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洛
长刀如春风，又似月光，以月为名的恶鬼，葬身于一片皎洁的月色下。
山城国，宇治郡，郡司府邸。
肤色苍白如纸的青年脸色大变，毕恭毕敬跪坐在前方的郡司心中一跳，下意识问道：“无惨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是否需要我来效劳。”
鬼舞辻无惨看了郡司一眼，目光变得极其危险，郡司的心中顿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郡司的身体崩溃了。
鬼舞辻无惨撞破墙壁跳了出去，头也不回的向远方的深山狂奔。
太阳升起，光明笼罩大地，小次郎离开寺庙的废墟，孤身前往宇治。
浪人们以崇敬的眼神目送小次郎远去，他们怀着振奋的心情，继续自己的流浪，也为世人带来了越前之龙的最新斩鬼传说。
三天之后，小次郎来到宇治郡。
“老人家，你们这里有恶鬼吃人的传说吗？”
他抓住一个年长的老人，礼貌的问道。
“恶鬼？小伙子，这里是很多贵族大人住的地方，怎么会有恶鬼那种东西。”
老人摇了摇头，笑呵呵的说道。
“没有吗？那有没有人失踪？”
小次郎眉头一皱，继续问道。
“偶尔吧，每隔一段时间，是有平民失踪。”
老人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收到答案，小次郎又问：“最近一次是多久之前？”
“好像是五天还是六天，人老了，记不清楚。”
小次郎已经可以确定，无论鬼王有没有在这里，这里确实存在过鬼。
然而，之后的半年时间，小次郎找遍了宇治郡，也没有发现鬼王，甚至连一只普通恶鬼也没有发现，鬼杀队的队士和藤之家也给予了帮助，但依然找不到恶鬼的踪影。
唯一的有用情报，是在小次郎抵达宇治郡的三天前，郡司突然失踪，住处有遭到破坏的痕迹，疑似被掳走。
除此之伄外，没有任何有用情报。
不仅如此，在其他的地方，也很难发现鬼的踪影。根据鬼杀队队士的汇报，鬼的消息越来越少，仿佛突然之间灭绝了，到哪里都找不到它们。
终于有一天，小次郎收到消息，在京都有妖魔吃人心肝。
小次郎顿时提起了精神，当天便赶往京都，第二天天还没亮，小次郎就已经进入了京都。
京都是东瀛的首都，也是一座千年古都，据说京都建立之时，正是遣唐使活动的高潮，所以京都的格局是以大唐都城为榜样，西半部称长安，而东半部则称洛阳。
京都有洛中与洛外之分，那是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了，丰臣秀吉围绕京都中心建设了名为御土居的土垒城墙，将京都分成两个部分。
小次郎停留在洛外，虽然有些好奇洛内的风景，但他不会为了这种小事怠慢本职工作。
即便是洛外，繁华程度也远远超过了其他城市，大街小巷非常热闹，平民、商人、浪人全部都是普通阶级的人，而且浪人的数量很多。
小次郎忍不住皱眉，这么多浪人，真的没问题吗？
他在洛外逛了一天，发现洛外不是一般的乱，到了夜晚，有浪人抢劫杀人，有妖怪挖人心肝。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漆黑的夜色下，小次郎挥刀将一只妖怪的头颅斩下，旁边的少女连连道谢，他的心思却不在自己救下的少女身上。
京都可是首都，居然混进了这么多妖怪，而且好像也没有阴阳师和除妖师来管，任由妖魔在首都作祟，这国家明摆着药丸。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小次郎没有把少女丢下，他送少女离开巷子，前往少女的家。
没走出多远，两名醉酒的浪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他们扶着墙，邋遢的衣服全是酒气，让小次郎想要退避三舍。
只不过，还不等小次郎闪开，浪人就发现他身边的少女，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
“女人，来陪大爷们玩玩。”
浪人向少女伸手。
小次郎叹了一口气，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当街杀人，拦路抢劫，从傍晚到现在，发生了至少10次，没有遇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次。
刀光乍现，浪人的脖颈浮现出一抹血红，两人同时倒地，小次郎拉着少女快步走过，将她平安送回家。
少女的父亲似乎是个小官，因为在洛内居住，房屋比普通人大很多，小次郎对此没什么兴趣，把人送到门口，便转身离开，继续猎杀妖怪和强盗一样的浪人，直到午夜，才回到旅馆休息。
洛外的白天比夜晚安稳许多，没有浪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但是抢劫在所难免，小次郎逛了半天的街，打倒了十几个强盗。
小次郎又一次感慨这国药丸。
他听说了，去年的时候，德川家康即征夷大将军之位，丰臣家也在日渐没落，但是连自己的底牌民生都不管了，这已经不是日渐没落，而是自暴自弃。
“诸位，你们可知道越前之龙，斩鬼剑士津田小十郎景龙。”
突然间，小次郎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望了过去。
几十米外，有说书人正在讲故事，听客还不少，三十多人围了一圈，洪亮的声音穿透人群，隔了几十米都能听见。
小次郎来了兴致，他快步走了过去，想要听听自己在说书人的口中是什么样的。
“津田小十郎景龙是来自越前的剑士，据说出身农家，因为全家被恶鬼杀死，所以背井离乡，以杀鬼为己任，高超的剑术能称之为剑圣，无论对手是人是鬼，从未失败过，名字中又有龙，所以被称之为越前之龙。”
说书人简单的讲述了一下津田小十郎景龙的生平，接着开始正式的故事。
“今天我要讲的，是越前之龙讨伐鬼王的故事。”
“鬼王？什么鬼王？”
“我听说鬼王是酒吞童子，在几百年前就死了。”
“早就死了的鬼怎么讨伐？”
说书人还未开讲，周围便响起了一片质疑，小次郎也有点奇怪，自己什么时候讨伐了鬼王？他明明找了半年也没把鬼王找出来。
“诸位稍安勿躁，请听我道来。”
说书人慢条斯理的说道，他一点也不慌。说书嘛，就是要先提出一个爆点，让听众有了兴趣，他才好说下去。
“那是发生在去年秋天的事情，在河内国的荒郊野岭，津田小十郎景龙和几名浪人在废寺过夜，有恶鬼闯入废寺想要吃人。”
“津田小十郎景龙乃是大名鼎鼎的斩鬼剑士，自然不会允许恶鬼的暴行，他拔出了五尺有余的长刀，施展出高超的剑术将恶鬼击退。”
“那恶鬼也非同小可，它只用了一刀就摧毁了寺庙，浪人们险些丧命。”
“但津田大人杀鬼护人无数，怎么会让恶鬼在面前杀人？他轻轻挥了一下刀，就把恶鬼的斩击挡住了。然后是第二刀，恶鬼的头颅就掉了下来。”
“要问为什么说津田大人讨伐了鬼王，这里就是关键啦，恶鬼居然又长了一个头出来。”
此话一出，全场惊呼，头掉了就是死了，怎么会又长一个头。
“据说几百年前的酒吞童子，也是在源赖光砍掉头之后还能攻击源赖光，但是津田大人对付的恶鬼比酒吞童子更可怕，连酒吞童子掉了脑袋之后还活不了多久，恶鬼能把头长出来。”
“大家都说，酒吞童子因为被砍头死了，所以复活之后长了教训，得到了砍头不死的身体。”
“但是，恶鬼也怕了，它诱惑津田大人，抛弃人类的身份，成为不死的鬼，得到永恒的寿命。”
“津田大人说：人生百年如朝露，活在当下。世间万象皆浮云，乐住心中。津田大人嘲笑恶鬼的丑陋，是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身为剑士，他怎么会自甘下贱，成为永远躲在黑暗的鬼。”
“浪人们只看见了一道刀光，恶鬼就变成了一地指甲一样大的肉块，谁也不知道津田大人在那一刻出了多少刀。但是，大家都知道，恶鬼无论有多么强大，也复活不了了。”
“好！”
“越前之龙怎么会堕落成鬼，那个鬼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卑鄙的恶鬼总以为别人都和他一样卑劣。”
“也只有卑鄙龌龊的人，才会自甘下贱去当鬼。”
四周叫好声一片，听客们纷纷向说书人投去铜钱，说书人满脸堆笑。
“吹得太离谱了。”
小次郎哑然失笑。
当然，他说的不是自己，而是黑死牟，一介堕落成恶鬼的寻常剑士，居然在说书人的口中成为了酒吞童子。
要知道，将他变成恶鬼的鬼王，也远远不如大江山的鬼王，否则也不会躲在暗处不敢冒头。
小次郎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身材高大的俊美青年混在人群中格外不起眼，那双金褐色的眼睛透露出几分笑意。
他是知道的，酒吞童子死了，茨木童子还活着，也不知道茨木童子听说津田小十郎景龙讨伐鬼王的故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第六章璎姬
“请问是津田小十郎景龙大人吗？”
当小次郎回到旅馆，正准备回到房间，一名官吏打扮的中年人喊住了他，小次郎在他的背后，还看见了一名武士，以及昨天夜里救下的少女。
“正是在下。”
“我是京职的小野仁见，您昨天救下的是我的女儿小野智子，真是非常感谢您的出手相助。”
中年官吏殷勤的走了过来，抓住小次郎的手，连连道谢，目光炽热。
小野智子面色羞涩，眉目传情。
小次郎不为所动，甚至有点不舒服，他摆脱了中年官吏的手掌，客气而又疏远的说道：“在下一介剑士，手中五尺剑，为不平事而动，何须言谢。”
“您的剑术通神，天下少有，不知可有入仕的想法？如果让淀夫人见到您，一定会对您委以重任。”
中年官吏说出来意，他并不是单单为了道谢，而是从小野智子的描述中猜到了小次郎的身份，才亲自前来招揽小次郎。
用长刀的剑士不多，能把长刀用好的剑士更少，能用长刀杀死妖鬼的剑士，除了津田小十郎景龙之外，天下间也没有第二人了。
“在下一心斩鬼，诛杀妖魔，要辜负大人的厚望了。”
小次郎开口推辞，他没有给丰臣家卖命的打算。
官吏多次劝诱，也没让小次郎改变想法，看出小次郎隐隐有些不耐，官吏换了个话题。
“津田桑，你知道璎姬吗？”
“璎姬？这是何人？”
“璎姬是京中第一美人，出身公卿之家，有强大的灵力，能医治各种疾病，不少妖怪都想要吃掉她的心肝，为此细川家时常受到妖怪的骚扰，细川大人也非常头疼，我想将你引荐给细川家，保护璎姬小姐。”
官吏退而求其次，向小次郎提出建议。
小次郎答应了，他不在乎璎姬的美丑和能力，却在意璎姬吸引的妖怪，那种唐僧肉，应该能吸引很多强大的妖怪吧。
官吏带着小次郎进入洛中，前往细川家的宅邸。
“不行！滚开！”
“拜托了，请璎姬小姐救救这孩子吧，求求你们了，这孩子再拖下去会死的！”
“帮你们这些贱民治病什么好处都没有，快给我滚。”
隔着几十米远，小次郎就看见发生在细川宅邸门前的喧闹，平民夫妻跪在细川宅邸的门口，抱着一个垂危的孩子，向守门的士兵苦苦哀求。
公卿家的士兵自然不会管平民的死活，他凶恶的去踹病重的孩子，平民夫妻慌忙抱着孩子躲开。
小次郎面色微冷，却没有拔刀。
他厌恶强者欺压弱者，但是，强权驱赶求助的平民，这种事情没有严重到需要拔刀的地步。
官吏也没有当回事儿，他带着小次郎走到近处，向士兵说道：“劳烦向细川大人通报，京职的小野仁见请来了大名鼎鼎的津田小十郎景龙。”
小次郎走向那对夫妻，开口问道：“这孩子的病，只有璎姬能治吗？”
“大夫都说治不好了，但是没有钱的话，公卿不会让璎姬为我的孩子治病。”
丈夫哭丧着脸，悲伤的说道。
“我知道……”
“要钱的话我有。”
异样的声音打断了小次郎的话语，他摸住刀柄，有拔刀的冲动。
因为杀死了太多的恶鬼，小次郎已经有了非人雷达，只要有妖魔鬼怪出现在近处，他的身体就会出现反应。
“只是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穿着僧衣的异类出现在不远处，他的头太长了，几乎比身体更长，明显不是人类。
“把你的心肝——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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