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乾陀罗说不出话了。
有一说一，确实。如果说乾陀罗之前还觉得僧院的研究有点捉摸不透的神圣性，那么在亲眼见识了熊猫的批判之后，他已经彻底对僧院没了任何敬畏——婆罗门僧院里那就是一群只知道臆想的疯子，偏偏这群疯子还总想干点什么。就，如果他自己如果有着什么惊天秘密的话，他也不敢把身份暴露给这些不靠谱的人。
暴露了又有什么好处呢？不过是把自己的秘密交出去罢了，大家口头上说着感谢你，但等你利用价值被耗光之后，谁会记得你？
只有将这些秘密保护起来，化为自己的力量，这才是真正安全的，如果一定想要做些什么的话，那也得自己做，决不能假借他人之手，这样才能让自己的一生成为传奇。
就像是他的前任主子那样，身上挂着一大串名号，多得吓死人。
啊，或许应该说是现任主子了。
毕竟那位疯癫的不死者，又带着他的力量回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师傅一直都和僧院不对付的原因，这倒不是因为什么私仇，而是僧院那点东西确实太愚蠢了。”
仰头靠在椅子上，查理曼让自己的身躯陷进松软的靠垫里。
“想想吧，一群愚昧的野蛮人，从旧时代平民身上的手机里寻找科研资料，照着那些编造出来的小说和漫画为避难所规划未来……你知道师傅的名号里为什么有一个‘永恒的婆罗门’吗？那就是在嘲讽僧院，说那些以婆罗门自居的僧侣都是些假冒伪劣的赝品。这些以研究者自居的蠢货从未被真正的文明之光照耀过，如果不知道真相还好，但在知道了真相之后，谁又敢把避难所的未来交给他们？”
“……确实。”
乾陀罗点了点头。
别人他还不知道，但起码他这边，在知道僧院那些所谓的研究只是对着大灾难之前的古人画出来的黄图发春时，他就已经对僧院彻底没了敬畏。原本作为避难所的一员，乾陀罗在跟僧院作对的时候还多少有点负罪感，但现在他只想把那群蠢货彻底扬了。
对，僧院那群蠢货都得死，首先就得剐了那个断掉他长生之路的秃驴。
“所以说，你现在明白师傅的良苦用心了吧？”
查理曼叹了口气。
“这并不是什么自私自利，我们才是为了避难所的未来而战……你也是战士，那我问你，人类跟异族比，我们有什么？我们有的装甲它们也有，我们有的枪炮它们也有，可那些异族中有大能者，这个是我们没有。面对那些披甲冲锋的大能者，我们能拿什么跟他们拼？”
“……”
用命。
乾陀罗当然知道这个答案。
只有拼命，也只能拼命，毕竟那些异族太强大了，那恐怖的力量根本不是人类能抗衡的。人类一方只能靠拼命，只能靠关键时刻的那灵光一闪，才能战胜这种可怖的强敌，才能让避难所在战乱之中一次又一次幸存下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避难所一定要组建不死军的原因。
只有拉起一支全部喝下了不死药的战士集团，他们才能说真正在武力方面与那些异族达成了持平。
“好了，没什么事就去忙你的吧。”
查理曼挥挥手，示意乾陀罗可以走了，随后就这么自己一个人躺在椅子里，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乾陀罗是愚蠢的，是好骗的，所以刚才那套话术已经足以应付了——可查理曼能说服别人，却没办法说服自己。
事实上在听到熊猫也来自于大灾难之前的时候，他心中的震惊并不比乾陀罗差。
正因为他是聪明人，所以才能从这条信息中品味出更多的东西。一个来自大灾难之前的人类，一个来自大灾难之前的异族，此刻都出现在了大灾难之后的避难所，而他们两个手里恰巧都掌握着不死药的秘密……
“嗯……”
查理曼不是太敢往下细想，有些时候知道太多也未必是好事。
把不死药拿在手里才是最真实的，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而在这之前，为了拿到不死药，他需要先给那熊猫找一点小麻烦。
十八章 飞来横祸
接下来的几天里，熊猫一直都在帮助光头青年进行破译工作。
说是破译其实有点不太准确，这种在一堆废旧手机的内存里寻找有用信息的工作严格来说应该叫粪海淘金——这倒不是熊猫有意去贬低什么，而是这些手机的原主人几乎都没怎么清理过手机中的内容。黄图，露骨的聊天记录，乃至于储存在深处的小视频……熊猫这些天都不知道看了多少。
这简直就像是一群人在他的面前虚拟裸奔一样，场面实在不堪入目。
当然，这些东西熊猫终究还是没有告诉光头青年，从大灾难之前活过来的他感觉自己有必要给那些“古人”们维持一个相对体面点的形象。
他只是将一些有用的信息挑出来，这对于光头青年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而他的话，则通过这些手机里的信息，大概补全了那份缺失的时光。
大灾难刚开始的时候，差不多十到十五年的时间里，人类社会这边还是能维持着正常运转的，虽然整个地球上的世界各地在同一时间启发生重大灾害，着实让人类社会损失惨重，惨仅仅只是这样也还不够将人类文明的传承就这么打断——只是这些人类的日子也确实不好过就是了，毕竟某些重大灾害是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那些繁杂的聊天记录中最常提到的就是“永夜”这个说法，看起来像是某座超大型火山爆发之后，尘埃遮蔽了天空，失去了光明的人类只能靠灯光来照亮黑暗——关于聚变反应炉的聊天记录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渐渐增加的。很显然，这跟他被关了的时候那段漫长黑夜也能对得上。而在这段时间里，失去了阳光的人类终于拼了命地开始攀爬科技树，并且以极度快速的方式为自己保住了最后的火种，延续了文明的火光。
再之后就没有了。
全部都没有了，所有手机里都没有大灾难发生十五年之后的信息，仿佛那个时间段里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一样，这些手机的主人再也没能记录下任何东西。
而后，这些手机便躺在了名为“遗迹”的废墟里，被灰尘埋进了土里，这些原材料取自于大地的造物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回归了大地的怀抱。
直到某支探险队将它们从地里刨出来，让它们重见天日。
“所以说现在到底是大灾难之后的多少年？”
熊猫的脸色黑了下来，他感觉自己看了半天约等于白看，最重要的时间线他还是没能捋清，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算是在什么时候。
而避难所那边，也没有相关的记录。
这是非常要命的事情。过日子过得连时间都忘了，这说明避难所那边起码被打出过数次几近灭亡的文明断层——好在这些人还有点计算年月的概念，可整出来的却偏偏是封建的那一套，他们自己用着是方便了，可对于熊猫来说这一点用处都没有。
“算了，不想这个。”
感觉有些烧脑的熊猫干脆放下了最后一台手机，伸了个懒腰走出茅屋。
就如同锻炼肉体一般，对于心态的打磨也是相当细致的工程——和过度发力会导致肌肉拉伤一样，过度的思考也会让脑子受到相当大的伤害。以前的熊猫是没注意到这一点，但现如今的话，他已经不会再让自己陷入什么复杂的思考之中了。究其根理，本质上就如同出拳发劲一般，如果只知道一味地使用蛮力，那这份力道所带出的反作用力终究还会打到自己的身上。
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熊猫觉得这很科学，并且准备将这一点好好分享给同样喜爱科学的乾陀罗听听。
只是当他看到乾陀罗的身影时，却看到这两米多高的大个子浑身是血，几乎都快活不成了。
“怎么回事？”
熊猫被吓了一跳。
“你们避难所是火并了吗？怎么搞成这样？”
“呃……”
刚准备说点什么的乾陀罗直接卡了壳，他怎么也想不到熊猫的思维会发散到这种程度——而“火并”这个词更是吓了他一跳，要知道他这边可是还没打算动手内讧呢，怎么就能往这方面猜？
“不是！我们怎么可能内讧！人类是团结的！”
有点心虚的乾陀罗喊了一嘴口号之后，连忙开始转移话题。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动了动还在抽痛的伤口，乾陀罗开始叙述起事情的缘由。
大概上午十点左右的时间，抱着手机看了一宿的乾陀罗刚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到熊猫这边接着卧底——当然，对熊猫说的时候他肯定说的是“聊科学”。由于有着战团首领的身份，乾陀罗也不需要跟下面那些苦哈哈的战士一样走个小半天才能过来，他有资格使用避难所里为数不多的几辆交通工具，开车过来一个小时就能到。
然后他在路上就遭到了袭击。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吃着自热火锅唱着歌，动力甲都没穿，怎么能想到……哎呦！别动那边！屁股疼！”
正被熊猫擦拭着伤药的乾陀罗嗷一嗓子，整个人疼得脸都歪了。
“然后我就想着分头行动，让手底下的战士开车回去报信，我自己当诱饵往这边跑，它们分兵字后我们也好处理一点，谁知道那群畜生还真就追着我不放……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那些袭击我的。”
“放心，我不在意这点小事的。”
熊猫乐呵呵地笑了，顺手在乾陀罗屁股上多涂了点消毒酒精。
这让乾陀罗疼得脸都白了。
“哦对了，它们里还有会说人类语言的，让我给您带个话。”
屁股上的刺痛提醒着乾陀罗，这让他连忙使用了敬称。
“它们说您是个叛徒，要给您一点颜色看看。”
“……？”
熊猫直接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还会有自己的事。
“那个谁，老六，你听到了吗？”
“昂——”
伴随着一声悠扬的象鸣，有小长毛象在茅屋门口探出了脑袋。
“干爹，有事叫我？”
“去，叫上你的几个兄弟，下山去。”
熊猫一阵挠头。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他们既然想看，那你们几个就去给他们看个够。”
十九章 太古的刺杀者
熊猫居住的小山坡外，一支气氛肃杀的队伍正严阵以待。
为首的是一头筋肉结实的水牛，只是立在那里就足有两米多高，水牛的旁边则是一头生着锋利犄角的庞大豚鹿，正低头啃食着为数不多的青草，而在它们两个的脚下，凶狠的鳄鱼昂起了头颅，蜿蜒的巨蟒吐着信子，巨蟒的头上甚至还立着一只五尺余长的兔子。
“有情况。”
竖着长耳朵的兔子转过了头，望向它们过来的方向。
风沙席卷之下，有轰鸣的引擎声从远处传来，穿着动力甲的战士们扛着长枪短炮挂在车上，远远地瞄准了这一支奇形怪状的队伍——他们都是避难所派出来的支援者，这些来自刹帝利战团的战士们发誓要救回自己的首领。但很显然，在那之前，他们必须先将这一支袭击者队伍清理干净。
袭击者只有五个，这并不是什么大数目，对这些战士们来说只需要一轮齐射就能拿下。
于是，他们开枪了。
“聒噪。”
凶狠的鳄鱼猛地甩尾，那些飞射而来的枪弹便全部都偏离了原本的弹道。
上百发子弹就这么打在了风沙之中，根本没能伤到这支队伍分毫。
“真麻烦……”
鳄鱼不满地嘟囔着，随后抬头看了那头强壮水牛一眼。
“你来吧，我懒得出手了。”
“……”
强壮的水牛只是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对着那支越来越近的车队深吸一口气。
只是一次呼吸，漫天的风沙便停了下来。
“不好！”
车队之上，有眼尖的战士察觉到了这一瞬间的异样。
“体型特异化！那是异族的大能者！快躲……”
“哞——”
轰！
只是一声牛吼，行驶中的车队登时炸成几团火球，还挂着甲胄的残肢断臂连同那些枪械部件散落一地，风沙都被染成了刺目的赤红。
那名首先发现不对的战士也倒在了地上，虽然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跳车避难，但爆炸的冲击波还是伤害到了他的脏腑——但此刻他却已经根本不在乎这点疼痛了，他只知道要赶快回去，赶快把这份信息报告上去，已经有异族大能者来到了避难所的周围，它们已经……
“噗哧——”
伴随着一声闷响，亡命奔逃的战士突然感觉喉头一痛。
那是几片枯黄的草叶，不知何时已经钉穿了他的喉咙。
“果然草这种东西还是要有汁水才好吃。”
低头啃食掉那些被鲜血浸透的枯草，生着锋利尖角的豚鹿抬起了头。
“只是不知道那叛徒的滋味尝起来如何，我可从没听说过这世上还有熊猫这种东西，是半熊半猫吗？”
“是半猫半熊。”
蜿蜒而行的巨蟒吐着信子，声音阴冷。
“据说是熊的部分更多一些，大概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杂种……也难怪会当叛徒，跑去给那些人类当狗。”
几头动物的脸色都阴了下来。
虽然因为种族不同的缘故，它们之间往往也会互相攻伐，但为人类做事对它们来说却是绝对的禁忌——哪怕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个人类力压众生的年代，它们耳濡目染间也曾体会过那些先祖们的无助和绝望，因此即便它们之间再怎么有矛盾，可一旦有谁选择了投靠人类，那对它们来说就是最为可耻也是最为卑劣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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