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鸽
“你从哪听来的？”
“不对，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件事——”
叶风歌看着荀武，似乎有了点儿兴趣。
“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哈哈哈嘿嘿嘿..”叶风歌癫狂地笑了起来，随后又看像荀武半躺在地上，单手举着，说“你想知道这个？哈哈哈，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那我便直接告诉你吧。”
叶风歌又是不怀好意地狂笑了两声。
他看起来精神状况很不健康。
“十年前，水君曾为我爷爷卜。”
第218章 上善若水
水君。
全称上善若水真君。
可不是那个落网的水君。
“上善若水”一句，出自《道德经》，该句释义为“最高的善要像水那样。水善于帮助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它停留在众人所不喜欢的地方，所以接近于道”。
作为一个道门传人，这种层次的道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称呼的，就像没有哪个道教之人敢自称什么“天帝”，如果有，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水君自然不是那种人，他实际上也并不是那么在乎名号，只是如同河流一样，朝着某个地方走，围着这个天下转来转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一样。
而正如之前照无眠所说，水君正是“三大绝世强者”之一，乃是货真价实的武林神话，而且，也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很多人都认为自己武功不错，但总会遇到比自己功夫还高的人，江湖人也喜欢比较，往往会喜欢评价一些自己见过的侠士功力惊人，乃是一等一的好汉子。
比战力，在哪个世界都非常流行，也非常热闹。
被认为武功高强的人，有的人或许会觉得不符名头，就会去尝试挑战吗，还有的人——比方说蛇公子，就觉得自己比其他四大公子要优秀，所以就想要证明自己。
这天下间，强人辈出，到处都是隐士，往往在一片区域耀武杨威之人，走出了自己的舒适区，就会发现自己的武功不过尔尔。
正所谓“刚出江湖天下无敌，再过三年寸步难行”也是说的类似的事情。
而一些了解内情的，知道这世界除了宗师之外，还有更加强大的“绝世强者”，自然也就会闲着没事跟自己的熟人谈论，说一说这天下三大武林神话，到底哪一位更强。
通常而言，镜中人与拳圣之间，大家是各有各的理，总能说服得了自己，认为某一个更强。
但如果抬出【水君】的话，就没有任何人会质疑了。
水君，就是货真价实、毫无疑问的天下最强！
这是一件无需质疑、无需怀疑、无需争辩，如同一加一等于二，太阳东升西落一般，如同【常识】一样的东西。
天下第一高手，这个名头，不是一年两年流传的，而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在镜中人、拳圣他们刚刚行走天下的时候，水君就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而圣武帝与水君的事情，则要从十年前开始说起。
当年，圣武帝被包怀英骂醒，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他既然已经开始求仙问道，炼制仙丹，自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彻底忘却。
在他努力地重整了一下天下，继续处理天下各事，努力地继续自己的圣君之路，他难免又遇到了很多难题。
当年的圣武帝，刚刚跨过宗师之门，身体日渐好转，但那个时候，圣武帝还没有培养出叶真姬这种可以代他去天下巡查、暗访的人。
而在那个时候，魔教、天灾、饥荒、瘟疫连发，圣武帝此时又立刻意识到——光呆在朝堂中是解决不了天下间的麻烦的。
只有亲自去天下去探访，去实地看看天下的事情，才能不被人蒙蔽，才能真正地治理好天下。
于是，他一边安排了岳继业岳将军围剿魔教，一方面又让自己的儿子、当年尚且年轻力壮的太子叶永监国，自己则带着当年还没有被他发配边疆的【儒侠周昀】和另外的几个大内高手，一同变装出行、微服私访，实地考察各地情况。
于是那一年，他看到了魔教势力范围内，各地百姓的惨状——时不时被疯癫的、突然冒出来的魔教弟子以练剑之名随意残杀。
饥荒之地，赤地千里，树皮被啃光，百姓易子而食，活生生的人间炼狱；瘟疫爆发之处，孩童卖身葬父，济世阁医生活活累死、病死..
他以为，数十年的努力，他已经重新整治好了天下，但他真正地去亲眼去看，他才明白。
什么朝廷外戚、什么异族、什么绝天会，这些对朝廷统治发出挑战的东西，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对于这整个天下来说，又算的了什么？
数十年的变化，圣武帝拥有了绝对的权力，是天下间最威势之人，他可以听包怀英的话，也可以直接把他赶到边荒，但他改变不了事实。
他以为自己已经超越了先祖，但，他只是让天下回到了高祖还未起义之时的样子。
他活着，或许可以为盛晋朝续命，可他要是再这么随意下去，等到他死后，那些被他压制下去的问题就会瞬间爆发，盛晋朝的崩溃，也只在一瞬之间。
在他怀着沉重的心思，踏上回到封州的路，就在这个时候，他在路的一旁，看到了这么一个场面。
一个面白须黑，皮肤褶皱，看起来极为年老，又好像并不是那么老的人，坐在路的一边。
他的身前放着一个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些五行八卦的玩意儿，左右两边各有个牌子，一个上书【天下第一，无人可比】，另一个上书【知阴晓阳，绝世神算】。
而在两个牌子之上，则横着一个横幅，上面写着。
【莫问前程、不知未来；单问本心、只对一半】
当时的圣武帝看了两眼，因为心情颇为沉重，所以就叫手下的人给这位算命先生的桌前放了几文钱。
在他看来，这种江湖术士自然也是他的百姓，在如今这个世道，会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摆摊，而不是在人多的地方，也是因为他没有治理好天下的问题。
但他同时又明白，不能给太多钱，不然反而容易让这算命先生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遇到飞来横祸。
随后，他就离开了。
但，他们走了一阵子，圣武帝竟然又在不远的前方，看到了一模一样，完全相同的搭配，同样的一个人，唱着同样的歌，在路旁摆摊。
他瞪大了眼睛，亲自上去送了几文钱，随后命令麾下之人，铆足力气，全力沿着大路驾马疾驰。
作为一个宗师级高手，他的脚程甚至强于良马，故此，在他全力全开之下，他手下那些驾马的一流高手，甚至都看不见他的背影。
可等他再跑了一段路，却惊骇地看到，那人竟然又一次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而且衣着、打扮、物品摆放，与之前完全相同，没有丝毫风尘、慌乱之色。
仿佛，他已经等圣武帝很长时间了一样。
圣武帝在摊位前停了下来，沉默了着，思索着。
“不知道长高姓大名？”他礼貌地问了一声。
在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有怀疑这是他儿子找来杀自己的，有怀疑自己遇到了什么魔教高人，但作为天下至尊，他没有丝毫怯弱。
“陛下折煞贫道了。”那算命先生轻轻回礼，果然早就知道圣武帝的身份了。
“贫道之名，不足挂齿，也不便扰陛下清静，便唤我水君即可。”
“相逢既是缘，陛下两次付钱于贫道。贫道，自然也要为陛下算上两次。”
第219章 水君之道
圣武帝听过这个名号。
水君，天下第一高手，传说已经一百三十多岁，如今江湖上绝大多数成名之辈、野心之人，在他眼里，都跟路边的娃娃没什么区别。
作为武者，圣武帝非常敬佩这位前辈，但作为皇帝，他不会让任何人凌驾于皇帝之权。
况且，他也已经从善如流，听了包怀英的建议，如今已经弃了求仙问道的想法，要整治天下，故此，对于这玄之又玄的东西，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不过，如此强人，必有奇异。圣武帝知道今天不卜卦两次，应该是走不了，就略一沉思，问了一句：“道长言卜算，难不成能明见未来？”
“不能。”
嗯？
圣武帝一愣。
在这之前的七八年来，圣武帝求仙问道，遇到了不少方士、僧人，其中不少人都极力夸赞自己的法门，自言能后知数百年，却没人像水君这样说。
“既不能，又为何卜卦问签？”
“此为【道】。”
圣武帝又皱了一下眉，道门之人，常常喜欢言“道”，他早就腻了。
“日升月落，谓之道；草木枯荣，谓之道。所谓道，便是道理。”水君一边说，一边轻轻扬了一下手，磅礴的内气从身体四周蔓延，铺在桌上的几样东西如同被某只无形之手抓了起来，在圣武帝的面前排列组合。
圣武帝睁大了眼睛。
隔空取物、以气御物，他也做得到，但根本没有办法像这个水君这样，如此轻描淡写地御使。甚至这些东西排列之精妙，要比一双巧手，还要厉害，当真让圣武帝惊骇。
“贫道曾在一棵树前冥思数年，见证了叶子由繁变枯，那时贫道看满地树叶，忍不住心中发问。
这世上的东西，离了手，为什么就会往地上掉，而不是向天上飞呢？”
圣武帝眨了眨眼，没听懂。
“河水从高处流下，其原因为何？虫鸟不依靠内气便乘风御天，又是什么道理？”
水君没有说结论，而是继续阐述自己的想法：“世间之事，各有其道理，这便是道。
道者，理。占卜之事，玄之又玄，贫道不曾见到未来，故此不通此道，不明真理。”
他轻轻点了点手，桌前的一切顿时开始碎裂，逐渐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地图，正是如今盛晋地图。
“贫道为陛下算，便是以我【道】，为陛下推演明日。”
圣武帝很多细节都没理解，但他天资聪颖思虑迅捷，且为君多年，经验丰富，很快就想通了水君的【道】。
格物致知，明晰天地之理。
好高的道行...
这水君不像以往的方士那样胡言乱语，反而是举出了不少例子，这些问题圣武帝以往从来没想过，只觉得生来就该如此，如今仔细想想，这才发现世间万事，绝对不简单。
可惜，圣武帝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
想到这之后，圣武帝顿时有些激动：“道长，朕明白了。”
水君微微颔首。
“道长，”圣武帝想通之后，结合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再加上包怀英去一年的怒骂，圣武帝急切地想要知道该如何再恢复盛晋朝开国之时的繁盛，便开口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部说了出来，问了这个问题。
“陛下太过轻视自己了。”水君听到圣武帝的话，先是摇了摇头。
“往前百年，陛下称得上第一明君，百年前，也未必有现如今之景象。”
“陛下行走天下，寻的是苦痛，寻的是缺陷，却不知，陛下这三十年，平定朝堂内乱、横扫绝天会、驱逐北方异族、解决南方蛇灾、灭掉西部劫掠之人，如今又着手围剿魔教，同时，陛下又连年调理百姓，轻徭薄赋，采用新式耕种之法、选取更优之良种，在陛下的治理下，这天下已经称得上是盛世。”
“盛世？”圣武帝面色不佳“易子而食也称得上盛世？”
“陛下。”水君依旧非常平淡“自您掌管天下，丐帮已萎缩了十之七八。”
圣武帝沉默了。
水君自然不会掩盖圣武帝的功绩，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这就是他的【道】。
“陛下之眼光，自然不局限于此，陛下想做的，当然是千古明君。”水君看穿了圣武帝的真实想法。
“管理天下，陛下远比贫道更擅长，不过既然陛下问，那贫道便直说。
天下，不是您的天下，而是人的天下。”
圣武帝听到这话，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想让天下更加繁盛，不是只靠您一个人就能做的到的。”
“朕知道亲贤臣、远小人，可有些事未必能那么做。”
亲贤臣、远小人，老生常谈，陈词滥调。
“陛下，我说的是【人】，是黎民苍生，是天下万万人。”
他轻轻挥手，庞大的地图上忽然冒出了许许多多的小房屋：“天下太大了，大到在江湖人眼中几十年、几百年一出的天才，实际上远没有那么稀少，或者某个放牛郎、某个种田的老汉，就是天底下最有天赋之人。
武林门派珍惜的首席弟子，也只是天下间最普通的孩童。”
“...兴学？”
水君没有点头，也没有应声。
“当今的天下，养不起数十万的孩童。若天下所有孩童都能有书读、有功练，百姓能穿暖吃饱，别说一个魔教，就是十个八个，朕也不放在眼里。可惜，朕做不到。
而且，那些贵胄，那些皇室宗亲，那些朝廷大员，也绝对不会认同。”
“不错。此非一日之功。”水君又轻轻地说“所以，这【人】，也是指能继承陛下之意，或者能跟随陛下的人。”
圣武帝再次沉默。
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