这位没不长进的师兄，好像是有哪里与曾经截然不同了，但却偏偏又让人一点也说不出来。
“师兄，你到底……”
然而，
就在这时，
“师父，师叔……”身材魁梧的荣山忽然从远处小道跑来，看向二位老人的表情多少也有些不太自然，就像是遇见了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样。
“荣山啊，可是有其他道门的人来传信儿了？”张之维看着自己这位憨厚的弟子，面色平静地问出了足以让田晋中感到疑惑的话。
“传信儿？传什么信儿？”田晋中见此不免缓缓皱起眉头，自然而然认为其他道门的人跑来传信儿，肯定又会是一些对自己那位弟子不利的情况。
“小江毕竟是从龙虎山出去的……”张之维解释道。
“虽然大家基本都已经决定了该怎么做，也认为自己应该遵从于道门从古至今的规矩，但也终归还是要询问咱们是否愿意清理门户的，算算时间…………这信儿也该来了。”
但，
荣山听到张之维所给出的解释，倒是不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而后摇头否认了自己师父的话，道：
“不……不是的，师父，是……是张楚岚和灵玉，他们又跑过来了，身边还带着当初那个参加过罗天大醮的女子，应该也是公司的员工吧………”
“楚岚么？”田晋中闻言忍不住一愣。
“还有灵玉………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张之维。
“这两个小家伙怎么总往龙虎山上跑，而且还是在当前的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见，荣山，你回去告诉他们，我现在谁都不见。”
“呃……”荣山见此苦笑着说道。
“师父，我劝您最好还是见见他们吧，那张楚岚说了…………如果您要是不见他们的话，就再也别想指望公司留着灵玉了，他要说通公司的那些个领导，把灵玉派到全性那边去当卧底。”
“呦呵……”田晋中听到这话忍不住一乐。
“师兄，你看看怀义那个大耳贼的孙子，才多大啊就敢来威胁咱们这些长辈了，而且还恰到好处的一把抓住了你的七寸…………可以啊。”
“……这个混账玩意儿。”张之维很清楚张楚岚从来都没有啥好事，自然不会像是田晋中一样对此感到高兴，反而一脸不忿地看向了自己的弟子荣山，道：
“你怎么不说为师不在呢？之前我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只要张楚岚这小王八蛋来了………”
“师父，我确实说过了呀……”荣山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张之维，伸手挠头道：
“但张楚岚他们根本就不信这个，还说如果您在当前这个节骨眼儿上外出……或是闭关，那就明摆着是要对所有的事情不负责任…………是最为无耻的逃避，我……我一个激动就不小心把您给卖了。”
“…………”张之维。
“……哈哈，荣山，真有你的，想不到你也是个不错的人才，给自己师父争面…………你做的没错！”田晋中当即笑着朝荣山竖起了大拇指。
“嘿嘿……师叔谬赞了。”荣山对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见此，
张之维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好在田晋中怎么说也是自己人，不至于让他因为教导的失败而太过尴尬。
但，不会太过尴尬也不代表他的脸皮够厚，紧接着便伸手拍了拍荣山的肩膀，看起来笑眯眯的开口说道：
“今晚……为师会亲自检验你的雷法修行进度，现在去把张楚岚他们带到道观那边去等着，我…………随后就来！”
张之维话中最后的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这使得荣山没忍住害怕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个踉跄就赶紧逃跑似的转身冲向了山门，全然没有了刚才那种被师叔夸赞而沾沾自喜的模样。
随后，
张之维转身面向仍然笑嘻嘻的田晋中，一言不发的走到轮椅后面，打算将自己的师弟推回住处。
“师兄，算了，你还是赶快去吧，也许楚岚他们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全当是锻炼下筋骨了。”田晋中经过荣山这么一闹，心情上也明显好转了不少。
“啧……”张之维察觉到田晋中的心情转变，即便很希望师弟能放下多余的想法，也从未想过要用自己的失败来取悦对方。
“我张之维到底差在哪了，凭什么你们一个个的弟子都…………唉！”
万般无奈终归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张之维随即便扔下了明显在嘲笑自己的田晋中，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这座找陆瑾敲诈勒索来的凉亭………
张之维离开以后，
田晋中一个人坐在凉亭里，看了看自己师兄离开的方向，接着便略显艰难的从轮椅上站了起来，道：
“谁让你我在这世上都是‘作孽’多端呢，可能这就是先人们所说的因果报应吧………”
第130章 为啥子？
片刻之后，
张楚岚、冯宝宝与张灵玉三人，在荣山的带领下走入了后山道观，见到了盘坐在屋内的天师张之维。
“师父……”张灵玉时隔许久见到自己的师父，尤其还是在经历过外界的诸多事情以后，心里多少也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与感触。
荣山看了眼身边与张楚岚同样穿着公司制服的张灵玉，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身制服穿在张灵玉身上很是别扭，完全体现不出来对方曾经在山上时的那种出尘气质。
不过，考虑到师父之前的那种态度，他也明白眼下并非是与师弟叙旧的时候，于是便朝着屋内盘腿而坐的老天师行礼道：
“师父，弟子已将人带到了………”
“你先出去吧……”张之维抬眼看了看张楚岚三人，随之便朝着荣山略微点头示意道。
“是……”荣山见此立刻后退至道观的门槛之外，并且轻手轻脚的为屋内几人关闭了房门。
荣山离开以后，
张楚岚站在屋内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接着便立马赔笑着伸手挠了挠后脑勺，道：
“师爷，实在是事出紧急，此行也必须要见到您，还望您老千万不要怪罪我们才好………”
“行了……”张之维坐在垫子上抬眼看向张楚岚三人，道：
“我还不知道你小子是什么人么，若非是真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小子恐怕也只会表现的更加圆滑，不可能冒着得罪人的风险非要见我一面。”
“嘿嘿……”张楚岚见此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觉得自己靠着威胁面见老天师的方法多少有些过分，紧接着便用笑声掩饰了一下自己心中的些许尴尬。
“师爷明鉴，楚岚着实是有些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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