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陆无双马友夫 第6章

作者:睡到十三点

像后世某个胖子国务卿那样,大言不惭说出“我们撒谎、我们欺骗、我们偷窃……”,并以作恶为荣的无耻之人,终究是少数。

以骑士精神为荣耀,道德水平相对较高的勃艮第贵族们,在马友夫的质问前哑口无言。

马友夫乘胜追击:“那些杰出的英格兰统治者,从爱德华三世到黑太子,再到亨利五世,他们哪一个没在法国下达过屠城令?从卡昂到利摩日,每一次破城后,都有数千平民——不分男女老幼,倒在英格兰人的屠刀下。”

“对了,尤其是你们伟大的亨利五世国王。在阿金库尔战役中,他只是因为担心战局有变,就下令杀死所有战俘。仅仅在一座谷仓里,就有两百多名贵族被活活烧死。甚至在死后,战俘们还要被残忍的开膛破肚,以避免有漏网之鱼。”

冷汗,从博汶主教的额头上渗出来。

他无法反驳,因为马友夫说的都是事实。作为神职人员,主教也不可能为这些恶行辩护,否则,他将失去自己的立身根本。

博汶主教此时心中只有一个问题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在欧洲仅仅生活了几个月的塞里斯人,对这段战争历史如此熟悉?那些有关战争的见闻与记录,还没有系统的写成史书,对方是从哪个途径知道这些信息?

难道是勃艮第人?那位公爵大人,早就想要抛弃与英格兰的盟约,与查理七世和解了?

想到此处,博汶主教的心跳猛然加速。

将对手从道德制高点一脚踹下来后,马友夫继续发挥口才。

“为什么让娜·达克小姐被称为圣女,得到无数人的拥戴?因为她的目标是崇高的,符合七圣教诲。她不想杀光英国人或者勃艮第人,也不在乎贵族间的利益纠纷。她只想结束这场漫长的,带来无尽痛苦与死亡的战争,让和平重归大地。”

参与到英法百年战争的,有四大群体:法兰西贵族、英格兰贵族、法兰西平民、英格兰平民。

其中,法兰西贵族和英格兰贵族,只是将这场战争当做是争夺国王头衔,获取荣誉和财富的手段。

而英格兰平民,也将参军当成是赚取金钱,实现阶级跃升的途径。一个英格兰农奴去了一趟诺曼底,抓了个法国贵族,得到大笔赎金,回来时摇身一变,成为体面的乡绅,就是这个时代的“英国梦”。

英格兰人去法国打仗,就和他们的后代去印度、去美洲、去非洲一样,是冒险,也是机遇。

以上三方,在战争中有时候是加害者,有时候是受害者。但唯有法兰西平民,是最纯粹的受害者。

他们要面对英格兰人的骑行劫掠,也要面对匪兵们的抢劫与屠杀。好不容易苟延残喘活下来,法兰西的骑士老爷又带着部队回来了——可惜,他们不是解救苦难的子弟兵,只会将平民们再压榨一遍。

所以,立场站在法兰西平民一边的贞德,才如此可贵,短短一年时间,便声名远播。

第十章 这是经济问题,傻瓜

“说得好,马友夫阁下,勃艮第应该抛弃残暴的英格兰人!这是七圣的旨意!”一个慷慨激昂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个身材壮硕,留着一撮金色胡须的男人,三十来岁,有着典型军事贵族的气质。

他是卢森堡伯爵约翰。

在贡比涅之战中,就是他的部队俘虏了贞德。所以卢森堡伯爵也拥有贞德的一半处置权。

卢森堡伯爵虽然领军与法国作战,但这只是出于封臣义务。他是勃艮第公国中少数亲法派之一,认为只有将残暴的英国人赶走,才是终结这场战争的正确方法。

贞德被俘以后,卢森堡伯爵立即联络朋友,通知查理七世来赎人。他还让自己的姑妈珍夫人去照顾贞德。

不过在英国人的极限施压下,卢森堡伯爵最终也扛不住了,只得将自己的俘虏处置权交给菲利普三世。除了能分一部分赎金,他无权决定贞德的命运。

因为这件事,卢森堡伯爵憋屈了好久,就算在宴会上,也一直闷闷不乐。现在看到之前趾高气昂的博汶主教被怼得直冒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简直开心死了。

卢森堡伯爵又看向菲利普三世:“殿下,我们不应该将一位真正的圣女交给英格兰人。如果让娜·达克因此遭遇不测,七圣一定会对这个国家施加惩罚!”

坐在菲利普三世旁边的公国继承人查理,忽然没来由的觉得头顶一凉,打了个寒战。

“父亲,我们应该将让娜·达克还给法国人,这才符合骑士精神。”查理鬼使神差的说道。

菲利普三世严厉的瞥了独子一眼。后者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

卢森堡伯爵没有注意到主桌上公爵父子的小动作,他又抛出了一个暴论:“诸位,我们应该与查理七世结成同盟。这无关权谋和利益,这是一场保卫全法兰西人,驱逐外敌的圣战!”

“荒谬,怎么能对同样信仰七圣的兄弟发动圣战?你被女巫蛊惑了,卢森堡的约翰!”一直保持沉默的博汶主教,终于忍不住开口。

要是连这种胡言乱语都不驳斥,他这个红衣主教恐怕也当到头了。

这时候,一位穿着貂皮大衣,脖子和手指上全都金光闪闪的胖子,站了起来。

“好了,三位,这场激烈争论的起点居然只是个虚构的故事,你们不觉得荒唐吗?不如我们心平气和下来,讨论一些更实际的问题。”

“当然,尊敬的先生。”马友夫点点头。

辩论的目的不是为了击败对手,而是用自己的观点说服观众与评委。现在博汶主教所营造出来的氛围已经烟消云散,他没必要过于纠缠。

博汶主教当然不想在自己劣势的时候结束这场辩论。但是发话的胖子是弗兰德斯纺织公会的会长,公国最大的商人——约斯特·范·斯皮宁根。

与他敌对的话,大厅里三分之一的人都会反对自己。

卢森堡伯爵率先坐下,一脸无辜,仿佛之前抛出的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都不是他说的。

“我无意破坏晚宴气氛,但对马友夫先生故事,我依然保留自己的看法。还有卢森堡伯爵,我会将你今天的言论上报教廷!”博汶主教含着怒气说完,坐回位子。

大商人约斯特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菲利普三世,随后转向马友夫:“来自黄金国的学者,晚安。我想问一个有些冒昧的问题。”

“我不介意。”马友夫比了个请的姿势。

约斯特慢悠悠说道:“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您想要说服我们勃艮第公国改变外交策略,抛弃英国人,转而与法国人结盟,是吗?”

约斯特抛出的消息,可不是之前卢森堡伯爵的暴论。这位消息灵通的大商人,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刚刚坐下的博汶主教立即站起来:“这是异想天开,塞里斯人!英格兰与勃艮第的联盟牢不可破,不论是公爵还是摄政王,都会极力维持两国友谊。你的一切行为,都是徒劳的!”

“收起你那些空洞无味的大话吧。勃艮第如何选择盟友,归根结底,这是经济问题,傻瓜!”马友夫毫不客气的回应。

博汶主教被骂得当场呆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而约斯特却来了兴趣,死死盯住马友夫:“我在听,请继续您的发言,先生。”

马友夫引用拉链总统的名言,并不仅仅是为了怼博汶主教。

勃艮第公国与英格兰的盟约,最重要的压舱石,就是经济因素。

勃艮第最大的财源,来自于低地地区的纺织业。而纺织业所需要的原材料——羊毛,英格兰又是最大的供应商。

当年爱德华三世,就是通过羊毛禁运,将佛兰德斯逼到了自己的阵营。

贸易禁运确实很好用,以至于几百年后盎格鲁子孙们建立的新罗马帝国,还是喜欢用这招来对付大洋彼岸的挑战者。

但是,就像那句已经被用滥的网络流行语所说的——大人,时代变了。

伊比利亚半岛的气候条件,也非常适合养羊。随着再征服运动节节胜利,卡斯提尔王国也日益繁荣稳定,羊毛产量年年升高。

低地地区的的纺织业,已经不需要依赖英格兰的原料了。

而恰好,在1369年,开创了特拉斯塔马拉王朝的恩里克二世,是在法国的帮助下成为卡斯提尔国王的,两国从此成为了坚定的盟友。

法国一样可以通过卡斯提尔王国的关系,为勃艮第提供优质羊毛。低地的纺织商人们,何必吊在英格兰这一棵树上呢?

马友夫的一通分析,听得约斯特连连点头,光亮亮的大脑门上,因为兴奋而渗出油汗,在魔法灯光的照耀下,给人一种闪着金光的错觉。

虽然因为制海权在英格兰人手中,伊比利亚的羊毛运到低地只能走陆路,成本要比英格兰的羊毛高一些。但是多一种选择,就意味着有了更强的议价权,不必担心动辄受到英格兰人的禁运威胁,甚至还能压低羊毛价格。

“如果法兰西与勃艮第结盟的提议是真的,那么我们纺织公会,会认真考虑这个提议。”约斯特向马友夫行了一礼,返回自己的座位。

看着这个肥头大耳,不断用丝绢擦汗的大商人,博汶主教在心中怒骂。

“这些贪婪卑鄙的商人,不知道忠诚、守信是什么吗?”

他没想到,那个塞里斯人仅仅以唇舌作为武器,就扭转了局势,甚至让勃艮第与英格兰的联盟,变得岌岌可危!

这场宴会上的三个群体。

商人,已经被马友夫的羊毛经济学说服了。

神职人员,也不可靠。

不论是英格兰还是法兰西最终获得胜利,国王都要依靠教会的力量来治理国家。战争的胜负与他们无关。况且,见识到马友夫直指七圣教软肋的犀利言辞,又有谁愿意上去触霉头呢?

如博汶主教这般与英国利益死死绑定的神职人员,在宴会上并不多。

唯一靠得住的,就是曾经与法王结下血仇的贵族们。

博汶主教看向在战争中一向卖力的埃诺伯爵,说道:“勃艮第与英格兰在并肩作战中结成的友谊,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而且,我恳请诸位高贵的领主,以及公爵殿下,将目光放在长远的战略利益上面。如果英格兰输了,退回不列颠岛,那么勃艮第将单独面对法国人的压力。诸位愿意见到这种情况吗?”

“哈,主教阁下,收起你那些空洞虚无的话术吧。”马友夫笑道,“我已经说过,这是经济问题!英国为了让勃艮第提供军事支持,付出了大量金钱。就拿去年来说,他们就支付了八万英镑的巨款。这笔钱从公爵大人到诸位参战的贵族,人人有份。这才是维持英勃同盟的基石。不过,各位先生,你们既然能赚英镑,为什么不能赚里弗尔呢?我相信查理七世殿下,不但能满足诸位的需求,甚至能给得更多。”

被博汶主教寄予厚望的埃诺伯爵,无视了对方投来的殷切目光,没有跳出来驳斥马友夫这番铜臭满满的言论,他低头佯装对付一条烤鲑鱼,耳朵却竖得直直的,仔细聆听。

然后,马友夫在大厅中走了两步,语气带着历史的沧桑:“至于涉及到长远战略利益的问题,作为一个塞里斯人,就更有资格来谈论了。我再给诸位讲一个故事吧。这个故事发生在以前两百多年前,当时,塞里斯的大地经历了王朝崩塌后的长久战乱,最终形成了三个国家。”

马友夫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个国家,叫蜀国。这个国家曾经屡战屡败。直到最危急的关头,才依靠一位天才军事家的帮助,扭转局面。蜀国的国力最为弱小,但是拥有正统名分,其国王毕生所愿,便是兴复王室,还于旧都。”

“哈哈,这不就是法兰西么?”卢森堡公爵大声笑道,“查理七世做梦都想回到巴黎!”

统一的法国是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但查理七世统治下的法国,却领土分裂、饱受战乱、贵族们各怀鬼胎。与勃艮第和英格兰相比,如今的法国确实是最弱的一方。

第十一章 大转变

“约翰阁下说得没错,两者确实有相似之处。”马友夫颔首,然后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个国家,是魏国。依靠君主出色的军事能力,以及强大的军队,他们连战连捷,征服大片土地。但是因为统治残暴,不得人心,各地反抗不断。”

包括博汶主教在内,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个魏国,指的就是英格兰。

“还有一个国家,是吴国。他的统治者在头衔上,要比另两个国家的君主低一个级别,所以在法理上,处于下风。吴国的统治者要与另外两位国王平起平坐,必须用尽一切办法增强实力。吴国与蜀魏都结盟过,也都敌对过。在一次关键的战役中,吴国与魏国联手偷袭蜀国,抓住了蜀国最重要的一位将军。诸位可以猜一猜,吴国是如何处理这位俘虏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吴国就是勃艮第,那位“蜀国将军”,暗指的就是贞德。

“那位将军被杀了?”菲利普三世问道。

“是的,公爵大人。随后,暴怒的蜀国国王向吴国发起大规模进攻。虽然吴国获得了胜利,愈发衰弱的蜀国不得不与吴国议和,共同对抗强大的魏国。但很多事情都无法挽回了。吴蜀两国再也无法亲密无间的合作,与强敌抗衡。而魏国从最大的危机中恢复过来,依靠军事优势,最终消灭了两个敌人。塞里斯再度统一,建立了新的王朝。”

马友夫没有提司马家的破事,毕竟他讲三国的故事,只是为了“借中喻西”,让勃艮第的贵族们,看清形势。

“这真是个悲伤故事。”小鸟依人坐在父亲身边的玛丽,露出让男人们心痛的表情。

年轻的女孩还不懂政治,她只是出于本性同情弱者。

“是的,小公主。所以高贵的勃艮第贵族们,你们也需要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

马友夫提高声音,说道:“博汶主教说得有道理。如果英格兰输掉了这场战争,勃艮第将面对一个统一的强大法国,压力倍增。但至少,你们还可以与英格兰恢复同盟,这足以抗衡查理七世。”

“如果遭到勃艮第背叛,英格兰为什么愿意和解?”埃诺伯爵问道。

被博汶主教寄予厚望的这位抗法先锋,如今已经被马友夫彻底打动了。他迫不及待想要从马友夫那里得到答案。

“因为英格兰别无选择。如果坐视法兰西征服了勃艮第,得到低地的庞大财富、熟练的水手、还有造船厂,那么英吉利海峡又有什么用呢?不想看到血染泰晤士河口的惨状,英格兰只能与勃艮第再次结盟。”

马友夫话锋一转:“那么,诸位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是英格兰赢得了这场王位继承战争,又是怎么样的结果呢?一个史无前例,可以与法兰克帝国媲美的英法联合王国,将在欧洲诞生。面对这个庞然大物,勃艮第该何去何从?寻求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庇护吗?”

马友夫描绘的未来,让在场所有勃艮第人,都不禁背脊一凉。

阿尼马亚克派支持的法兰西的确讨厌,但也不是没办法对抗。但一个英法联合王国,只会让人产生无力感。

一时激起千层浪,安静的宴会厅里,嗡嗡声此起彼伏。

几乎所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讨论勃艮第的外交选择。

原本,与法国和解是一个在勃艮第不能公开谈论的禁忌话题,但是经过马友夫的努力以后,突然间,这成为了对勃艮第最有利的选项,教士、贵族、商人,三大阶层几乎要达成共识。

“东方人,为你的智慧与远见干杯!”

“马友夫先生,您能否将之前所说的三个王国的故事,写成一部小说?我相信这将是对所有统治者都有启发的杰作。”

“塞里斯悠久的历史文化让人着迷。先生,我有幸邀请你在明天去家里做客吗?”

……

之前压抑且充满敌意的氛围,荡然无存,几乎每一个人都向马友夫报以微笑,想要让对方记住自己。

成就:180度大转变,完成。

你深刻的影响了一国的外交策略,让这个国家将昔日的宿敌视作最合适的盟友。

你获得了200外交点。

看着视网膜上弹出的信息,马友夫心头也涌起了一股成就感。

凭借“初级交涉者”这个特性,以及超越时代的知识与见识,他总算达成一项艰难的任务,改变了历史。

虽然法王查理七世愿不愿意摒弃前嫌,与勃艮第结盟,还是未知的事情,但贞德的性命暂时是保住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她都不可能被移交给英国人。

遭受重大挫败的博汶主教,阴沉着脸,悄无声息的离开。不需要顾忌英国人的感受后,宴会的气氛也因此更加热烈。

直到深夜,众人才离开杯盘狼藉的宴会厅。而马友夫,则受公爵邀请,前往寝宫一叙。

菲利普三世的二婚妻子已经不胜酒力睡觉去了。不过他的两个孩子倒还是精神奕奕,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个外貌迥异的东方人。

“马友夫先生,请问塞里斯的骑士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喜欢用什么武器?”长子查理还是个好奇心旺盛的青少年,见到马友夫便迫不及待的发问。

“塞里斯并没有骑士阶层,不过也有强大的战士。他们修习的,是名为‘九剑’的武技……”马友夫尽量回想前主留下的华夏记忆。

“马友夫先生,您想家吗?为什么您不返回塞里斯呢?那里是不是真的流淌着蜜与奶,就像马可·波罗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富裕的黄金之国?”玛丽公主也跟着哥哥发问。

“美丽的小公主,我没有办法回去。走海路的话,得先前往开罗,然后沿着尼罗河往南。如果我足够幸运,没被穆赫兰人抓去当奴隶,顺利抵达库塞尔港,上了船,还要一路经过红海、阿拉伯海、印度洋、南海……在漫长的航海中,一次魔力乱流所引起的暴风雨,就足以毁了一切。至于走陆路,那就更危险了。草原上的蛮族游牧人、荒野沼泽里的异兽与食人魔、还有沙漠古墓中沉睡的亡灵,都是致命的威胁……”

第十二章 内斗是法兰西的传统

马友夫话中提到的世界,蛮荒、陌生、神奇,让求知欲旺盛的两个孩子,神往不已。

不过菲利普三世还是打断了这场睡前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