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洛
“大概是宗教神话描述的神灵，但是，究竟是不是那样的存在，谁也无法断言。”
又在编瞎话吗？
狄奥多里克下意识这样想，但是他潜意识觉得，保罗说出的不是谎言。
“因为人类从古至今传承的神话，它们才诞生出来，天地与星星的精气，地风水火、金木水火土等自然界的构成要素，就是以这些超自然力量为神话的核心，然后显现出来的存在。这就是神，这就是我们魔术师所建立的假设。”
圣骑士向狄奥多里克述说出的信息，是狄奥多里克从来没有了解过的隐秘，握剑的双手肌肉放松，狄奥多里克的心情有些紧张，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要踏入一个未知的世界。
“但是，显现的神中有一部分反抗身为核心的神话，所以这些反抗神话的神，我们称为不顺从之神，它们在与它们的神话无缘的土地上擅自显现，并且带来灾厄，神的力量光是出现在那里就会对人世带来不好的影响。”
“不顺从之神？不能说不傲慢的名词。”
狄奥多里克深吸一口气，吐出世界观变化造成的压力。
“虽然像是游戏的设定，还真没办法一口否定，你的意思是说，造成那么多动静的不是自然灾害，是所谓的神？”
“事实上，神也是一种自然灾害，太阳神会带来干旱，海神会造成洪灾，风神会制造风暴，战神会掀起战争，英雄神会旁若无人的战斗，他们的行为会对人类社会造成危害，说是天灾非常恰当。”
“一般情况下，当神出现的时候，人类应该怎么办？”
“第一个选项是当成暴风雨、地震之类的灾害，忍气吞声，不发生任何骚动，只是祈祷神明的慈悲或者任性而离开。”
“供奉祭品、祈祷上苍，他害死了我的亲友，我还要给他下跪磕头？”
狄奥多里克用不屑的语气说道，俊美的容貌即便是在愤怒中也充满了魅力。
“事实上，这比无意义的挣扎要有用。”
保罗平静的说道，不知晓神之力有多么伟大的人，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实属正常。
“第二个选项呢？”
狄奥多里克继续问道，有一就有二，不然的话，没必要提到一。
“把神打倒。”
保罗简单的说道。
“能做到吗？”
虽然这是狄奥多里克的打算，但是从保罗的口中听见这句话，还是让他吓了一跳。
“当然做不到。”
保罗提高音量，用非常坚定的口吻强调。
“普通人做不到，甚至连最高级的上位魔术师也做不到，但是非常非常偶尔——受到了三次或者四次奇迹般的幸运恩宠，那就有可能，不过这不是值得研究的选项。”
“全靠运气？”
“光这样还是不够的，不是像工人的儿子出生在马厩里，最后变成了救世主那种程度的奇迹，是不可能办得到的，所以第三选择还是比较现实一点的，如果对方是比较弱的神格，就将它封印……不过，那种程度的神格，封印是异想天开的想法，在附近战斗的神是一流的英雄神，集齐全世界的魔术师，封印的成功率也到不了五成。”
狄奥多里克眨了眨眼睛，他莫名的觉得，自己创造过那样的奇迹。
错觉吧。
狄奥多里克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刚毅的神情。
“我才不要向神摇尾乞怜，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也做不到，大叔，你隐瞒了什么吧？既然举出了第二项，应该有实例才对。”
“……”
保罗沉默了下来，困扰的看着狄奥多里克，他已经向狄奥多里克强调了神的力量是有多么恐怖，为什么这孩子反而有了把神打倒的想法？
无知者的无畏？孩童天真的幻想？
虽然如此，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保罗也不吝惜于多说几句。
“没错，有过先例，工人的儿子成为救世主，虽然稀少，但也是发生过的。三百年前，现存的第一位弑神者沃班侯爵诞生。两百年前，现存的第二位弑神者罗濠教主诞生。一百年前，现存的第三位弑神者爱莎夫人诞生。十几年前，第四位弑神者，美国的冥王诞生，七年前，现存的第五位弑神者黑王子亚雷克诞生。”
狄奥多里克激动了起来，既然有不止一个先例，那就证明神不是不败的。
“近代以来是弑神者的高发期，每过一百年就有一名弑神者从几十亿人里面脱颖而出。但是，两百年、三百年、四百年，都没有诞生过一位弑神者的情况，在历史上也是时常发生过的。”
保罗严厉的警告他，狄奥多里克也能明白，五十年左右一换代的十八、十九、二十世纪，几十亿人里面有一个人打败了神灵，这是多么渺小的概率。
“就算是这样，我也要过去，说不定还有人活着，就算没有人活着，我也要为同胞们报仇。”
“报仇？你拿什么报仇？这把木剑？”
保罗严厉的呵斥道。
“或许有机会，或许没有机会，无论如何，我至少要看见我的仇人是谁，懦弱者无法成为骑士……既然是神，就不会特意攻击一个凡人。”
狄奥多里克冷静的说道，他自认非常理智，不过其他人不会这么觉得。
“固执的小鬼。”
保罗也火了，狄奥多里克的偏执让他有了想把狄奥多里克吊起来打一顿的冲动。
“锁！”
他向狄奥多里克伸出手指，简单的束缚魔术释放出来，无形的魔力压制普通人没有任何悬念，无法看见的攻击，又怎么防备呢？
狄奥多里克就地一滚，狼狈的躲开，他流利的翻了几圈才蹦了起来。
“我不需要你的好意！保罗大叔，你的恩情我会记在心里，但是不要让恩情变成仇怨。我的心在燃烧，我的精神在咆哮，我的灵魂不允许我逃避，为此，我会拼上一切。”
狄奥多里克咬牙切齿，他感激保罗的阻止，也愤怒于保罗的纠缠，家人、朋友、同胞的死，就像是毒龙的火焰灼烧他的心脏，村庄就在不远处，今天他逃避了，未来他怎么才能向前？
保罗感受到了狄奥多里克的意志，痛苦和仇恨，焦急和愤怒，百般滋味让狄奥多里克的双眼变得浑浊。
“……少年，你的名字是什么。”
保罗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狄奥多里克了。
“狄奥多里克，以真正的骑士为目标的男人。”
狄奥多里克认真的说道，眼球恢复了几分清澈。
“如果活着回来，到我的魔术结社成为见习骑士吧。”
保罗发出了邀请。
“好。”
狄奥多里克做出应答，转身离开。
保罗目送狄奥多里克，嘴角露出苦笑。
神的威能，会成为前进的动力，还是压垮身体的重担，他无从得知，但是他知道，名为狄奥多里克的英国少年，正在前往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
走入村庄的废墟，兵刃交接的声音更加响亮，狄奥多里克握紧剑柄，一脚深一脚浅的在塌陷的地面行走，他的目光从四周的地面扫过，没有尸体，只有血色，空气变红了，猩红的薄雾弥漫在村庄，随着风的呼啸而运动。
狄奥多里克一阵反胃，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脸色铁青的看着四周，狠狠的将涌上喉咙的东西又压了下去。
看见这样的一幕，他就明白了。
没有幸存者，雾状的现场残留，意味着所有村民的身体都粉碎了，碎成了比灰尘还小的雾气。
狄奥多里克的灵魂仿佛从身体里面飘了出去，他浑浑噩噩的走在村镇里面，眼神逐渐变得死寂。
没有尸体，或者说到处都是尸体，无法举办葬礼，没有祭奠的事物，狄奥多里克第一次感觉家人离自己那么远。
突然间，狄奥多里克脚下踩空，他一头栽了下去。
猛然回过神来的狄奥多里克本能的保护自己，沿着梯形的天坑滚出十几米，还是让他摔伤了脚腕，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坚强的站直了身体，强大的存在感剥夺了他的视线。
穿着白色盔甲的男人，他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红色的长发犹如摇曳的火光，湛蓝的双眼流露出坚定的信心，一柄长剑插入地面，剑身亮如白银，剑锷是辉煌的金色，奇异的魅力缠绕着持剑的骑士，即便肩膀上有一个血洞，身上的盔甲多处破碎，他也仍然如宝石一般闪烁着华丽而又尊贵的光芒。
第三章不从之亚瑟王
连狄奥多里克自己也没有发觉，他的身体在颤抖。
那就是神！人类的崇拜对象，真正的力量具现化——不顺从之神！
看见白色骑士的那一刻，神圣的威严感令狄奥多里克清楚的判明了对方的身份。
啊！那就是神啊。
这样的念头从狄奥多里克的心中升起。
根本不需要多余的思考，只有目睹神的身姿，自然就会明白那一道理。
神圣的威严有如巍峨的泰山，狄奥多里克不知不觉的把头低了下来。
只要和他面对面，就会想要低头跪下。这是本能，行走地上的人，面向苍穹之上的神，从肉体和灵魂中迸发的求生本能。
“去你妈的！你TM就是不从之神！”
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屈服，狄奥多里克咬破了舌尖，痛苦能让人清醒，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醒来，狄奥多里克憎恶的看着白色骑士。
“孩子，你应知晓敬畏。”
白色骑士哑然失笑，却是以宽容的态度对待狄奥多里克。
来自上位者的从容，在狄奥多里克看来非常恶心。
“毁掉村镇的是你们吧？”
狄奥多里克一边问着，目光探寻周围，他处于的环境是千米宽的陨石坑，地面的裂开向四周延伸，呈直线将大地撕开的痕迹，似乎并不是简单的将地面炸开，而是剑气在地面的残留。
几米之外，垂死的不从之神落寞的走向死亡，他穿着古朴的盔甲，胸前纹着红色十字，洞察胸膛的剑痕，让他的身躯慢慢化作碎石散落，用来和敌人战斗的神剑也从手中脱落，和几块碎石堆在一起。
和白骑士战斗的神，是这位战败的十字骑士。
“吾并非民众的守护神，实乃追寻胜利的骑士，虽说如此，也从来没有故意残害民众的念头，并未进入视野的民众，只能说他们的天命已到终点。”
白色骑士苦笑着摇了摇头，从他的话语中听不出后悔和惭愧。
无意中踩死了几只蚂蚁，被提到之后才意识到，但也仅仅如此了。
“就这样吗？”
狄奥多里克的身体在颤抖，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孩子，就此分别吧，吾名亚瑟·潘德拉贡，常胜不败的永恒之王。在传说中的失败之后，又一次得到了胜利，汝见证了吾战胜圣乔治的结局，此乃荣耀。传扬王的胜利和故事，是汝应得的喜悦。”
白色骑士向南方的天边望了一眼，他悠然的向狄奥多里克说道。
没有瞧不起，也没有非常看重，就像是散步的时候遇到的路人，可以不代入阶层的随便聊几句，但是他不会在意狄奥多里克的想法。
这是思维的差异。
狄奥多里克的痛苦，在亚瑟眼中毫无意义，否则也不会说出见证他的胜利是荣耀，传扬他的故事是喜悦这样的话。
亚瑟并不在意狄奥多里克的心情。
不，并不是不在意，而是不理解。
神无法理解人类的感受，就像人类也无法理解蚂蚁的心声。
“亚瑟……王……”
狄奥多里克的表情崩坏了，在听见白色骑士自称亚瑟·潘德拉贡的时候。
“开什么玩笑？你这样的家伙，也有脸自称亚瑟王吗？”
狄奥多里克的手掌收缩，几乎要把剑柄捏碎，他愤怒的瞪着亚瑟·潘德拉贡，呼吸变得极其沉重。
“不要去羞辱王者的名誉，自尊心过剩的神，可不会在乎你是不是孩子，听懂了吗？”
亚瑟·潘德拉贡的表情波澜不惊，但他向狄奥多里克说出的话确实是好意。
是重视名誉的骑士，也是大名鼎鼎的王者，同样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惩罚出言不逊的人类是理所当然的行为。
然而，伴随着时代的变化、神话的演变，骑士的美德出现在了亚瑟·潘德拉贡的身上，对待一个孩子，他会用告诫来代替惩罚。
“我向往成为骑士，因为从小听亚瑟王的故事，我一直希望成为恪守骑士精神的正义骑士，有一天，传说中的亚瑟王真正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结果是这种样子！太恶心了！太滑稽了！这才不是骑士！”
狄奥多里克面目狰狞，大声向亚瑟·潘德拉贡喊道。
理想受到重创，狄奥多里克感觉自己的胸口非常难受，强烈的情绪波动让他的心脏仿佛受到了火焰的灼烧，大脑也变得不太清醒。
“哦？是已经踏上了骑士之道的男孩吗？希望成为真正的骑士，敢于指责神明的人类，这个时代已经不多了……不，应该说从来没有多过。”
亚瑟·潘德拉贡用欣慰的笑容回应狄奥多里克，来到英国遇到的第一个人类，是梦想成为骑士的小孩，这对他来说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至于狄奥多里克的指责，他可以接受，也可以容忍，让他挣脱神话仪式的狂气，是体现在战斗和追逐胜利上的，而不是让他变得残暴险恶。
然而，亚瑟·潘德拉贡越是从容，狄奥多里克的怒气就越是旺盛。
“冒牌货，我要和你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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