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抚绫罗
“所以，我觉得他身上肯定有吸引你这丫头的地方，大概也并不是一个真正想要摧毁一切的怪物……”
“您别说了。”二壮听到这种话心中不免有些羞愧，因为她最开始真的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客观认定了柳小江并非是一个坏人，便死心塌地的选择了要一直站在对方身边。
不会助纣为虐的想法虽然的确是有，但在与柳小江的后续接触中也是越来越淡化了，以至于逐渐发展成了今天这种甚至想过要对安老下手的程度。
这会儿听见安老对自己如此之高的评价，饶是二壮已经学到了柳小江厚脸皮的部分真传，也不免在心里对安老这番话产生了受之有愧的感觉。
“这些话你受得，你高家也受得。”安老怎么可能不知道二壮的想法，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二壮的羞愧。
但他这些话本就不是在单纯的称赞二壮与高家，自然也是根本不可能因为二壮的态度而改变，甚至可以说……他要的就是眼下的这种效果。
二壮毕竟出身于存在着诸多忠烈的高家，自小接受过高家那种家国情感强烈的教育，既然现在的她因为一些情感上的弱点发生了变化，那么他这些话就是要让二壮自此想起自己究竟是谁。
高钰珊当然可以是柳小江的女人，也可以是站在嬴勾身边的可靠帮手，但也必须是曾经的那个高家二小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二壮不会那么容易被柳小江‘同化’。
安老希望二壮在与柳小江的同时，还能继续时时刻刻的保持着自我。
他不希望二壮就此逐渐迷失自己，甚至是在将来彻底成为柳小江的附庸，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二壮会在柳小江的身边照顾着其他人类。
安老很清楚自己的做法有些狡猾，甚至是在利用高家对二壮进行一种道德绑架，但为了确保未来不会出现什么始料不及的变化，哪怕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大骂卑鄙……有些事他也必须要做。
他也并没有强求二壮的意思，只是在二壮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至于这种子最后到底能否在二壮心中发芽生根，让二壮这丫头能够在柳小江的身边一直保持着自我，也还是要看二壮的选择。
只是，
因为高家的存在与公司方面的照顾，
他也明确知道二壮变成自己预想中那副样子的可能性更大……也就是了。
不过，坚持自我，不做男人身边的附庸，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或许那样更能让柳小江在她身上一心一意也说不定呢。
自己如今也只是尽全力想要促成，一个对人类而言更好的可能而已，尽管卑鄙……但却并没有想过要伤害其中的任何一方。
“如果只是说些好话，就能让你这丫头，还有其他高家的人，认为自己的付出与牺牲都是值得的，那……简直太便宜我这老东西了。”
“虽说我此次没有安排高家的人一起参与进来，也只不想让你这丫头夹在那小子与家族之间为难。”
“但更多的……则是我想让曾经付出过牺牲的高家，坐在一旁见证曾经被他们保护的我们，是否真的会让他们产生并不值得的想法。”
“我只是想让曾经或许并未开化，只能坐等他人来保护自己的民众，看看如今已经进步了的自己……与曾经的那时究竟有何区别。”
“毕竟，此次是就连异人也解决不了的麻烦，如果还是坐在地上可怜兮兮的等着他人来救，不愿站起来与身边所有的同伴一同抵御敌人，那……这次可就再没有人会来拯救他们了！”
说着，
安老缓缓从书桌前站起了身子，眼看着一旁的查尔斯想来搀扶自己，便立即挥手拒绝了对方的搀扶，呵斥道：
“不用扶我，我是老了，但也还没有脆弱到，无人搀扶就没办法行走的地步，接下来的路……我也要自己一个人走。”
“……”查尔斯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呵斥，心中就算不太明白老人之前的话，多少也已经猜到了这位是在指桑骂槐，便也只是无奈的站在原地没再上前。
见此，
二壮看了眼身后其他的几个女人，随之望向如今已苍老到连站起来，也需要耗费自身不少力气的安老，道：
“人有时候可不能不服老，您毕竟不是懂得练炁的异人，事到如今……一些事也该交给其他的年轻人来做了。”
“丫头，正因为不得不选择服老，我才会坚持自己走完最后一段路，因为只有这样……或许才能给一些年轻人充当榜样。”安老双手扶着面前的桌面，眼神一一扫过在场拥有着力量的人们。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不要总是只顾着自己眼前，既然你们都比我更有能耐，作为拥有人性真正的人类……而非野兽，多多少少也该着眼于其他不比自身的弱小存在。”
“我们的世界，不该是少数人的世界，应该是大家共同拥有的世界，毕竟……我们是人，不是野兽！”
第815章 没有那就创造出来
“坚持独自走完最后的一段路，您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是要做什么？”二壮并未对安老的话表达出任何态度，只是眼神稍显疑惑地望着起身的老人。
“您应该了解那家伙的性格，既然他愿意出手帮您实施计划，那么最后……也肯定是不希望您有什么意外的。”
“而且，我们并不觉得换人来住持大局，就能在当前状况下做的比您还要好，接下来……也请您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哪怕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将来的大局考虑。”
“丫头，你们不必担心我死了，换个人来就会改变局势。”安老接过身后查尔斯从一旁找出的拐棍，而后拄着拐棍缓缓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
“不管后面接替我位置的究竟是谁，也都不会在世道已满目疮痍的情况下乱来，更不可能会想着集结力量再次与你们作对。”
“毕竟，本该已死的嬴勾没死，就算不了解任何内幕，也能大致猜出嬴勾的死，是在配合人们卖力出演的一场戏，真正的嬴勾很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恐怖。”
“而明明有着更为恐怖的力量，却偏偏要配合人们的希望假死……”
“届时有机会接替我位置的人，也必然不会是什么愚钝之辈，就算是猜……也能猜到这其中的猫腻有多少，根本不可能在那时选择轻举妄动。”
“等到了解过事情的真相之后，不论接替我的人是怎样的想法，在小江无比恐怖的力量与大势面前，也都绝不可能有机会破坏我们的努力。”
“大局已定……”
“就算接替者再有能力，只要是在为大家考虑，也就必须顺着大势的走向稳定局势。”
“甚至是在小江那种恐怖的力量面前，也会继承我这老东西努力创造的条件，拼了命的想要加深自己与你们之间的关系。”
说到这里，
老人站在桌前微微向后倚靠在桌边，望着二壮几个女人笑眯眯的解释道。
“何况，我早已安排好了后续的一切，负责暂时接替我的那位老伙计，也已大致清楚了我与小江的计划，根本不会出现你们想象中的那种情况，不会有人有机会破话我与小江的努力。”
“您难道不想亲眼见证未来么？”二壮这会儿也明白了安老心存死志，而且还可能早就已经提前计划好了。
“我能明白您为什么要选择赴死，因为您无非是想对外面的牺牲负责，也是您想在大部分牺牲被挽回之前，再次利用这‘虚假的’牺牲来让外界的民众认清某些东西。”
“可是，在大部分牺牲必然会被挽回的情况下，您这种做法所能得到的成效也显然极其有限。”
“而且，您活着能给这世道带来的好处，在我看来也要远远大于您就此离去，您的死……实际也是没什么必要性，只是在利用信息差而已。”
闻言，
安老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丫头，你错了。”
“这并不是在利用信息差，从而让民众为那些牺牲而思考。”
“我只是想亲自站出来告诉外面的人，哪怕是我这老东西……就算打败嬴勾也有我那么一点点功劳，但实际上胜利所依靠的全都是那些不畏牺牲的英雄。”
“而且，就算在我的安排之下，我们最终的确取得了胜利，但那些因我指挥而死去的英雄们，也总是要有人来为此承担责任的，毕竟我根本没资格要求他们为谁而牺牲。”
“您这是什么话？”二壮对此秀眉紧蹙道。
“那些牺牲的英雄之所以会被认定是英雄，不也正因为从始至终都没人这么要求他们，是他们自己在嬴勾面前选择了用性命守护他人么？”
“您只是希望他们能战胜嬴勾，却并未要求他们在落败时选择赴死。”
“他们的牺牲是一种绝对高尚的行为，并非单纯只是为了执行上层的命令，况且那些英雄拼上性命守护的东西，也从来都不是特定的某个人，亦或特定区域范围内的某一群体。”
“倘若真要计较该由谁来为英雄们的死负责，那……难道不该是被他们拼上性命守护的所有人么，为什么就非得是您这种在胜利后同样有部分功劳的人？”
“呵呵……”安老对这些话倒是没有否认，反而朝着秀眉紧蹙的二壮轻笑了几声，道：
“我当然知道事情理智来讲是这样没错，并且当前事实也的确与你所说的完全一致，但我还是要坚持自己一开始便已决定的做法。”
“毕竟，如果我的死能让外面的民众，对问题产生与你这丫头相同的想法，那么我的死……也就是非常值得的一件事了。”
“……您要的就是他们都能这样想么。”二壮听到这话才明白安老如此选择的理由，而且也不得不承认老人这样的做法，的确是能让一些理智之人注意到问题所在。
英雄们的牺牲是为了守护大家，可大家却都只是觉得此举值得敬佩。
如此，人们对英雄的尊敬与崇拜的确是有了，
但也恰恰正因为英雄守护的是所有人，因此当真正具体到个人的时候，也几乎没人会觉得那个‘大家’，实际指的就是自己这种‘局外人’。
对的，就是局外人。
他们并没有真正走上战场，哪怕听说了这是危及所有人的劫难，因为有那些英雄在前方奋不顾身地顶着，所以每个人心里对于危及自身这种事，也都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真实感。
同理，
由于英雄们并未‘货真价实’的拯救了自己，因此针对那些英雄拼命守护了所有人的事实，他们也只是有所了解而已，心里感激的确是感激的，但也还远远达不到将他们视为救命恩人的地步。
哪怕在理智上，所有人都明白，没有那些英雄在前，自己大概率会死在灾难面前，但只要一放在自己身上考虑，他们最多也只是尊敬崇拜英雄们而已，完全不会是对救命恩人感恩戴德的态度。
而且，甚至还可能会有部分愚蠢之人，认为那些英雄救了自己是应该的，谁叫……他们都是英雄呢！
老人所选择的那种做法说白了，就是要站出来为其他人充当榜样，就是在表达自身作为被拯救者，对于英雄们付出牺牲的重视程度。
你看，就连这样的大人物，也都觉得英雄们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尽管这位大人物带领着英雄们一起拯救了其他人，却也仍然还是会基于自身在战场上的‘弱小’，希望为自身间接导致了英雄们付出牺牲的行为负责。
而我们……
我们这些只是接受保护，什么都没做过的被拯救者，却在事后认为英雄们的牺牲是应该的。
我们……
居然只是把他们当成‘英雄’神化后看待，却没有想过英雄也是与自己相同的存在，同样也都可以有机会作为局外人接受保护，而不是站出来走上战场面对如此恐怖的灾厄。
就连老人这样的大人物，都认为英雄们的牺牲并非应该，愿意放弃一切主动站出来为此负责，我们……又凭什么认为英雄们的牺牲是应该的？
难不成这些英雄本来都是罪人，都是一开始欠了我们许多的存在么？
倘若并非如此，那我们又算是什么，难道我们都是什么高贵的存在，并且相较于那些英雄……也都更应该得到保护活下来么？
若是没有了他们这些英雄在前方顶着，我们……还能活着认为这一切都是应该的么？
我们……
难道不仅仅只是因为幸运，所以才能有机会作为局外人，亲眼见证那么多的英雄站出来，为自己的生存拼上了一切……乃至性命么？！
我们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理由……认为一切都是应该的？
我们又怎么能不把牺牲的英雄们，当成是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来对待？
如果说必须要有人对英雄们的牺牲负责，那么此人……就必然是从中得到了保护，因英雄们牺牲才活下来的我！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局外人，只是因为受到了英雄们的保护，所以才会认为一切都与自己没多大关系！
“唉……”
二壮在了解到安老赴死的理由之后，也大致明白了此事最终所能造成的效果，于是也忍不住对此情况摇头深深叹息了一声。
“您又何必如此着急呢，就算不使用这种方式，在经历过此次的灾难后，也是可以用其他的一些手段，逐渐影响并改变外面那些普通人的。”
“既然此次是机会，自然就要紧紧抓住，能够尽早解决的问题，就不要一直拖延下去以免生变。”安老仍然是满面微笑的说道。
“而且，物质方面的问题只要找对了方法，从来都是最好解决的那一类问题，人心……以及由人心所引发的种种问题，不仅没有那么容易得到解决，甚至还会逐渐投射到物质层面。”
“我的选择依旧不能彻底解决所有的问题，但至少能够大幅度削减问题的严重性，也能给未来的孩子们……留下一个可以更容易彻底解决问题的机会。”
“呼……”二壮知道自己没办法改变安老的决定，不免多少有些犹豫的深呼吸了一下。
毕竟，一个人既然明摆着是已经不想活了，你想让人活下去也总不能上去就是一耳光，然后再拎脖领子逼着人家坚强起来活下去吧。
更何况，
安老的身份到底也还是摆在那里了，
二壮不可能会选择对老人动用强制手段，她毕竟不是柳小江那样纯粹的一个异类，脑子里也依旧还是在遵循着人类的一些规矩。
“我是说服不了您了，不过您想死可没那么容易，等您做好了自己所安排的一切，那家伙……肯定是不会让您就这么死了的。”
“……复活么。”安老即便不是第一次听闻这种事，但也依旧还是对这种事有些发懵，很难想象柳小江真的已经掌握了生死。
“那些牺牲掉的孩子们，小江他……真的可以让人复活么？”
“您应该知道王也这个人吧，他可就站在围墙外边等着我们呢。”二壮摊手说道。
“王也……哦，小王家的老三吧，那小子已经活过来了么？”安老闻言立马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查尔斯，在从对方那里得到了此事的确认之后，才终于放心了柳小江之前所说的一切。
“呵呵，居然真有此事，那看来小江他可没骗我，未来能挽回之前的那些牺牲，倒也算是弥补了我这老东西心里的一些愧疚感。”
“不过，复活我就没必要了，反正我这老东西本来也没几天好活了，难得有机会彻底放一下一切退休，再把我给叫起来……未免也太残忍了。”
“那我可就说不准了，毕竟那家伙坚持起来，可是任谁都阻止不了的。”二壮见到安老脸上的解脱与无奈，也像是在面对亲人长辈一样笑了笑说道。
“但您尽管放心好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您也肯定会比现在轻松许多吧。”
“唉……你们这些孩子啊，可真是够特别的了，不过还好都不是敌人，不然我这老东西拿你们也完全没办法。”安老对于自己能否复活倒是一点也不关心，说着便将目光投向了室内的胡离。
“这位小……女士，应该就是精灵们所说的那位老祖宗了吧，之前小菲从公司总部被人突然转移走的情况，应该也就是您这位圈内前辈的手笔了，不知可否出手将我送去那片众人所在之地。”
“……就连我的到来，难道也是您提前算计好的么？”胡离闻言不由得再次打量了安老几眼，总觉得这个普通人类所拥有的‘力量’，实际一点也不亚于龙虎山上的天师了。
不，如果真计较对世道的影响，
那么站在她面前的这个普通老人，看似弱不禁风只需随手一推便会被熄灭生命之火，实则……手里掌握的力量却远远要比一个天师更为强大。
甚至就连自己站在这个普通人类的面前，哪怕知晓对方很难给自己带来什么威胁，也是在心里面根本不敢有任何一丝的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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