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封仙
李氏开口道，鱼汤里有刺，而且刚刚被煮沸，温度很高。
这般毫不在意的吞咽，既容易烫到嗓子，又容易被鱼刺卡了喉咙。
张通漠然，对妻子的话熟视无睹。
喉结滚动，翠绿的香菜、颜色发黄的鱼汤，混合着碎肉和鱼刺，被他生生吞咽下去。
李氏呆呆地看着丈夫，这才注意到，张通的脸上多了几道皱纹。
并非是在眼角嘴唇，而是在脸颊脖颈之类的地方。
微微凹陷的褶皱，像鱼鳞一样，小而密集，堆在了脖子上。
一碗滚烫的鱼汤下肚，张通没有拿起筷子，而是伸出手，直接抓在了盘子里的鱼身上。
李氏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向后微微退了退身子。
张通面色青白而僵硬，抓起鱼肉，连同骨头一起，塞在了自己嘴里。
李氏有些害怕地起身，想问问丈夫到底怎么回事儿，却又不敢开口。
丈夫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鱼骨在嘴里被嚼烂磨碎，在齿间发出声响，仿佛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正在吞嚼着面前的一切。
烛火昏暗，压抑的气氛下，李氏跑回了屋里，心中一阵没来由的恐慌。
她紧紧关上了门，心脏砰砰直跳。
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今天丈夫的举动如此怪异？
老旧的桌子发出嘎吱的声响，掺杂着食物被咀嚼，汤水被吞下肚的声音，透过薄薄的木质门板，传到了她的耳畔。
房间里的那个东西，决计不是自己的丈夫……
李氏颤抖着，从房间盛放针线的柜子里，摸索出了一只剪刀。
忽然之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门缝下方的一缕灯光消散，那只油灯终究是燃尽了，彻底油尽灯枯。
一片寂静。
李氏咬了咬牙，一手握着剪刀，一手颤抖着，艰难地打开了一条门缝。
丈夫还坐在桌前，只不过桌上的食物已经被吃尽。
他的身体佝偻着，脊背凸起，显得有些怪异。
黑暗中，李氏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影子。
就在这是，张通转过了头。
脖颈之上爬满了细密的鱼鳞。
那是一只青黑色的、长着双腮，鲤鱼一样的头颅。
………………
“大人，大人！”
县衙内，正一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的县太爷，被师爷给摇醒了。
“何何何……何事？！”
县太爷伸手拨开师爷的手，打了个呵欠，一脸的不满。
昨天晚上在金府喝高了，到现在酒劲儿都没散。
琅城的这位县太爷正头昏脑胀，困的厉害。
但作为一城知县，就算再困，他也得按时去衙门里坐堂。
“大人，外面有人正敲鼓，有要事上报。”
师爷站在一旁，赶紧给县长扶了扶乌纱帽。
“什么事？”
县太爷伸手揉了揉脸，坐直了身子。
“属下刚才去问了，来的人说，城西有妖怪出现了！”
“啥？！”
县太爷一个激灵。
妖怪？！
妖怪不是刚抓住吗？！
县太爷当场困意全无，连忙命衙役将报案的人带了上来。
台下击鼓报案的，是城西的几个渔民。
一个月前，一名渔民向张通借了些钱，用来购置捕鱼的工具。
今天是两人约定好还钱的日子，这名渔民便前去张通家，准备将钱还给他。
孰料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门缝里更是有发黑的血液淌了出来。
这渔民打渔多年，人血和鱼血还是分得清的，感觉不对劲儿，连忙叫来了附近的几家渔人。
四个人拿着铁锨钢叉，敲门没人应，一咬牙把门给砸了。
只不过眼前的景象，却让这四个人都呆住了。
屋里，张通的妻子李氏倒在血泊之中，被人剖开了肚肠，而同样在屋里的，还有一只鱼头人身的妖怪。
这妖怪穿着身的衣服，脖颈上有细密的鱼鳞，整个头骨完全异化，长出了鱼鳃，与鲤鱼无异。
见到这四个人，鱼妖便扑了过来，想要杀害几人。
鱼妖力量很大，但对上四个手拿武器的渔民，却不是对手，被这四个人用钢叉插死了。
城中又出了妖怪，县太爷无奈，只好再把江云两人请了过来。
“这鱼妖……倒是和之前的猫妖不太一样。”
县衙内，江云正在验尸。
“那位海棠姑娘身上都覆盖着猫毛，就连爪子都是猫爪，只不过长得极为人性化。”
江云沉吟片刻，“而这鱼妖却不相同，他只有头部，脖颈和脊背上有些鱼类的形态，其他地方仍与人类无异。”
而且跟猫妖相比，这头鱼妖的实力很弱，几个普通人手拿武器，都能把它打死。
“等等，这琅城里的妖怪……不会是人变的吧？”
江云忽然想到了昨日猫妖临死前说的话。
第一百八十章 “我与师父前世有缘，须得结为道侣”
听江云这么说，县太爷悚然一惊。
这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变成妖怪呢？
“人族妖化之事虽然罕见，但并非不可能。”
江云思索起来，“只要妖力足够，人族也会受到妖力的浸染。
比如植入一颗强大妖心，被其中的妖力所侵蚀污染。
又或者身居大妖陨落之地，且妖性浓郁，都可能变成大妖，并且失去人性，与人魔类似。”
他掀开鱼妖背上的衣物，发现在其脊背的地方，人皮和鱼皮的连接处色泽青紫，由人皮逐渐向鱼皮过渡，好像被墨水浸染了一样。
琅城历史悠久，说不定曾经有某种大妖残骸深埋地下，现在又因为某种情况现世，封印的妖力辐射出去，将城中的百姓污染。
这种情况和流云国有些不同。
流云国虽是上古大妖的葬身之地，但那头大妖早已身陨，骨头都融进了地里。
妖力微弱，无法侵蚀人族，只能影响到走兽禽鸟，从而导致流云国不敢畜牧养畜。
而妖力浓郁达到一定程度后，却是连人族都可以侵蚀，诱发这种“妖化”。
当然，这只是江云的猜测。
他得了解到更多的信息后，才能下结论。
“张知县，城中可有县志？”
江云开口问道。
“这……”
县太爷看着面前的这位仙师，迟疑片刻：
“道长，实不相瞒，本城县志……从前是有的。”
“从前？”江云一愣。
县太爷苦笑一下：
“就在本县上任的第一年，城中卷牍库失火了，所有典籍、卷牍、备份都被焚烧一空，本县的县志还是从二十年前开始编的。”
“不过，道长若是想了解这琅城的历史，我倒是知道一个去处。”
县太爷思索一阵。
江云问道：“哪里？”
“琅城城外，隐明寺。”
县太爷开口，“隐明寺乃是琅城最为古老的寺庙，寺中僧人自行劳作种地，诵经礼佛，据说庙里的菩萨很灵验。”
江云闻言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他还真要去一趟隐明寺了。
………………
琅城五里之外，一座山脉之中。
深山藏古寺，隐明寺就建在这半山腰上。
山间草木丰茂，只有一条青石小径，延伸到了寺庙之中。
禅房内，白须白眉的老僧静坐，而后忽然睁开了眼。
“圆清，取我袈裟来。”
老僧开口，对旁边的小沙弥吩咐道。
“袈裟？”
小沙弥学佛不深，此刻仍有些毛躁，忍不住问道：
“方丈，今日并无法事，为何要穿袈裟？”
“有贵客登门了。”
老僧微微一笑。
贵客？
小沙弥一头雾水，心想难不成是县长要来？
心头疑惑之时，又听到方丈的声音传来：
“还有，圆清，你心性还是浮躁了些，回去把清心咒抄十遍。”
小沙弥：“……”
另一边。
通往隐明寺的碎石小径上。
“你怎么还有件僧袍的？”
白流裳看着徒儿的模样，不禁有些愣神。
此刻的江云，身上穿着件明黄僧衣，肩上披着大红袈裟，活脱脱一个佛门修士的模样。
“既然是去拜山头，总归是要穿得正式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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