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看着窗外
站在夏池屋前面，夕雾只有一个感觉——大。
它不是一栋楼而是一片阁楼群，占了整条街的五分之一，尤其是正中间的主题阁楼，是罕见的环形样式，非常巨大，一共六层，每一层都挂满了灯笼，隐隐能看到里面窈窕婀娜的身影移动。
这里的生意自然也是极好，门口人头攒动。
夕雾收回视线，喃喃道：“按照神代姐姐的信息，弘文似乎就在这里了。”
她来到门口，拿出两个小金判作为入门费，却被负责收钱的小厮拒收了。
“怎么，两个人不是两个金判？”她询问。
那小厮一脸恭敬道：“这不是价钱的问题，而是……”
他指了指恭敬跟在夕雾身后的花雉：“小少爷，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要是您已经选了其它游女屋的游女，就不能进入这里了。要是你非要进入的话，那这个游女只能在外面等待。”
夕雾了然，原来对方把花雉姐姐当做游女了。
虽然花雉姐姐现在的气质、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书香气息，完全就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但从小在醉春楼长大，一直都按照游女的标准训练，身上难免会有风尘之气，根本瞒不过这些专业人士的火眼金睛。
“她不是游女，而是我的……”
“妾身是少爷的侍妾，不是其它地方的游女。”花雉抢答道，含情脉脉凝视着夕雾。
她的话让那小厮愣了愣。
在这里工作快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玩女人，带着自己侍妾的。
这是要干嘛？
让侍妾来学习技巧？
嗯……好像还真有可能。
既然对方是侍妾，他也没有理由阻拦，收了钱便放夕雾两女进去了。
走进大门，是一条十米长的宽阔廊道，铺着红色地毯，墙壁上挂着精美的春宫图。
夕雾低声问花雉：“花雉姐姐，你为什么要说侍妾啊，直接说侍女不好吗？”
“可是，侍女和侍妾有区别吗？”花雉反问。
这话让夕雾无语，虽然实际上没有区别，但听起来的感觉还是不同的。
她们穿过廊道后，扑鼻袭来一阵浓郁的胭脂女子香气和醇香酒气，耳边也充斥着纷纷嚷嚷的嘈杂声，其中还夹杂着女子娇笑荡语。
观察四周，发现这是一处宽敞的圆形大厅，中间镂空，抬头可以看见月亮。
四周墙壁依次向上是一层一层的房间，外面建有带有栅栏的廊道，许多衣衫半解的游女倚栏而立，对着下面的客人抛眉弄眼，或者直接和客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谈情说爱……
最下面的一楼最为特殊，在中心处挖出一个巨大水池。
里面水质清澈见底，水池里栽种着彩莲、荷叶、水仙、睡莲……，有花朵绽放，有莲叶捻露，还有锦鲤穿梭游弋，金鲫成群结队，荡漾出一圈圈波纹。
而在池子正中间，建有一个白玉圆台，上面有十六个轻纱舞女正在翩翩起舞，仿佛水中的仙子。
水池外面的地面铺满了红色软毯，无数人席地而坐，喝着酒玩着怀里的游女。
但他们却醉翁之意不在酒，目光时不时扫向池子中的玉台上，似乎在等待什么。
夕雾听着周围人的谈话，才知道，今天是这里的花魁妃雪献舞的日子。
妃雪的舞蹈在这条街很有名，今天这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
夕雾自然没心思看什么舞蹈，她看着这么多的人，心里犯了难。
“神代姐姐只说弘文在这里，但这里也太大了吧……”
“小夕，要是想在游女屋里找人的话，可以试试去问妓夫。”花雉建议道。
“妓夫？”夕雾不解。
她虽然在醉春楼里待过，但一来待的时间太短，二来她一开始就是最高规格的花魁待遇，根本接触不到游女屋的底层，所以不知道妓夫这类人。
花雉解释道了一下，夕雾才知道妓夫是在游女屋中负责招揽客人、并保护外出拉客游女安全的人，他们的消息也最为广阔。
夕雾有了目标，在大厅里扫了一眼，便在角落找到一个穿着条纹状和服的妓夫。
“这位客人，有什么需要？”那妓夫弯腰低眉问道。
“我问你，你们这里有一个叫弘文的少年吗？”夕雾说完，拿出一枚小金判，“答出来了，这枚金判就是你的了。”
妓夫看见夕雾手里的金判，双眼放光，绞尽脑汁开始思考：“弘文？少年……”
片刻后，他十分不甘心道：“客人，我们这里……好像没有这么个人。”
“你再仔细想想，他应该来你这里才三四个月的样子。”
妓夫再次冥思苦想了片刻，依旧摇摇头。
“那你这里有一个叫千春的女子吗？十五岁左右，看起来有点笨。”夕雾又问道。
末了还加了一句：“也是来这里才三四个月。”
妓夫这一次没有思考太久，就回答道：“客人，叫千春的没有，但是有一个叫春姬的女子，符合你说的条件，好像也是才来这里不久。”
夕雾眼睛一亮，把这枚金判扔给他：“带我去找她！”
然而，那妓夫收下金判后，却犯了难。
夕雾看向他：“怎么，觉得我付不起钱？”
“不不不，客人，小人绝对没有这样想，只是、只是……”
夕雾面露不耐道：“只是什么？别磨磨叽叽了直接说。”
第三卷 : 300 故人
“小人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个人，但是具体的，需要去问问。”那妓夫艰涩道，生怕夕雾要回那枚金判。
“那你快去呀。”夕雾催促道。
那妓夫见夕雾无意要回金判，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连忙点头：“好好好，那客人先随我去二楼的雅座吃点小菜，等我的消息。”
“带路。”
妓夫带着夕雾从旁边的楼梯，上到二楼。
这里没有一楼那么多人，而且环境也要好得多，每一个人都有一张矮脚桌，上面摆放着美酒佳肴。
坐在矮脚桌前，可以将下面一楼池水中玉台上舞女一览无遗，甚至因为角度特殊，可以看到一些在一楼看不到的风景。
当然，价格也很贵，一个位置一枚大金判，相当于十枚小金判。
这是普通人一辈子争不到的财富。
钱在这里根本不当钱。
就连夕雾现在的身价，不用灵晶的话，也来不了几次。
妓夫领着夕雾来到一处空桌前，便离开了。
夕雾闲来无事，坐在矮脚桌的软垫前，看下面玉台上的小姐姐跳舞。
花雉跪坐在夕雾身边，倒酒、夹菜、喂食，一举一动和周围的游女别无二致。
“嘿，这位小兄弟，你身边这位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旁边桌上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左右各搂着一位游女，但他的眼睛却看向花雉，眼里流露出贪婪之色，“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用这两个女人，换你那一个。”
花雉作为北境顶尖的游女，容貌、气质、举止自然都是顶尖的，就算放在京都也绝对是游女中最高端的那一批。
“做梦！”夕雾碎了一口，同时伸手揽过花雉的纤腰，将美人带入怀中。
这突然的举动，差点让花雉手里的筷子掉落。
那人脸色明显僵了一下，随即直接对花雉道：“你过来服侍我如何，我出双倍价钱。”
“对不起。”花雉温婉地颔首，“妾身是夫君的妾室，并不是这里的女子。”
“呃……”
那人没想到会这样，有意和夕雾和解，于是哈哈大笑调解氛围：“哈哈哈，小兄弟真乃奇人也，我还是头一次看见玩女人带上自己妻妾的。来，我敬你一杯！”
“没见过那是你少见多怪。”夕雾反讽一句，根本不理他。
那人被噎了一下，放下酒杯：“小兄弟，你跟人说话都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夕雾斜看了他了一眼，“因人而异。”
那人：“……”
两次吃瘪，他没有继续找不自在，转过身不理夕雾。
“小夕。”花雉擦了擦夕雾嘴角的油渍，柔声问道，“你为什么故意气那个人啊？”
“花雉姐姐，你脾气也太好了吧。”夕雾斜靠在花雉肩上，愤愤道，“那个家伙竟然把姐姐当货物一样，以为想换就换。要不是我不想惹事，否则早就把刀架到他脖子上，让他道歉了。”
花雉的芳心仿佛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一阵酥麻，韵味久久无法消散，那是名为幸福的感觉。
半炷香过后。
就在夕雾以为那个妓夫放她鸽子时，两个穿着条纹状和服的妓夫出现在她视野里。
其中一个就是刚才的妓夫，另一个则是……弘文皇子。
夕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外貌那确实是弘文皇子，但看气质，相差十万八千里。
当初那嚣张、傲慢、轻浮……的皇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出现在她眼前的只是一个成熟、沉默、撞到客人就躬身道歉的卑微妓夫。
夕雾视线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一个被社会毒打过后的牛马，遍体鳞伤，彻底没了锐气。
他活着……也只是活着……
“客人，他叫小夫，负责春姬的接客事宜。”那妓夫拉着弘文皇子来到夕雾面前。
“好，你去吧。”夕雾道。
那妓夫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弘文皇子低头恭敬询问：“客人，您有什么吩咐？”
他没有认出夕雾来。
“我想见春姬。”夕雾想了想，没有选择在这里拿出符剑。
这时。
一楼中间的水池里，莲花簇拥中的玉台上，原先那跳舞的十六个舞女已经退下。
一个妓夫站在上面，高声道：“感谢各位捧场，大家期待已久的妃雪小姐就要上场了……”
“别废话了，你快滚下去，让妃雪小姐上来！”
“别浪费时间，快滚！”
“老子花钱是为了看妃雪小姐的！”
周围响起一声声的吆喝，虽然话语粗鄙，但这些人放在外面无一不是富贵人物。
毕竟那夸张的入门费，就筛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普通人和穷人。
“好的好的，各位大人，小的立马就滚，立马就滚。”那妓夫贱笑着自辱，“那有请妃雪小姐。”
他说完，立刻屁颠屁颠地下了玉台。
玉台上空不知何时开始飘落花瓣，池水边缘落下八条白色丝带，如果从上空往下看，犹如一朵绽放的莲花……
“客人，你还要找春姬吗？”弘文皇子突然出声，打断了看得入神的夕雾。
她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正事，微微颔首：“当然。”
“那请随我来吧，春姬现在有空，可以招待客人。”弘文皇子道。
夕雾发现他似乎很想离开这里，或者说，不想看见那个让这么多男人，心心念念的妃雪花魁。
她一看就知道这两人之间有故事，但她没有询问，只是道：“带路吧。”
弘文皇子带着夕雾离开，周围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的玉台，深怕错过即将出场的妃雪，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三人的离去。
弘文皇子领着夕雾上了三楼，顿时冷清了不少。
因为这栋阁楼虽然层数不多，但每一层的高度极高，从三楼往下看一楼玉台的舞女时，只能看到晃动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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