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匿友小尘
倒真是个潇洒的女人。
柏井一平摇摇头,把桌子上的私人物品放进包包里,然后朝外走。
“明天车站见,柏井桑。”佐仓绫音正式的鞠躬。
“好。”柏井一平笑着说,“当初在同期会上,你还在读高中,都还没参加高考,现在都进入庆应,成为大人了,真好。明天见。”
今天过来交接,不仅穿的便服,连那副金丝眼镜都换了。
柏井一平穿过熟悉的走廊,财务部、商务部、法务部的办公室都在两侧,文员们大多在这办公。
“柏井桑,听说你要走了?”中岛间司正在接咖啡,招呼道。
“是啊。”
“突然感到寂寞了,比起新人加入,熟人的离开更让我觉得岁数在增加。”中岛间司感慨。
“还会再见面的。”
“嗯嗯,往后也要加油喔。”
“柏井桑。”日笠阳子在背后叫住。
“日笠老师,谢谢以前答应我照顾松冈。”
“那老实孩子本身就讨人喜欢。反倒是你,要保重啊。”日笠阳子送上祝福。
“好的。”
柏井一平来到公司大厅。
“真的要离开了吗?”负责接待来客的真织小姐在前台探头问。
“是的,你要好好工作噢。”
“唉,我呆在这,唯一的好处也就是平时能近距离看帅哥,饱饱眼福了。”真织小姐又说,“期待下次你以客人的身份光临。”
“哈哈,承蒙吉言。”
江田正男,社长竟然就站在出口的旁边,表情愁苦而悲伤。
“当初谢谢你邀请我到IM做经纪人,否则我就错过那群家伙了。”柏井一平深深的说。
“我才是占了便宜的那一方,应该是我谢谢你。”江田正男扫去沉郁,拍拍对方的肩膀,“你也是个很爷们的家伙啊。一路顺风,有空再来玩吧。”
双方握了握手。
柏井一平终于走出公司的大楼,从明天起,就要与这座城市分别了。他顿了顿,旋即迈开腿,没有乘坐任何公共交通,而是一步一脚的走回了公寓。他在便利店买了五个肉包子,记得来东京的第一顿饭,就是包子。
靠在夕阳的窗边,听着车轨的声响。落日滚烫坠幕,满城铺锦。
一直看,直到文明的光亮,一如往常地抹去了群星的身影,由霓虹灯做的血管恰似磷火般的燃烧,在黑夜之中,烧出不夜城。
柏井一平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早上九点,预约好的房东就来了,用了大概半小时完成检查与交房。由于之前就已经将不少东西变卖,所以要带走的只有少量的行李,倒是省事方便许多。
松冈祯丞和大西沙织正等在楼下,见到后,连忙上来帮提东西。
“哥们送你去车站。”尹泽半靠在那辆雅阁车旁边。难怪有车模这种职业,这么一搭配,三手车都仿佛重焕活力了。
“担心一辆车坐不下,我都把自己的开来了。”剑琦京香坐在另一台车里面。
“话说你们都有驾照了吗?”佐仓绫音搭手,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你以后有执照了,开我这辆吧,反正风尘仆仆的,也不怕糟蹋。”剑琦京香说。
“对,松冈,你哪天要是及格了,雅阁你可以拿来练手,他要是想占为己有,就给我告状。”柏井一平也说。
“我也要预订!”大西沙织举手。
“……”尹泽。
顶流声优们为一台三手雅阁争风吃醋,叔叔家的黑发贵娇娘都羡慕死了。
“好啊,那这车已经是我们师兄妹的财产了,你去坐剑琦桑的车吧。”尹泽说完就拉着松冈和大西,直接油门起步走掉了。
“……”柏井一平只得坐那个女人的副驾驶。
车站人来人往,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安静等待。一个人进入如此色彩斑斓、言语杂多的人流,如一滴水迅速融入澎湃的长河。
“还有10分钟。”尹泽看了一眼列车到站的预计时间。
“就这么点时间了啊。”大西沙织嘟囔,她原本想表现的更元气一些,但临头情绪却有些控制不住,眼睛又湿润起来。她擦擦眼角,恭恭敬敬的鞠躬,“谢谢您,柏井桑,我能遇见你和前辈们——这是我人生以来最幸运的事。”
“这么多年以来您辛苦了!”
松冈祯丞退后几步,隆重的九十度弯腰,第一句话出来的时候,就破音带了哭腔。
“像我这样一点都不有趣的人,总是给别人添麻烦的人,竟然能不断的收获这么多的善意与帮助,真的无以回报。柏井桑,您每次为我寻找试音,寻求资源,真是辛苦了。在我心里你更像是长兄一般的人物。没有辜负您的期待,成为最佳声优,真是太好了,能交出这份成绩,真是太好了。这份恩情,这份给予我的坚强与勇气,我一生都不会忘记。能遇见您,真的,真的太好了……!”
松冈祯丞再抬起头时,已经哭的满脸都是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停。他明明在这之前都很沉稳,这下泪随语出,再也停不掉。
“什么嘛!为什么会比我这个女生哭的更多啊!”大西沙织一边啜泣擦鼻子,一边还在大声吐槽。
“对不起,但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松冈祯丞呜咽。
两个人的哭声此起彼伏,场面好笑又悲伤。
“柏井桑,我能顺利的度过声优们最难熬的新人时期,全赖你的关照。”佐仓绫音的心里也因分别而感到难受,“明明还没到伤春悲秋的年纪,但都会止不住去回想那些过去的片段。剑琦姐对我也很好,果然温柔之人的朋友,也是温柔的。今后也要保持联系啊。”
“恭喜你了。”尹泽扬扬头,简单的说。
“嗯。”柏井一平微笑应声,“仅仅是认识你们,我就觉得有赚到了。”
“只是回老家,又不是执行登月任务。”剑琦京香清爽依旧,“总能再见面的。不过等到那时,说不准大家都会有所改变了。所以锵锵~我准备了拍立得,记下这一刻吧。”
大西沙织和松冈祯丞边哭边点头,架着柏井一平到候车椅坐下。
“没位置了,机会难得,小白龙啊,你便坐我腿上吧。”柏井一平如同老父亲般的和蔼说。
如此恶心的建议是必不可能答应的,尹泽嫌弃的走到候瓕车椅的后面,微微俯身。
“绫音你也去吧。”剑琦京香说。
“不,这份时间,只属于他们四个人。”佐仓绫音笑着说。
咔嚓。
剑琦京香摁下快门。
坐在左右的大西沙织和松冈祯丞各抱住柏井一平的手臂,两人都哭成花猫模样,但面对相机还是露出了最自然的笑容。尹泽弯腰,脑袋搭在松冈肩头,两只手比出V,笑容是浅浅淡淡。柏井一平努力的勾起嘴角,试图装的轻松些,但他的眼眶已经蓄满泪光。
这幅光景,这哪里只是工作上的伙伴呢。剑琦京香感叹。
列车呼啸着进站。
柏井一平提起行李箱,登上车厢,转过身来。
风花雪月,东阳夏花,生命里经过的美丽,曾经留意了,也就留下了。
“能成为你们的经纪人,是我来到东京,最大的幸运。”
列车擒轨,载着朋友远去。
大家停在原地,目送车的影子渐渐消失。
“喂,剑琦姐,所以你和柏井桑到底……”佐仓绫音悄悄靠近,用手肘轻轻碰女经纪人的软腰。
“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过往啦。”剑琦京香懒洋洋的说。
想起猎犬的那些天。
‘我接受邀请,看完了你们的小型演唱会,我认为你带领的组合很有潜力。但遗憾的是,似乎已经面临解散的危机了。’黑色西装的男人淡淡的说。
‘不,还没到那一步,这个团队还可以继续走下去。’
‘地下偶像的话,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男人说。
‘你想让我们放弃?’
‘不,你们做得很好,所以该我了。’男人的话锋一转,‘保持练习,不要松懈。从后天起我会安排她们上节目,放心,绝不会是那种深夜节目,我自问卑鄙,但也不至于伤害小女孩儿们的感情。是歌唱类的,而且在黄金时段。’
‘这好像超出合约里的……?’
‘我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既然贵方团队达到了要求,那就该我履行约定。她们会登上武道馆实现愿望的,我保证。’
“某天无端想起一个人,他让你对明天又讨厌又不讨厌,却从未出现在你的明天里。”
剑琦京香望着飞速在缩小的列车痕迹,翘起嘴角。
“呵呵,大概就是这样吧。”
……
徘徊在寂寞的火车站台。
呆看着纷飞的大雪,细数那些枕木上梦的踪迹。
铁路的右边通向那繁华东京的大街小巷。
铁路的左边通向那亲切令人怀念的故乡。
双手发抖但仍然牢牢抱着梦想和挫折。
路轨被轧过的响声就像是旅途上的人在哀叹。
老人在喃喃自语。
铁路的右边是虚无飘渺的幻想。
铁路的左边是简单直接的幸福。
百无聊赖的路上,柏井一平没有看手机,也没有看免费的报纸,只是安静的坐着,感受身下轻微的颠簸,他看向对面那无人的空座,如同看着掠过墙上的日影。
那里仿佛坐着一个紧紧抱着背包,绷着脸,却又满心期待的外地年轻人。
岁月是百代的过客,而逝去的年华也是旅客。
从偏僻的地方想前往东京,说实在的并不容易,越远的地方,交通越不便利,一轮大巴车的来到,甚至以小时计算。
这条路线是以前精心计划好的,走起来,没有一丝生涩。
柏井一平走进年久失修的小汽车站,牌子被风雨冲刷出斑驳的痕迹,他慵懒的大咧咧岔开腿而坐。
那名年轻人也在过,当天恰逢大雨,把人冻的不行,窝在挡板下面,边数漏进来的雨滴,边戚戚然的等那辆晚点的大巴车。
故乡的黄昏,落日被白云上下遮住,竟是朱红的颜色,如同一盏红纸灯笼。
冬季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夏季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这里当然是很美的,这里的夜,是真正的夜,抬头便能看见银河。
可惜星河不能当饭吃。
旅游业几乎为零,尽管也提出了振兴当地的方案,但这样的小地方,命运似乎已经固定住了,没有青年愿意待。
柏井一平轻快的小跳下大巴车,他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在一条苍翠的小径,他和那名年轻人完成跨越时间的擦肩而过,两人各自独行,两人都没有回头看。
熟悉的东西正接踵而至。
道路旁立着木柜,里面摆着东西,一个盒子用来投钱,这就是乡下的自动售货机了。
浣熊甚至招手追随自行车的铃声。
走到气喘吁吁,双腿疲惫,走到繁星遍布,皎月凌空。
柏井一平走进灯火融融的小镇,叩响门扉,银发的妇人推门而出,上来就是大大的拥抱。
“你还真的这天就到啊。”妈妈有些惊喜,“傍晚时接到你电话,我都还不信呢。”
“那还有假?”柏井一平笑着说。
“快进来吧,你爸在给你热菜呢。”妈妈牵着儿子就往里进。
“这都11点了,随便煮碗面就行。”柏井一平说。
厨房里站着父亲的背影,分明也是会受伤会流泪的血肉之躯,但在幼小的视野里,却比大山还要稳固牢靠。
“吃了就睡吧,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父亲将菜端到桌上,说到做到,说完就真的回卧室了,都没和许久不见的儿子再聊两句。
“你房间我都收拾好了,都被他当成杂物间了。”妈妈轻哼,她可不像老头,能这么淡定,各种各样的心事都在往外掏。
柏井一平慢嚼细咽,耐心的一一回答妈妈的问题。
原以为离开这么久,还会睡不习惯,谁知入睡的很快,一夜无梦到天亮,等洗漱后下楼,发现父亲已经起来了,盘腿在榻榻米上,吃着简单的早餐,看着晨间新闻。
院子的风吹动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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