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鸽
就对面这猛男模样，哪怕自己近战不弱，硬对上去也很蠢，万一被反手一拳摁倒那不就傻了？还是稍微试探一下比较好。
“看来，姬家的刺客要更胜一筹。”水君半坐在高楼上，摸着自己长长的胡子，观察着。
虽然离得远。
虽然两人的动作相同。
但这并不代表他看不出来东西。
两人虽然策略上完全相同，但在旗子落下的瞬间，姬愁先一步后退，而张绝则稍微慢了半分。
只是两人同样都擅长速度，所以其他人看起来，便是完全相同的效果。
可擂台战的第一个瞬间，通常都是两人在脑海中想好的事情，在早已经想好的情况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反而让对手先一步做出反应，这在战术上已经输了一半了。
作为一个打遍天下能人的“武状元”，一个打遍天下擂台的狂人，水君在擂台战斗的经验上无人能及，果然就如同他预料的一样，姬愁与张绝接下来的战斗中，姬愁每每抢占先机，优势越积越多，到最后甚至提前猜想到张绝的想法，先一步出手打断，逼得张绝不得不动用自己的杀手锏。
“一个惊弦门的人，练拳法，倒是和几十年前没什么差别。”
惊弦门在江湖上也算不上什么大派，最多也就跟霸刀山庄差不多，但历史还算长，而且经营弓箭方面的生益，制作各种各样的特质箭给朝廷，所以一直都过的不错，养得起够多的学生。
再加上练弓的人，一般都比较孔武有力，惊弦门本身也比较有余钱，所以多半会花一些额外的资源给弟子兼修一下别的功夫，不求练得多高深，关键时刻能有一点儿奇效就好。
像拳法、掌法这种不需要额外武器，又相对容易学的玩意儿，就是惊弦门的最爱。
但这张绝，行拳之时，还是没有改变战斗中的思路，顺着惊弦门的战法打下来，这就显得很蠢。
毕竟，这惊弦门的人学的拳法，本来就是杀手锏，追求的是一击制胜，靠着惊弦门的人本身的体质，若是抓住机会，一拳打败对手也不是奇怪的地方，走的就是与大刀相同的狂霸之道。
可惜这人依旧局限在自己的门派招数上，没有打破桎梏的想法，明明有着强大的身体素质，这一拳居然还是远程释放，而不是抓住机会，近距离砸姬家的崽子。
这就输定了。
果不其然，又是半盏茶的时间，张绝被必无奈，只能举手示意，认负。
毕竟，他已经看出来了，对手有好几次绝杀他的机会，但出于同样都是举人的情谊，也并非生死大敌，所以并没有彻底下狠手，他又不是一定要证明什么，再坚持下去，丢人的还是他，干脆投了算了。
“不错，这倒是比当年我打残的那个强了不少。”看着张绝认输，水君点了点头。
他又思索了一下，进一步推测：“若是我没记错，荀武现在就要面对姬家三人的【试探】吧？
这姬愁，虽然与张绝用了一样的战术，但行动之间，时常变化，这代表他可用的战斗方式多种多样，完全不局限于一种。
再看他用脚踢箭，以飞刀打弯弓箭方向，以及最后接拳时的稳健...没想到专精远程刺杀、追踪的姬氏一族，出了个擅长近身搏斗的人才。”
对于绝大多数江湖人来说颇为无聊，只是两人互相射箭、丢暗器，绕着擂台跑的战斗，对水君来说，却是很有意思。
与此同时，另一场战斗也落下了帷幕。
段别来依靠一腔勇力，成功击败了对手。
而这个时候，水君也顺便点评了一句：“同样都是猫猫拳，这个暹罗国的少年，较之荀武弱太多了。”
“好！好好好！”
水君听到了一阵激动的叫喊声。
这是他楼下的一个人。
名字是何景。
似乎是那个段别来的亲生父亲。
偷偷藏在这万宝楼中，就是想要看看那边的情况，虽然没有水君这样强，但能认清旗子的挥动方向，知道段别来赢了，也就够了。
“想要凭借感情突破宗师，倒也有几分机会。”
水君对他没什么兴趣。
宗师而已，没什么意思。
继续观察那些有可能成为荀武对手的人，继续观察荀武，对他来说，才是一件值得专心做的事。
毕竟，对于他来说，道之传承，才是头等大事。
其他的，他实在是完全没有兴致。
第361章 缩小范围 4K
何老师。
本名何景。
前仁风帮大当家。
作为一个五十来岁的江湖“老前辈”，他的功夫在一流之中，也算是走到顶了。
虽然比不上左燕寒，但在一流中，能跟他内力相同的，也并没有特别多。
二十年前。
何景东窗事发，被逼无奈，抛下儿子，逃出了仁风帮，随后又为了躲避二当家史大山的追杀，不得不辗转多地，几度改名更姓，直至彻底逃出中原，到了这新罗国。
在这里，他花了数年时间学习新罗话，又移风易俗，总算是勉强活了下去，仗着在狼州这种宛如绞肉机一样的地方拼杀出来的实战功夫，在新罗中慢慢坐稳了座上宾的位置。
但他从来没有忘记中原，更没有忘记狼州。
对于他来说，什么昌冬派供奉的威名，什么新罗国剑圣的称呼，都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太小了，小到他觉得根本施展不开自己。
而且，他每天夜里都会惊醒，他担心史大山会找到他，担心史大山会愤怒地跟他拼命，担心自己会因此而死，这成为了他的梦魇，困扰着他每一个夜晚。
所以，他每年都会专门派人搜集狼州的情报，想着卷土重来，重新夺回仁风帮的大当家位置，重新在狼州角逐，重新感受血的温度。
新罗太软了，软到他感觉根本没有意思。
后来，魔教侵入狼州，狼州各大势力打成一锅粥，他终于感觉机会来了，依靠着金钱开道，重新回到中原，并趁着狼州三大帮派死斗的机会，慢慢地搜集用的上的东西，甚至在史大山与其他帮派拼杀结束、没有余力再战的时候，出现在了史大山的面前，凶残地将他这个昔日的结义兄弟虐杀至死。
某种程度上，这三大帮派的灭亡，也有他的一份力——甚至细究下来，其实三大帮派会灭亡，便是他引发的。
“我已经练成了仁风帮、忠义堂、灵月教三大帮派的神功，我已经足够强了，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一流？
为什么我还是无法突破？
为什么我明明能够碰到门了，可就是推不开呢？”
水君听到了他低声的喃喃自语。
以他的见识，自然能够轻易地提点何景。
但他对何景并不感兴趣。
他不是圣武帝那种会为了培养年轻人，就专门设置一些困难的人，所以他不会提点何景，让何景成就宗师然后给荀武整个大的。他只会静静地看着这个世界慢慢地发展下去，或者是出面给一些他看好的年轻人一些提示。
但一个五十多岁都没成宗师的家伙，他不感兴趣。
三十来岁不能成就宗师，那这人估计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突破武道桎梏，达到“绝世”，自然，更没机会和他一起探求再进一步的可能。
比起他，那个叫段龙的说不定还有一丝丝的机会。
不过，都没有荀武和那个张不默更有机会。
张不默自然不用他去做什么，他觉得除非夭折，不然张不默迟早成为下一个“第一”。这次武举他之所以会来看看，一方面就是想要看看荀武的成长、变化，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见证一个新的“天下第一”诞生。
一般来说，这种级别的天才，都是横扫天下的、举世无双的，但他非常看好荀武，觉得不比张不默差，同时也为两人感到高兴——在同一个时代，能有个相差不多的好友一同进步，真的是一件幸事。
可惜，荀武对武功的热爱，没有对事情真相更感兴趣，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纯粹”？
至于下面这个...就那样吧。
何景自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前，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谁也没有发现。
何景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胡子。
虽然心狠手辣，虽然凶残无情，虽然...
虽然有种种不是，但说实在的，何景长得非常好看，他不是江云、海豹子那种天生恶人相的人，单说样貌，可以说是仙风道骨，极有欺骗性。
而且，他本人也喜欢读书，喜欢“修身养性”，喜欢弹琴、研究乐曲，所以本人看起来也颇为儒雅随和，很有随和长者的气质。
只有当他蒙上面容的时候，只有当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是谁的时候，他才会暴露自己的凶暴，自己的可怕，自己的狰狞。
其他时候，哪怕孤寂无人，他也不会急躁。
“修炼了十几年的功法，修炼了这么些年的刀剑，练了那么多的毒功，还有那帮新罗人的供奉，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敲开那扇门呢？”
他单手抓着窗沿，双手却并不用力，以防止留下什么痕迹。
这句话，他每天都会问自己。
他琢磨了十几年，琢磨了无数个日夜。
无法成就宗师，是他杀死史大山之后又一个梦魇。
他思前想后十几年，试了无数的办法，可就是没办法。
直到数个月前，太子造反，江云斩首，段龙被囚，他恍惚之间，才听到一个消息——自己当年那个傻子弟子，居然踏马的宗师了？
老子是你师傅！
你成了宗师，为什么我成不了？
老子是你师傅！
你成了宗师，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来孝敬我？
他一方面震怒无比，一方面又欣喜若狂。
因为他感觉，成就宗师的机会终于来了。
段龙的所学，都是他教出来的，既然段龙能成宗师，那没理由自己这个修炼时间更长，资源也不差的师傅成不了宗师！
他研究了半天，思前想后，琢磨了好一阵子，忽然发现，段龙原来有个不知道生母是谁的儿子。
段别来！
他立刻就有了一些猜测，急忙追踪到了段别来家中，果然在段别来就寝的时候，发现段别来有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胎记！
他顿时大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我一直无法成就宗师，一定是因为我心中有缺，一定是因为有事情没办好，所以才无法突破。
若是满足了自己儿子的愿望，自己一定能够念头通达，那不是必然能跟段龙一样成就宗师？
他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利用《忠义剑意》潜移默化地跟段别来拉近距离，并在段别来的食物、水中投入各种练功用的药材；还用《旧月魔功》给段别来洗刷经脉，助他缓缓开脉，以便更加轻易地练功；最后，他还用上了从史大山那里搜出来的《横刀夺命》，洗净了段别来身上留存的“刀毒”，让他孱弱的身体缓缓恢复了过来。
他何景的儿子，又怎么可能是个废物？
还不是段龙那个废物，当年保护他的时候，没有留神，让史大山的刀毒留在了段别来身上，吸取段别来的内气，这才弄得一直无法修炼！
“呵呵呵呵哈哈哈...”
他开始狂笑。
如今，段别来已经成功打赢了对手，虽然离得远，看不清受了多重的伤，但他无所谓，只要赢了就可以了。
因为在他的帮助下，那些新罗人的战力虽然都挺一般，却也算是晋级了不少。
而段别来因为实力较弱，分配给了宾贡们作为对手，再加上有绝宫雅仁和荀武两人保驾护航...
只要他发现段别来的对手，是住在宾客楼中的，他就有的是机会提前用《横刀夺命》下手，到时候只要碰到段别来身上那仿佛“旧月魔功”内气，他们在擂台上就会出现类似“旧伤复发”的场面，段别来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晋级。
“呵呵呵，我的乖儿子...好好起舞吧，为父会为你扫除障碍，让你心满意足的。”
“王子？捕侠？呵呵，只要爹想，他们都是你的棋子！”
此时此刻。
段别来从擂台上走下。
绝宫雅仁抚着他，高兴地大喊，为他庆祝。
虽然胳膊似乎都断了，但只要段别来再赢一局，他就是武举前一百二十了，有相当大的概率获得会试的一个席位，到时候即便无法参与殿试，也有机会再面见圣武帝一次！
荀武因为上午没有比试，看完姬愁的比试，就走过来看段别来的战斗了，虽然稍微有点儿辣眼睛，但考虑到段别来充其量也就三流水准，也没啥可说的。
毕竟段别来已经展现了很不错的天份，若是再发展几年，应该也不会太差，可惜起步太晚了。
不过，与之前一样，荀武并没有先跟段别来打招呼，反而走到了他的对面，准备去跟那位暹罗国的宾贡聊聊。
段别来见到这一幕，又有些难受。
但很快，他就无所谓了。
他知道，荀武并不是讨厌他，所以一直去帮助他的对手，而是真正出于纯粹的同窗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