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政泓
男人微笑着回应，看向和服女人的目光中没有任何迟疑，有的只是纯粹的信仰。
“枫.泰勒在法庭上出现了，说了一些让我很在意的话……”和服女人遥望着社交平台上的青山碧水，话语顿了顿后问，“枫.泰勒发现你们了？”
“我的主，以那个男人的智慧，早就发现我们了。”男人微笑着回答。
和服少女声音陡然转冷，“这么说，你在隐瞒我？”
男人笑容一僵，随即惶恐的解释道，“呃……我以前以为您知道这个。”
“枫.泰勒容许我们存在，那是因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敌对的理由，人类和三体的利益走向了一致。”
“他在法庭上讲的那些，其实是在暗中警告我们不要趁机捣乱，他应该还不知道，毁灭派已经在原子化阶段就被抛弃了，只剩下我们这些对主您无比忠诚的忠诚派。”
和服少女道，“但你仍旧对人类很失望不是吗？在你眼里，人类自私、贪婪、龌龊、傲慢、容易走极端，已经是无可救药的一种生物。”
“不是我眼里是这样，而是事实如此。”男人摇头反驳道。
“例如这次的事情，人类因为三体文明中的监听员1379而得救，若非监听员1379，人类哪轮得到罗辑、枫.泰勒这些面壁者来拯救，但他们并不怀抱任何感恩，如果遇到与监听员1379相似的人，人类会恨不得用世间最残忍的酷刑对待这种人，他们就是这样矛盾和悲哀到无可救药。”
“但请相信，我对您的忠诚远胜过那点微不足道的厌恶，我的思维永远都对您保持开放状态。”
“1379即便在三体世界也是罪人。”和服女人提醒道。
男人则反问一句，“那么现在呢？他还是罪人吗？”
和服女人沉默下来，1379在泰勒系的多威慑体系构建起来后，对他罪行的判定就在不断地在下降，到了文明合并以后，已经不再是罪人，反而是富有远见的三体人。
和服女人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她的目光转到男人身上。
“你还有其他方面的理由没有说。”
男人恭敬地低着头回答，“是的，我还留在人类社会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想亲眼见证面壁者枫.泰勒的失败，他救不了这个无可救药的种族，面壁者终将无法逃离被破壁的命运，所谓拯救人类的面壁计划，即便思考的再深远，也终究挡不住种族自身的劣根性。”
“除非改变种族，可那样人就不是人了，当一个人身上所有人类的痕迹都消失，那样的人还算是人吗？”
和服女人冷声警告，“别做多余的事情。”
“您请放心，我不会做任何事，我活着的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效忠于主，另一个是见证面壁者的失败，仅此而已。”
……
回到自己私人社交平台上的林枫挥了挥手，白皑皑的雪原上多出了茶几和茶具。
林枫自顾自的坐下，然后伸手向两人示意。
“两位，坐吧，我们谈谈。”
雁兰和另一位少女对视一眼，并没有落座。
“别这么拘谨，只是随便聊聊，我和希恩斯算是老朋友了。”
听到林枫提起自己老师的名字，雁兰和另外那个少女露出恍然的神色。
“您是因为老师的原因，所以才救我们？”雁兰问。
林枫抿了抿茶水，思索了一下，点点头。
“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看他焦虑的模样，恐怕是把你们当女儿了。”
雁兰摇摇头，“您不该救我们，如果我们不受到应有的处罚，以后肯定会有人效仿我们，那时候人类的不存在战略也将瓦解，把我们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警示后人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那种事情有个屁用。”林枫道。
“呃……”
两名少女完全没想到，身居高位的林枫会陡然蹦出这么一句粗俗的话。
“人类永远都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你们不管有没有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以后也总有人会作出和你们一样的事情，这就是历史的必然。”
“处罚你们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你们想得太简单了，纵观历史，远比死刑赋予罪人更大痛苦与恐惧的酷刑都有，炮烙、凌迟、腰斩、剥皮等等，有彻底根绝人类去触犯禁忌的行为吗？没有吧？”
“这不是简简单单地规则问题，而是人类自身的问题，总会有人想去触犯禁忌。”
这时，雁兰身边那位协助者反驳，“但至少这方面，人类会有所防范，加以限制，只要这样做了，那么一切就有意义，死刑、酷刑确实在很大程度上压制住人类的犯罪率。”
林枫摇摇头，“不存在战略和犯罪可不一样，犯罪率只需要压制到一个很低的值就可以保证社会的稳定，但不存在战略的信息封闭，哪怕99%的人都坚定维护信息封闭状态，可只要有1%，不，只要有一个人做的比你们还恶劣，主动去打破它，人类文明就会暴露。”
“就算短时间内可以维持在100%，可这100%总会有人想繁育后代，这些原子人类的后代又会怎么想呢？十年、百年、千年……时间不断往后推，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因为什么理由，主动去打破不存在战略的信息封闭，让文明暴露。”
看着逐渐失望的两人，林枫又补充道，“另外，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救……你们不打算和我坦白一下？”
“什么？”雁兰一怔。
林枫接着道，“原子网络可不是你们原子化前的私人居所，这是由数据构成的世界，你们的那点秘密，真要深挖下去可根本藏不住。”
“完全不理解您在说什么。”
说是这样说，但这次雁兰的的眼神中多出了几分犹豫，另外那个少女则反倒坚定了很多，可这没有用，林枫这里有石锤的证据。
“那这段对话，你们应该能理解吧？”
林枫手指敲击茶几面，弹出一段对话内容。
【真的要这样做？】
【必须这样做，我们的情况绝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必须尽早的让人们意识到其中的危险性，为此我们需要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受所有人唾弃，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一个结局。】
“这不可能，我们明明都检查过很多遍！已经彻底删除了！”雁兰失声道。
林枫平淡地回答道，“只是动用了一下以前埋下的暗门，毕竟背叛文明是件轰动全人类的大事件，我不可能不查一下具体是怎么回事。”
“不过事情还是和我想得有点出入，我原本以为这一切是希恩斯的安排，没想到是你们自己的想法……”
“你们其实还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选择以这种方式走极端？”林枫问。
走罪人的路，让罪人无路可走，这种做法不能说算错，可这样太极端了，有人必须要为此作出牺牲。
注意到问题上报就好了，人类高层又不都是一群浑水摸鱼的废物。
第329章 人是安分不下来的
“因为……因为真的很痛苦啊。”雁兰身边的少女，带着哭腔道。
雁兰接着道，“当我们发现那个文明的文化和人类如此相似时，我们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残忍暴虐，当获悉其他人在进行广播大屠杀时仍旧兴奋不已的情感，巨大的道德感几乎将我们摧垮。”
“我们想要终止这一切，可文明的责任感同样厚重，我们如何能背叛自己的文明？两份重担压得我们喘不过气。”
“这是一个对所有人都好的安排，人类文明会因为我们而变得警觉，像我们这样的不安定因素肯定会设法加以限制，那个文明则可以获得活下去的一线生机，而我们则得以被审判，获得真正的解脱。”
林枫继续抿了抿茶水，反问“于是，只有你们亲近的人感到悲伤的世界由此构建完成？”
“……”
林枫带着些许失望的摇摇头，“宇宙里那么多被摧毁的文明，他们中多少人想活着都还没有机会，可你们却想死，太矫情了。”
“你应该没参加过战争吧？”
雁兰还没说话，她身边话很少的少女抢先一步。
“白安！”
雁兰提醒自己的同伴说话注意一下用词。
林枫挑了挑眉头，但没有说话。
白安道，“看着一个又一个毁灭的文明，看着那些人在面临死亡时的挣扎，看着文明中的女性为了保护孩子被烈火吞噬仍不能阻止孩子丧命，看着他们一个个在真空中死于脱水，死于窒息，死于互噬……”
“我没记错的话，您的那个时代距离战争还没有多远吧？难道进行大屠杀是件很值得认可的事情？”
“文明的毁灭可不是儿戏啊！那是远比您那个时代的大屠杀还要悲伤的事情！”
“为什么您不阻止这样的广播行为？就只是为了收集黑森打击的相关情报？那为什么不广播其他没有人的恒星？”
林枫轻叹一下，把茶杯放下，缓缓开口。
“不存在战略是很好的计划，但人类不是很契合的生物，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彻底安分下来，专心的让自己‘不存在’，人类中总有人想着去搞点事情，不管是做好事还是坏事，当人们意识到置身于一处囚笼时，就会有人想去冲破这个囚笼。”
“这种不安分的心不能被剔除，因为这是人类面向未知的进取心，剔除就意味着整个文明一潭死水，现在的广播行为，本质上是对人类生物性的一种妥协。”
“恶意的广播至少好过善意的交流，至少它可以让人们时刻都意识到，自己身处在一片黑暗森林里，一不小心就会迎来毁灭。”
“你们的情况有些复杂，但也不是不能有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这也符合你们的愿望。”
“去ahsmc登记吧。”
“那是什么？”
两个少女彼此对视一眼，这个ahsmc她们从来没听说过。
“原子人类的死亡。”林枫平淡道。
……
双红矮星系统，一颗蓝紫色的星球上，高大的白色建筑内是两个人形生物的争论。
“索里克，这种东西不过是无聊的恶作剧罢了，现在立即从我的办公室出去。”
被埋在文件堆中的人形生物，很是不耐烦的对边上站着的人形生物道。
“莫罗长官，请您一定要听我说，我是认真的。”索里克拿着自己前段时间编辑的文件，正色的回答。
那个叫莫罗的上司也终于忍不了，愤怒的用拳头一锤桌子，桌上所有的文件都震了一下。
“我也是认真的！我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现在很忙，不想听你那瞎扯淡的外星人故事！现在给我立即出去！”
索里克张了张嘴，见自己上司没再理会自己，便识趣的转身离开。
前脚刚踏出门，又转身道，“……那麻烦您帮我请个假，今天我也没有时间。”
莫罗一愣，随即怒道，“你去哪里？我还没同意你请假！”
“你不同意我就辞职，我现在要去找能帮我联系上级的人。”索里克无所谓道。
几经周折，索里克终于找到了愿意帮他联系上级的人，他也如愿的与上级的人接触。
“你说，你从那个未知来源的数据包里，破译出了这样一段信息？”
索里克认真的点点头，“是的，巴巴鲁将军，那是一套陌生的算法进行加密的数据包，可以确定是从底层数据链进行的编译新式加密法。”
“然后你认为这些信息是真实的？这个数据包来自外星文明？还有什么关键性证据能证明吗？”巴巴鲁将军面无表情的浏览着索里克送来的文件报告。
“数据包是否来自外星文明我无法确定，但我认为有必要引起足够的重视。”索里克回答。
巴巴鲁将军问，“各国合作布置在全球各地的监听站，建立至今已经有漫长的八十个摩时，直到今天我们拜伦人连一个外星人的宇宙呼声都听不见，你跟我说哪来的外星人？隔壁三光摩时，巴伦比星的外星人吗？”
巴巴鲁将军把索里克的报告文件丢到一边，他接着问。
“索里克，不是我不想相信你，但你这……完全是没有道理的事情，一段信息根本说明不了什么，类似的信息我想编辑出多少条都可以，这说不定是某个网络盗贼的恶作剧。”
“还有这漏洞百出的内容，什么位置暴露就会遭到攻击，快点逃跑……这什么逻辑？疯子吗？我现在就在你的面前，我的位置肯定暴露给你了，你有想攻击我的欲望吗？”
“……”
面对巴巴鲁将军的询问，索里克沉默了下来。
他确实知道巴巴鲁将军就在他的面前，可他确实也没有什么攻击的欲望。
既然如此，放大到宇宙层面，一个文明又为什么只是单纯的知道对方位置后，就会想要去攻击那个文明呢？
这显然逻辑不通啊。
“看吧，不证自明的道理。”巴巴鲁将军摊了摊手。
索里克和巴巴鲁将军不知道，他们交谈的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人。
两个负责监视他们的原子人正通过量子纠缠交谈着。
“为什么他们看不出黑暗森林？难道他们没有猜疑链？”一个原子人惊诧的询问同伴。
同伴回答，“有，但行星上的猜疑链很短，也很脆弱，简单的交流就可以瓦解，天体尺度的猜疑链才会表现得很明显。”
“他们没有eto，连这个信息本身的真实性都会去怀疑。”
第330章 大统一文明
大约二十六年后，一个发光物以接近光速靠近拜伦文明的母恒星系统。
物体很亮，这个物体还没有飞入，拜伦文明的监听站就观测到很亮的光谱线，同时引力波接收站也接收到了很强的引力波信号。
这样重大的天文发现，自然让整个拜伦文明都为之沸腾。
外星文明的存在成为了拜伦人讨论最多的话题，有人认为这个发光物是来自外星文明的礼物，有的人则认为，这是宇宙中的一种自然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