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鸽
【莫问前程、不知未来;单问本心,只对一半】
“十年前的话,只对十年前的人有用。”
水君低声道,声音却仿佛黄钟大吕一样,涌入到了琢玉的脑海中。
琢玉打了个激灵,随后又说:“可您也说过,【天庭】若是成了,整个中原,整个天下——乃至这个世界,都将为之改变!”
“你的事,我跟圣武帝说过;圣武帝的事,我也跟你说过。”水君听完琢玉的壮志豪言,面无表情。
“你二者,如同独木桥上并排而行之人,本可以携手共进,站稳身子,一同前进,可你二人...却一门心思地想要把对方推下去。”
水君又说。
“皇家与百姓,没有和平的未来。”琢玉断言。
水君闻言,皱了皱眉头,随后摇了下头。
“未来,何其玄妙。便是我计算的再为精准,也没有办法算出现如今的事。”
“你我之间的最后一卦既已结束,那你便走吧。”
他挥了挥衣袖,琢玉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轻了起来,整个人凌空浮了起来,随后慢慢地朝着身后飞了出去。
“师祖——”琢玉大喊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感觉身上的那股奇特巨力消失,依靠自己的内气强行在空中停滞一会,这才慢慢落下,站稳了下来。
他沉默了下去。
果然,便是宗师,在师祖面前,也毫无抵抗之力...
不过,他也没有纠结于此,毕竟水君的强大,他自然明白。他只是缓缓地拿出了之前那份请帖,稍微读了一下。
“玄机楼...十年前的话,只对十年前的人有用...师祖这是说,这天下因为某些人的影响,产生了不在计算范围内的巨大变化?”他掏出一把拂尘,用拂尘扫了身上的灰,然后思索了一下。
玄机楼,乃是天下机关、巧匠、方士顶尖人才共同出力出人建造的机关宝塔,在建设之初的目的,就是广邀天下能人,一同观看这绝顶的机关奇物,宣传机关妙术。
相比于武学,机关在这个时代的地位实在有些低,或者说,因为这几十年上百年机关之术式微,所有与此相关的顶尖势力都想要重振机关学术,以此吸收更多的弟子,让机关之术能够更好的发展。
而【玄机楼】,就是他们精心准备的【展示品】。
琢玉子是玄机楼的投资人之一,而且和其中几个不看好玄机楼的人不一样,他相信,这玄机楼必然能建起。他也非常希望玄机楼能建起,让天下人看到机关之术的厉害。
不过他本人是没时间去看宝塔的,但既然天下有变,那这机关塔,还是该派人去研究一番。
派一个学生过去看看吧...还有,得让学生看看,这盛晋发生了什么奇异之事,出了什么天才奇才,会让师祖认为天下大变了。
而正在琢玉子思考派哪个弟子去观察的时候,圣武帝也自己一个人闷着。
此时的他,放下了政务,放下了一切,久违地在休息,也久违地感受到了刺心的痛苦。
他站在太子的书房中,看着书房中的各种布置,仿佛能看到太子的虚影,仿佛能看到太子从小到大,从青年到壮年,从健康到重病,从笑着书写信件,到吐着血给包怀英、周昀写信...
他颤抖着摸着桌子,翻看了一下太子留下来的书信,想象着太子这些年的努力,深吸了两口气,又差点儿呛到自己。
“咳咳——咳咳...”
如今,不管怎么样说,叶永都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
皇宫之内的人都知道,水君曾为圣武帝卜,但实际上,水君跟圣武帝说的最重要的事,根本不是圣武帝的家庭。
而是【同道之人】。
水君的本意,是希望他们两人合作。
但...
不论是圣武帝还是琢玉子,都是极其自傲之人。
他们允许自己的后继人、学生跟随自己,但绝对不允许有另外的人染指自己的事情。
“荀武,这么多年,你是第二个把我气成这样的...”私下的情况下,圣武帝并没有自称朕。
如果说十年前,包怀英怒骂圣武帝,是正面的攻击,那么之前荀武拐着弯劝圣武帝、吹圣武帝,那就是侧面包抄了。
作为一个君王、一个父亲,他当然是自私的,他有的是私心。
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哪怕做了错事,也可以拥有英雄的名头永远的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但,荀武的话,让他回过了神来。
他要做的,是千秋万代的事业!
他想要当的,是千古名君!
可...
跟十年前一样,还是气。
生气了又没法发泄。
更生气。
所以圣武帝顺势就想到了另外的法子。
把这人丢给自己的【敌人】,眼不见心不烦,顺便还能让荀武气气他,这么一想,似乎一下子就畅快多了。
第290章 皇宫的传信 4K
“玄机楼?”
金老板依靠在椅子上,听着荀武和姬怜儿的问题,微微点了点头:“你们找对人了。”
金老板从怀中抽出一份请帖,展示给荀武两人看。
“机关术?”姬怜儿看了一眼请贴上的建议构造图,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这么个玄机啊..金姐姐你知道在哪?”
金老板微微点了点头,开始跟两人讲述有关玄机楼的故事。
悦来客栈是天底下最大的连锁酒店,但是很多人都并不知道,悦来客栈本身还是一个多重嵌套的机关,就像荀武在云州喝酒的时候,姬怜儿、金老板用来观察荀武的地方,就是机关的一环。
传说,悦来客栈的初代成员,每一个都是各行各业中的好手,据姬怜儿所说,当年的盗圣就是悦来客栈的一个小二。
而悦来客栈的初代老板,虽然没有盗圣那么传奇,但也是当年一个机关门派的传人,所以这悦来客栈后来才会有一些机关方面的东西。
不过,悦来客栈毕竟是一个商业团体,后续又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像姬家那样一门心思研究轻功、勘察,机关方面的学识也就渐渐没落了下去,至少金老板的爷爷、父辈们是完全不擅长机关。
至于说金老板,她对机关其实很有研究,只可惜她本身在机关方面的天赋非常糟糕,哪怕勤学苦练,到现如今的水平也并不高,也算是她的遗憾。
“荀捕头,如果你想要去玄机楼的话,可以之后跟我一同前去看看。”金老板把请帖折起来,贴身放到衣物中“虽说【玄机楼】欢迎天下人观看,但毕竟只是初次尝试,没有一个引路人,恐怕要生不少波折。”
荀武立马抱拳道谢:“多谢金老板了。”
随后,他又好奇地问:“那我还可以多叫几个人吗?”
“自然可以。”金老板笑着点头“【玄机楼】的初衷就是吸引天下人观看,不管多少人都可以。”
“不会有太多人。”荀武笑着点头。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在听到姬怜儿准备回家之后,金老板捕捉痕迹地说了这么一句:“确实,你得好好跟伯父伯母谈谈。”
荀武虽然敏锐,但这句话中的深意,他可不明白,听了也只当是姬怜儿父母担心姬怜儿的安危。
“哎呀...哪有那么多东西可以说。”姬怜儿摆着手,很不好意思“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呀...”金老板看了一眼荀武。
倒也没关系。
这八个多月来,姬怜儿除了中间离开去参加【面具楼】以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和荀武混,金老板一开始其实也不是很支持姬怜儿这么做,毕竟男女有别,但后来她越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荀武可是货真价实的正人君子,不论是性格也好能力也罢,都是最顶尖的,即便武功看起来不是很强,但天赋也极其优秀,现如今依靠武器、武功的搭配,恐怕比一些没什么水平的一流高手还要强,姬怜儿除了背景,哪里都没他强。
而且,姬家从来不喜欢讨论什么背景,他们虽然喜欢说祖先的故事,但从来不会用背景、历史去压人,因为那样做,这群内心充满作死欲、探求欲,并且一个个都自负的可以的家伙,会觉得相当丢人,根本没脸回家。
就像姬怜儿,即便她那么崇拜盗圣,甚至想要在这个时代重现盗圣辉煌,但平时的自称也还是“锦毛鼠”,甚至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名。
总结下来一句话。
无论性格、喜好、倾向,亦或者是自傲、纯粹、正气,荀武都跟姬怜儿一个样,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姬怜儿还过分,也没啥可纠结的了。
反正金老板肯定不会跟姬家的长辈说什么,甚至如果他们来问她,她肯定还会多说点儿好话。
金老板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三人聚餐结束,荀武和金老板一起把姬怜儿送出成后,荀武这才跟金老板道别。
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队友——希尔达。
现如今,大体上了解道门,同时又擅长破解机关的姬怜儿,因为家庭原因,要回一趟家,荀武这下可以借助的力量,只剩下了希尔达。
不,也不能说“只剩下”,因为希尔达本身也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只是她并不是盛晋朝的专业人士,而是个歪果仁。
但,荀武记得希尔达说过的话,她来到盛晋,目标之一就是和盛晋朝的人交流、互换有价值的东西,好以此带回自己的国家。
作为“白发魔女”“炼金术师”,荀武觉得希尔达应该来看看盛晋朝机关方面人士的顶级造物。
“哇——”
荀武回到衙门后,找到了希尔达,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她,她顿时兴奋地跳起身来,双手举到脑袋上,兴奋地大喊了一声,随后,她似乎意识到这样做的不妥之处,红着脸放下了双手,整理了一下衣服,用单手扶在胸前,面色尽可能地严肃起来,道了声“好的,我确实很感兴趣。”
这姑娘,对自己的要求可真高。
荀武耸了耸肩,也没说啥,自己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准备把东西整理一下,整理了差不多一半,忽然有个捕快走了进来,跟他说。
“荀老大,刚刚宫中来人传信,说是要你去一趟。”
找我?
荀武稍微愣了一下,一时间不清楚有什么事,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行吧,那我先去看看。”
难道是圣武帝又有什么新要求?
他不得而知,只是拎起了自己的巨剑,跨上了新到手的腰刀,慢慢离开,朝着京城走。
这一次虽然没有人阻拦他,但他却并没有走的很快,他看着周围的东西,隐隐间似乎有些惆怅。
为了一场政治运动,京城白白死掉的人何止一两百?
诚然,这样让太子死后的动乱几乎变得最小,可这些白死之人又该怎么说?
哪怕是为了这些人,荀武也不可能让太子以英雄之名流传下去。
与此同时,还有两个人远远地望着京城,眼中各有思虑。
过了一会儿,那个面色忧愁,看起来弱风扶柳一般的女子幽幽地说:“多谢丛云妹妹救我一命...若不是你,我说不定真要死了。”
“不用谢。还你的而已。”
另一边,一个头戴斗笠,发色灰白、皮肤苍白的女子,用沙哑的声音回。
此人,正是之前蓝岛与荀武分别的魔教前“天忠星”,丛云。
之前,丛云在骚乱之时,趁着看守之人松懈,逃出了宫中临时监牢,随后又在被白玉盘追杀的时候,利用魔教的通讯手段,引来了丛云。
比起月似愁那如泣如诉、如哀如怨,婉转又不失清脆的声音,丛云的声音就太难听了,但如果让荀武来选,他宁愿听丛云说一万句,也不想听月似愁说一个字。
“呵...”月似愁轻轻说“丛云妹妹,是想要来帮太子殿下,以振咱们四宿教的吗?那幸好你来晚了,不然...”
丛云皱着眉,说:“我已经退出四宿教了。”
“哦?”月似愁似乎略微有些惊讶,但因为面容的问题,并没有太明显“那也好,我早就跟你说过,四宿教的那一套,你迟早会受不了...那你现在是想干什么?太子已死,你想给他报仇吗?”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只还恩,再也不会找人报仇了。”天忠星却说出了一句月似愁没想到的话。
“...是吗。”月似愁轻轻点头“那...光这么四处漂流也不行吧?要不要考虑考虑...比方说,你又没有听过【天庭】呢?”
“天庭?”丛云皱起眉头,念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我以后不会加入任何势力。”
“别那么快拒绝...至少该去看一眼吧?”月似愁笑着说“反正你也没事。”
这【反正你也没事】一下子击中了丛云的内心。
是啊,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看看不也好吗?
月似愁跟丛云又说了一下情况,眼见丛云离开后,默默地坐在了山崖边,远远地看着京城。
这一次,她再也没有机会回京城了,一旦回了京城,需要面对的,就是无尽的死亡威胁。
她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玉,一块圆玉,一块黄色的圆玉,一块如同月亮一般的圆玉。
她把玉举到空中,今天的天色并不明亮,这玉,仿佛就成了月。
白玉盘,便是月,月,却只有愁。
她攥住了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