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是月落落啊
在并不算多的几次见面中,他见到的是面无表情的白行舟,怒气勃发的白行舟,淡漠而又有点毒舌的白行舟,但像现在这样语气的温和的白行舟,他还真的是从未见过。
他静静站在那里,图书馆的灯光温柔倾泻,在他身上洒下斑驳如旧电影版的光影。
苏漾猜想他大概是陷入了回忆之中难以自拔,虽然心头的情绪已经消散,但他倒是不介意去当这个非人非妖的“白前辈”的听众。
白行舟的话还在继续,向着他描绘着一个在回忆中并不那么美丽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大雨中的项明哲脸上带着难言的失落,低声的希望他能够帮帮自己的一个朋友,一个已经半只脚迈入了黑暗中的朋友。
“你知道那天晚上他有多可笑,他磕磕绊绊的乞求我,让我帮帮他的好兄弟谭雪风,救救一个心怀正义的修士。
因为他觉得,以我的影响力,完全可以影响到妖管总署上层的决策,因为他知道我是‘道种’。”
白行舟踏入黑暗之中,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上的茶已经满上,热气烘托着已经化开的茶香,弥漫在这个小小的角落之中,白行舟的表情有些恍惚的说:
“可是他怎么能明白……道种虽然被无数的眼睛关注,但是真正能够起到决断作用的,是那道种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后哺育出的硕果。
更何况,我并不是个道种。白行舟曾经是,甚至于他还成功的开花结果,但那是付出了巨大到无法挽回的代价的。
所以在那个改变了历史进程的雨夜,他成功了,也永远的失败了。没有多久他就死了,而汲取了他一切力量的我,在他的尸体上复生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苏漾没有回应,他能够想象得到这个场景。
妖器本来就被认为是罪恶,是灾祸。
只是妖管总署以及寰宇所有的修士们都认为,与其放着这个不安定因素被其他人把控,还不如将迄今为止出现过的妖器全部收集起来,主动的去探索这个危险品背后的秘密。
这就是执器人的由来。
至于妖器中的妖魂控制了执器人的身体,苏漾有幸在图书馆的《寰宇修行界律法大典》中看过。
视情况而定,如果并非妖魂本身反噬,且对人类不报以任何的仇恨,视情况经过妖管总署内部公开评议后,可不将其销毁。
但若是有那么一丁点恶意,那么没有任何的理由,格杀勿论。
由于姜以沫本身就是执器人,苏漾对于这一方面的事情关注会比正常人要多一些。
他甚至知道,在更早的寰宇修行界,对于妖魂失控了的例子,常态化的办法就是摧毁执器人的身躯、以灼魂之法烧干妖魂本身,最后再以淬灵冷泉洗去妖器中的神异力量。
到了这一步,妖器本身存在的意义就消失了。
它们会以一种全新的姿态融入到妖族的身躯之中,等待着下一个从妖族尸体上得到析出的妖器的人类将他们再次举起。
之前没有反应过来时,他还没将白行舟和妖魂本身打上等号。
可现在白行舟却根本没有隐瞒的想法,这也让他对白行舟本身的存在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但是,他总感觉有些不对,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但看到现在白行舟欲语还休的模样,他的注意力也渐渐转移到了他身上。
“一个占据了执器人身躯的妖魂,提出的意见于情于理都更容易被排斥,您当年没有和项明哲学长说过您的情况吗?”
白行舟似乎想要惨笑,但从来没有做过这样一个表情的他,最后脸上只能露出了别扭的样子,苏漾瞬间就明白了结局了。
“很可笑对吗?我非人非妖,连诞生对于某些人而言都是一种罪恶,但我想活着,好好的活着。
有人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就接受了。我逼着自己去扮演原本白行舟的那个角色,替那个蠢货去看看他注定看不到的世界,装的时间久了,我连自己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苏漾没有去嘲笑他,他前世就一直认为,如果有一个伪君子装了一辈子,那他毋庸置疑就是一个君子。
就算这位白前辈不是人,但他装了一辈子的人,那他与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血代表他来自哪里,心却告诉他归向何处。
虽然自己这样说多少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如果这位“白前辈”真的努力的去当了一辈子的白前辈,那苏漾也敢当着任何人的面说,他就是白行舟,我说的,谁来都拦不住。
白行舟也没去注意苏漾的脸色,像是在发泄一般的说着:
“可我办不到,我办不到啊!当小哲这样和我说的时候,我好想帮他的,可就在那一刻,我恐惧的发现,我帮不了他。
因为我是妖魂,不是道果。没有人会承认白行舟当年到底为寰宇做了什么,他们只知道,现在用于他身体的,是个怪物。
是在玷污他们英雄尸体的怪物。那一刻我怕了,我知道我帮不上他,什么狗屁的牧守弦月境的图书馆,那只是在告诉我,如果我敢离开这个地方,我会和以前那些妖魂一样的下场。”
看到白行舟这番模样,苏漾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有些同情他了。
尤其是当他看到白行舟低下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时,他突然有些为这个妖魂感到悲哀了。
他的声音在颤抖,充满了浓烈到仅仅听着声音都能感受得到那其中情感的程度,他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已经不是几分钟前的他了,可他依旧在努力的说着,就好像——
在乞求某个人的原谅一般。
第133章永世无法散去的阴云
是啊,他其实早就已经明白,自己那情绪澎湃下“项明哲附体”的状态已经消退了,可是他还在那里说着。
但苏漾并没有打断白行舟的话。
有什么理由去打断一个向着梦幻泡影道歉的妖魂呢?这一刻的白行舟看的实在是太可怜了。
然而,苏漾本想着这样多等他倾诉一会,白行舟却沉默了下来。
那发颤的声音到此为止,白行舟的声音有些落寞的说道:“这可真是……讨厌啊。”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漾就知晓,这个妖魂已经将自己的状态给调整了,虽然没完全调整好就是了。
“他还是惦记着你的好的。”苏漾憋了半天,说出了这样一句话,然后换来了白行舟像是看白痴的表情。
他有些不爽的说道:“他小子敢?我一个不做人了的家伙,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将他抚养长大,他竟然为了那个不知所谓的谭雪风来和龇牙,反了天了!”
看见白行舟的情绪渐渐调整了过来的样子,苏漾笑了笑。
也许是了却一番心事,现在白行舟的一言一行也更加的充满了人性,和之前那种与自己对话时不怎么搭理人的状态相比要好上了不少。
对此苏漾觉得还挺不错的。
也许是因为他稍稍开解了一些,所以做妖魂不再那么的愤世嫉俗?
也许是因为自己知道了他太多的秘密,所以让他卸下了伪装?
又或者是因为,曾经白行舟的世界中,只有寥寥这么几个人值得自己这样对话,可他们都走了,而自己却借着那“项明哲附体”的短暂瞬间,让他对自己更多了几分认可?
原因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但是这样挺好,挺好的。
也许是觉得自己现在和白行舟的关系多少拉进了这么一点,苏漾有些蹬鼻子上脸了。
他刚刚其实就想要细问白行舟,项明哲到底是为了谭雪风的什么事情才来恳请他帮助的。
他有些在意那个男人。
倒不是因为自己鼻梁上的“媚骨”,就是觉得谭雪风这人看起来有些神秘,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人给自己的感觉怪怪的。
苏漾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总之就是面对着谭雪风的时候,他好像更愿意和这个人多说些什么,一如现在,他也更愿意通过别人的口去了解他的过去。
“白前辈,项明哲学长当年来找你是为了谭雪风学长的什么事情?”
这一次他没有被白行舟拒绝,只是脸上带着些许无奈说道:
“能有什么事,不就是谭雪风的天行会当年干的些许破事,给整个寰宇修行界带来了极其恶劣的影响,甚至某种程度上造成了人心动荡。
玩的太嗨了,想让他死的人就多了,但我那个愚蠢的弟子不想让他的好兄弟死,用他的话来说,这叫‘为民众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可这事情哪有那么容易,以暴君的王律化作威慑一切黑暗的利刃,却忘记他威慑的何止是罪与罚,还有更多的无辜之人。”
白行舟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摇了摇头笑道:“那件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毕竟好不容易妖管总署才平息了风波,我可不想让‘谣言’从我这里而起。”
“那……你知道谭雪风学长以前的事吗?”苏漾迟疑了一下,还是有些好奇的问道。
白行舟看了一眼苏漾,开始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谭雪风和他的天行会的小迷弟了。
毕竟现在修行界,尤其是重明这块修行地域中,不知道有多少的修士认可了谭雪风的所作所为。
其中甚至有人愿意为了那个被通缉、但也没被完全通缉的家伙提供庇护,人为制造信息孤岛,隔绝来自妖管总署审视的目光。
苏漾总感觉白行舟似乎是误会了什么,挠了挠头说道:“这事情也不能说吗?”
“倒也不是,只是谭雪风本身的存在,对于很多妖管总署的修士而言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能说说吗?”
白行舟哼了一声,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但却和苏漾直接说了一段往事。
在1986年的某一天,一个名叫谭雪风的少年满怀憧憬的在毕业之后加入了异常刑法司,成为了一个很不起眼的调查员。
由于那段时间妖管总署的人员稀缺,上头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在异常刑法司调查员的岗位之外,再兼任一下平宁司的调度员职位。
少年自有少年狂,年少的意气和热血如同一双大手,推动着谭雪风去完成他的希冀——荡尽魑魅魍魉,还普通人一个朗朗乾坤。
在那修士们还很放肆的年代,少年用自己不放过一丝细节的眼睛和勇敢的行为,惩治了一批又一批的修行犯罪者。
靠着这些功劳,他在异常刑法司内晋升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但是好景不长,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妖管总署由于战后刚重建,人手紧张,宗门大改刚过没多久,成效并不那么显著,以至于很多残存的修士势力低估了妖管总署的强大,高估了自身的实力。
简而言之,他们觉得妖管总署的威慑力还没有大到他们不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的情况。
哦不,他们也并不是一群蠢货。
用白行舟的话来说,他们很谨慎。
他们知晓自己只是一群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旦被人完全扒出来,放在阳光之下,这些牛鬼蛇神就会在尖叫中烟消云散。
但,这和谭雪风一个普通修士家庭出身的家伙有什么关系?
他们做不到针对妖管总署,但却做得到对谭雪风这个重明异常刑法司的后起之秀出手。
于是在那一天,谭雪风那个无比崇拜他的弟弟被设计陷害,卷入了一场苗疆蛊妖“噬骨**虫”所造成的动乱之中。
到底是谁引导这个动乱的已经不得而知,但有这个嫌疑的也只有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畏惧着谭雪风的散修,以及那些觉得自己被威胁了的与人类共存的部分妖族。
总而言之,1990年4月9日,在谭雪风弟弟谭江生日那天,他满心欢喜的回家想给自己最亲爱的弟弟过生日,看到的却是他一生无法忘怀的场景。
按个整天缠着自己的弟弟,只留下一个完整的脑袋和干瘪的皮囊,皮囊内的骨髓和血肉被噬骨**虫吞噬殆尽,甚至于,他的尸体还被人用绳子挂在楼顶上当晴天娃娃。
然而那带来的不是晴天,而是谭雪风永世无法散去的阴云。
第134章谭雪风的故事(1)
说起这件事,白行舟的表情多少也有些唏嘘。
“当一个深爱着弟弟的哥哥,在自家门前看到这一幕,对于谭雪风而言,毫无疑问是致命的打击。
但他终究是没有被这种痛苦给彻底打垮,他用了很长时间才走了出来,而不是在怒火的影响下彻底走向疯狂,但是啊,造化弄人哦。”
苏漾知晓白行舟的意思。
在白行舟看来,如果自己重视的人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死去,他是绝对做不到能将这件事情给隐忍下去的。
其实不只是白行舟,苏漾也是这样想的。
作为一个哥哥,看见弟弟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死去,无论原本自己是什么身份,苏漾都会选择放下过去的一切想法,用敌人身体上泼洒出的血来填补公道。
但在白行舟接下来的故事之中,他又突然可怜起了谭雪风。
用白前辈的话来说,谭雪风并不是想要忍下这口气,而是打算贯彻自己身为异常刑法司调查员的身份,希望通过妖管总署针对于寰宇修行界超凡犯罪的法律来惩治那些犯罪。
说道这里,白行舟突然停下了,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这苏漾哪里能忍得住,小声催促道:“后来呢?后来出了什么问题?”
“你确定你真的要听?接下来的事情有些超乎你的想象,后边发生的事情,才是颜安然会在修行界中引起如此大的风波的原因。”
苏漾抬头道:“说!”
白行舟脸上闪过了一丝诡异。
小子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接下来所要面对的,是妖管总署异常刑法司所有修士心中的痛,不过——
阳光很好,但你也需要了解一下那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后来,后来他成功了,他将那一批主导了自己弟弟死亡的修士们送到了监狱中,再后来……他那流浪的心有渐渐有了新的归宿。
他遇到了一个女孩,我没记错的话,名字应该是叫暮沧雪。”
苏漾停顿了一下,很显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非常的不美好,不然白前辈也不会说,这件事情引起了极大的风波。
但他抿了抿嘴,没有打断白行舟诉说的那个故事。
故事的开局很美好,谭雪风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与暮沧雪相遇。
也许是处于对救恩人的感激,暮沧雪并没有仅仅就将这件事情当成是一次救赎的故事,这个名字很美的姑娘开始尝试着与谭雪风这个业界内知名的铁面调查员联系。
谭雪风曾经很严肃的拒绝了她的要求。
但暮沧雪也没有多说话,而是像普通朋友一般,保持着和谭雪风的联络。
谭江死亡接近三年时,经过了多年的长跑,谭雪风这个铁疙瘩也终于能够正视自己的心,具体发生了什么白行舟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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