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抚绫罗
柳小江穿着黑色的运动服，乌黑的长发被随意约束在脑后，脸上还带着用于遮挡脸部的墨镜，看起来犹如许久不曾发生改变的样子。
但，他现在的心境，与曾经初出茅庐、帮公司做事的时候，显然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起码，
因为终于看清了事实，
他已经彻底放弃了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不再认为自己只以所谓相对温和的方式，就能成功融入这种由普通人作为主导的社会了。
毕竟，不管他在这里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又为了那些普通人所谓的大义付出了多少，最终换来的也依旧与‘信任’二字根本不沾边，甚至还得到了一种比不作为更加悲惨的‘结局’。
人性……
嬴勾说的果然一点没错，人性虽说诞生于人类本身的高光时刻，但这东西之所以会被人们所极力推崇，也是因为寻常的大多数人根本就做不到，只是在依靠憧憬它来体现出自身的高尚。
在绝对客观的角度上，
绝大多数的人类基本毫无人性可言，就算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展现出部分人性，那也仍然是由于在体现这部分人性光辉的时候，并未出现任何足以影响他们自身利益的情况罢了。
人们之所以会大力推崇英雄主义，本质上也是因为自身根本做不了英雄，但又对那美好事物充满了所谓的幻想……
然而，
即便如此，
尽管推崇所谓的英雄主义，极其向往人性中的高光与伟岸，如今在群体中诞生出充满人性光辉的英雄数量……依旧也还是少之又少！
在明白了这些以后，
柳小江对于自己曾把希望寄托于人类身上的行为，企图通过获取对方极大信任而融入社会的想法，不禁也会默默感叹自己曾是何等的愚蠢与天真。
他居然把希望寄托于如此卑劣的生物！
甚至还祈求此等生物能够接受自己这种异类存在？
这可真是够下贱的……
想着，
柳小江按照赵方旭所给的地址，来到了酒店顶层的某房间门前，感知到了此时正在房内等候自己的三人。
随后，他便拿出从酒店前台那得到的房卡，相对还算平静的打开房门走入了房间内部，看见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三位熟悉老者。
“小江……好小子！你这师伯果然没骗我！你小子竟然真的没死！”
田佬一看见柳小江安然无恙的走进房间，顿时激动的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但奈何失去了双脚的他根本无法站立，尽管激动也只能坐在那里打量柳小江，眼神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老天师与赵方旭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见到柳小江确实没有死在外面，脸上也是随之浮现出了些许满意。
“小江，你可真是让我们两个老家伙好等啊，既然并没有像外面传闻的那般离去，为何不早点把消息传回来让我们放心？”
“……师父，师伯。”柳小江走进屋内摘掉了眼前的墨镜，看见两位老人见到自己是如此的激动后，不由得转头看了看同样坐在沙发上的赵方旭。
“这次绝不是小江不孝，故意让您二老担惊受怕，只是我在外面被杀的消息，连我自己也是最近几天才知道……”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田佬再次见到柳小江，确认了徒儿并未死去，显然也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小江，赶紧给我过来，让为师看看你到底瘦了没有……”
老天师见此不免有些头皮发麻的感觉，接着便赶紧开口提尴尬的柳小江解了围。
“啧，你个老小子之前还不相信，说什么为兄和外人一起骗你，现在又是这种其他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不是说了赵董之所以会叫小江回来，其实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与我们商量么？”
闻言，
田佬习惯性没好气的白了老天师一眼，随之又换了张感激的脸看向赵方旭，“赵董，感谢你把小江给我带回来，之后如果有什么用得到我这老家伙的地方……尽管提！”
听到这话，
赵方旭的脸上也不免有些尴尬，因为自己的身份明显并不是田佬的恩人，真计较起来反而是将柳小江推入火坑的罪魁祸首之一，所以还真不敢接受老人在此刻所表达出的这种感激之情。
“呃……您老满意就好，我……我其实也没有帮上多大的忙。”
“您千万别这么说！”田佬摇头固执的说道：“您知道我是什么情况，这辈子也没有太大的追求了，最期望的也莫过于看见小江能成家立业，或者在经受尘世历练后回到山上为我送终。”
“小江不仅没有身死，还被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了，这件事在我这老家伙的心里比什么都重要！”
“……”赵方旭。
与此同时，
老天师察觉到赵方旭脸上的表情，又看了看室内表情异样的柳小江，不由得若有所思的缓缓皱起了眉头。
“好了，老田，既然小江已经回来了，有什么话咱可以之后再说，还是先看看赵董叫我们过来究竟所谓何事吧，毕竟是公司当前的这个节骨眼儿上……说不定就有什么重要的事。”
说罢，
老人看向仍然站在一旁的柳小江，表情慈祥的伸手指向对面沙发，“小江，你小子几经辗转才跑回来，应该也会感觉到乏了吧，咱们一起坐着听听赵董要说什么。”
“是……”柳小江见此也不太好拒绝老人，即便很清楚赵方旭找二位老人过来，很可能就是为了劝说自己继续给公司当狗，但最后想了想却还是听话的坐在了沙发对面。
“赵董，您还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家师这种情况大老远的跑过来……可没有时间继续浪费下去。”
“小江！怎么说话的！”田佬听见这话不免狐疑的看了柳小江一眼，完全不清楚自己这位徒儿到底是怎么了，毕竟若是放在以往……这种话明显不该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何况，
自己这位徒儿直到目前为止，也还是在赵方旭的手底下给公司做事……
第403章 我和你们不一样（下）
“没关系……”
赵方旭见到田佬的样子，随之摇头笑道：“小江只是与我之间有些误会，眼下的态度也并非没有理由，您老千万不要无辜的孩子。”
“误会？”田佬闻言看了看赵方旭，又看了看自己有所变化的徒儿，最终还是在不了解情况的时候闭上了嘴，只是眼神却始终都在关注着自己最重视的徒儿。
“是啊，只是个误会罢了，只能误会能被解开，一切也就还都是皆大欢喜……”赵方旭微笑着点了点头。
“呵，赵董，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误会吧，就算真出现了什么所谓的误会，也应该是我和公司之间，亦或是与那些普通人之间……”柳小江见此眼神戏谑的看着赵方旭。
“赵董啊，对于您这位领导，我始终都还是很满意的，因为您既不会把事做的太过分，也会尽量站在我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一直都对我们这些临时工很是关照……”
“赵董，您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掺和我的事了，如果您今后愿意帮我多照顾下二壮，即使在明面上不会被允许，但是在我柳小江的心里……也仍然还是会承认您这位老领导的照顾。”
“小江，就算是老天师和田佬也在这里，关于我请求你千万要保持冷静，暂且先别对那个苏诚下手的事……也还是没得谈么？”赵方旭表情复杂的看着柳小江道。
“总要有人为我所受到的不公来承担后果……”柳小江无动于衷的回答道。
“苏诚既然是决定了这一切的人，就理应为自己的决定而付出代价，否则……我这种明明拥有着反抗力量的人，与那些只能任人宰割的羔羊有何区别，还是说他本就没把我当人看待？”
“苏诚如果不死，他的报应又该由谁来承担，难道要我对您这位还不错的老领导下手，还是要我对那些躲在后面指点江山的家伙下手……”
“前者……”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了看赵方旭，随之平静的摇了摇头道：“我不愿意这么做。”
“至于后者……”
“您难道是想让接下来的事情，尽快发展至最坏的那种结局，彻底将我这全性与其他人分裂开来，想看看最终到底是谁消灭了谁么……”
“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赵方旭想也不想的否定道。
“小江，我知道你心里很委屈，也清楚公司在苏诚的领导下，做出了足以让你感觉失望透顶的行为，但这一切……都不能成为让公司与你任何一方走向毁灭的理由。”
“他一个小小的苏诚，凭什么摧毁几十年如一日的公司，凭什么能轻易毁了你这种优秀的年轻人……他不配！”
“赵董，你未免太过天真了，就算没有这个苏诚，也还会有赵诚、钱诚、孙诚之类的人出现……”柳小江淡然道。
“苏诚只不过是提前让我看清了事实，一个公司和上面不值得我信任的真正事实……”
“你怎么能如此确定？”赵方旭皱眉道。
“难道你连我也不再信任了么，我可是一直都很赞同你的所有想法……”
“您已经老了。”柳小江毫不留情的开口打断道。
“您就和我师父和师伯他们一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不再过问世事，届时……新上任的公司董事就算不是苏诚，也不可能再有您对我的这种信任程度了。”
“事情一直都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爆发也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除了那个苏诚之外，其他人还有什么理由针对你？”赵方旭对此难以理解的说道。
“因为我的身份太神秘了……”柳小江道：“一般气度不够的管理者，绝不会允许自己的手底下，尤其是在公司这种重要的机构内，存在着自己完全不清楚来历的家伙。”
“他们喜欢自己可以掌控一切的感觉……”
“那你就把自己的身份主动表明！”赵方旭仿佛抓住了什么重点似的，充满情绪的双眼顿时一亮。
“小江，事情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你在加入公司之前的真实身份……”
“可惜问题就在这……”柳小江忽然笑了起来，甚至让赵方旭莫名感到了一丝恐惧。
“如果表明了我的真实身份，那才真是没有了一丝缓和的余地，也只会让事情更快发展至您所不希望的那种结局……”
“我和公司，甚至是上面那些绝大多数的人，必然也只能有一方可以继续存在下去……”
“为什么？”赵方旭明显不信这些，认为柳小江是懒得解释，只是在找理由为难自己，于是也没抱多大希望的下意识问道。
闻言，
柳小江见到赵方旭看向自己的眼神，自然也清楚这位老领导心里是个什么想法，随之便在对方的注视下缓缓向上扬起了嘴角。
“因为我和你们之间存在着根本性的不同，而且只要被你们察觉了我身上的不同之处，那么我和你们之间……最终甚至会出现并不关乎于仇恨的厮杀。”
话说至此，
他抬眼看向一旁早已不知所措的田佬，以及同样坐在对面沙发上沉默的老天师，道：
“因为……”
“我在本质上就不能被大家称之为‘人’啊……”
此话一出，
房间内顿时陷入一边寂静，
不管是方才一直追问的赵方旭，还是脸上满是不解与无法理解的田佬，亦或是从始至终都在保持沉默的老天师，皆是目光充满疑惑的看向了柳小江。
“你……你小子刚才说了什么？！”赵方旭难以置信道。
如果只是找理由为难自己，只想着要发泄心中的委屈与愤怒，至少也会找一个还算过得去的说辞。
不是人……
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从柳小江口中说出来，反而让赵方旭这个聪明人瞬间信了大半，因为他压根不认为柳小江会拿这种‘蠢话’来欺骗自己。
然而，
还没等柳小江开口回答赵方旭，
一旁沉默的老天师忽然缓缓开口说道：
“小江，你想好了么，难道真的要走另一条路……
你的内心已经失控了么？”
第404章 师门与决裂
“老天师？！”
赵方旭本就认为柳小江的荒唐话有些不对劲，眼下再察觉身边的老者对此居然并未意外，反而就像早已料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一样，随之也不免情绪有些异常紧张的开口追问道。
“老天师，你们师侄二人……究竟都隐瞒了什么？！”
然而，
在老天师方才开口问询之后，他便发现此二人皆是沉默的对视，完全没有人开口回答自己的问题，更无人理解自己心中因未知而产生的莫名恐惧。
毕竟，考虑到当前的场合，以及柳小江的个人情绪，还有老天师的对事态度，无疑都能说明柳小江所言非虚！
柳小江居然不是人……
赵方旭在清楚了柳小江的存在本质以后，除了心中对于世道可能会因此而产生更大变化的恐惧之外，也很快就顺着这点想清楚了柳小江身上一直以来的谜团。
连门港断头僵尸事件……
孙氏集团罕见的不配合行为……
孙兰兰在孙家遇袭事件结束之后，那种对柳小江基于私人角度的默默关注……
……
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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