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而在那之后，刘老汉自己便出了堂屋，来到了院子里，开始了他每餐之后的饭后消食运动。
刘老汉开始打拳。
拳名鹰捉，只有一式，桩是三体式的桩，但打出来却不像是形意拳的打——和“鹰”这个形容词相比，刘老汉的拳反而显得极慢，慢到堪比那些公园里那些老人们练的太极一样。
可就是这样的慢拳，刘老汉打起来却显得很是吃力。
沉肩坠肘，收肩送手，手如龙爪，一步一捉，才堪堪走到第八步，刘老汉的额头已经见了汗，而在打到第十五步的时候，刘老汉已经气喘如牛，不得不停下动作。
“差不多够数了……”
甩了甩手臂，刘老汉长舒一口气。
这套拳还是他年轻时候，当兵之前学的，虽然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不过他到现在还记得，师傅教他的时候说过，练拳不用强练，感觉动作要变形了，停就是了，不然养成了错误的习惯，拳练歪了，反而不好。
也就是靠着常年打拳，身强体壮的他后来才能入伍参军，也没折在印度的边境上，并且直到现在七十八岁了都还身强体壮——他是觉得这套拳确实不是什么糊弄事的东西，奈何他儿子对这个没兴趣，就连孙子也不怎么想学。
只是刘老汉没看到的是，就在他家的堂屋，坐在地上的那只半大熊猫，正仔细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双眼中早已没了刚才的憨态可掬。
“果然，手臂肌肉是拧起来的。”
趁着刘老头去上厕所的功夫，半大熊猫悄悄溜进伙房，捞起一袋没拆封的碘盐，随后像是感受着什么一样，熊掌虚张。
沉肩坠肘，收肩送手，整个动作和刘老汉刚才的模样如出一辙。
半大熊猫的鼻尖，微微冒了汗。
“不对，还少点东西。”
半大熊猫皱了皱眉头，脑海中浮现出了刘老汉一步一捉的姿态。
“还有身体的重心……来不及了。”
眼见得拴在院子里的土狗已经站了起来，知道这是示意自己赶快跑的半大熊猫叼起盐袋，连忙蹿出了院墙。
只剩下刚刚从堂屋里出来的刘宇轩站在院子里，和土狗面面相觑。
“那只熊猫怎么回事……”
十二岁的刘宇轩皱起了眉头。
他可以确认，自己刚刚是看到了什么的。
第六章 小伙子,你练的什么拳啊
半大熊猫是大概一个半月之前开始练武的。
那是他刚见到刘老汉时候的事情了，由于想要看看能不能蹭到下山的路，他便多往小院里跑了几次，也看到了刘老汉打拳——出于好奇，也是为了在山里能有点东西保护自己，他便跟着照猫画虎地学了。
事实上他更想学习名气大一些的自由搏击，又或者综合格斗，毕竟那些东西以实战出名，在山里防身应该更好一些。只不过眼下他能学到的也就这样，也没什么挑剔的余地。
但练了之后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这一点只需要看早上那些被他打翻在地的灰狼们，就知道了。
“所以……你要不要跟着学？”
山间的小窝中，正思考着拳法的半大熊猫一边慢悠悠地踏步出掌，一边随口问了正在研究着盐袋的金丝猴一句。
“多一门本事也是好事，多练练，或许你也能打死狼了。”
“暂时不了，我还要腌肉。”
金丝猴挥了挥手中的剥皮石刀，示意自己还有活要干。
不过金丝猴暂时没有学的意思，额头上生着白毛的大狼却凑了过来，一条大尾巴像狗一样摇着，明明是狼却硬是学着半大熊猫的样子人立而起。
“我能学吗？我能学吗？”
“滚一边去。”
半大熊猫抡起巴掌，把白毛大狼扇到一边。
原本在早晨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那一块石头扔出去，是给这白毛大狼开了瓢的，谁知道这头狼突出一个头铁，迎面撞上他全力丢出去的石头硬是没死——要知道为了一击建功，他特意用了块坚硬的花岗岩，换成他自己挨这么一下也要去阴间了。
不过天知道怎么搞的，这白毛大狼居然莫名其妙吓破了胆，原本挺威猛的一头狼眼下却跟狗一样，一时不知道该打死还是该放生的他，也只能暂时这么放着不管了、
更何况为求活命，这头白毛大狼还交了赎身钱。
那是足足五只山羊，这些被狼群猎到的山羊都被存放在一个隐蔽的岩洞中——天知道这是什么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明明是夏天，洞里却隐隐带着寒意，原本掌管着这里的野狼们在发现这个岩洞之后，便干脆把这里当成了储存食物的地方。
不过现在的话，狼群都被半大熊猫给打了，这个天然冷藏室自然也变成他的了。
“哦对了，让你的手下别监守自盗……我的意思是别偷吃。”
半大熊猫想了想，又对白毛大狼补了一句。
“你知道的，他们跑不掉的，真因为偷吃腌肉结果被做成腌肉，没必要。”
“……是。”
夹着尾巴的白毛大狼缩了缩脖子，它现在害怕听见腌肉这个词。
它现在还有四个手下跟着它，原本应该是五个的，只是其中那个最壮的在早晨的争斗中被打死了，现在已经变成了腌肉——丛林生活弱肉强食，死了之后变成食物没什么好说的，但它到现在都没想通，那条最壮的灰狼是怎么一个照面就直接死了。
这很奇怪，起码在一条狼看来很奇怪。
要知道，大部分掠食者的攻击方式主要还是爪击，或者撕咬；爪击的伤口往往不会太深，但造成的开放性创伤会让猎物血流不止；撕咬可以咬下筋肉，或者直接咬断脖子，但也是通过让猎物失血又，又或者是破坏对手呼吸的方式来致命的。
可哪怕咬破猎物的喉管，猎物也会有挣扎几下的力气。
而在那半大熊猫的一击，却是瞬间便让对手失去反抗能力的。
“怎么回事……”
一边思索着，白毛大狼一边继续观摩着半大熊猫的动作。
那些古怪的动作他看不懂，他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这熊猫会不断地去做这种费力的动作——听这熊猫刚才说的意思，灰狼被一击毙命的关键就在这古怪的动作里，可它实在看不出这古怪的动作有什么用。
明明是四足着地的动物，可这熊猫偏偏只用两条后腿站着，他不累吗？
“喂，建国，你不累吗？”
就在白毛大狼疑惑的时候，刚刚切完了肉的金丝猴却开口了。
“为什么一定只用后腿着地啊？你又不是猴子。”
对对对！就是这个！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白毛大狼的眼睛亮了起来，看向金丝猴的目光也从刻骨的畏惧变得有些感激。
给熊猫当狗？笑话！他可是狼！之前打输了只不过是因为一时打不过而已——可他现在至少还活着。只要他能知道那熊猫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自然也可以有样学样，这片林子终究还会是他的地盘。
只要那熊猫开口……
“你是问，我为什么要用后腿站着？”
白毛大狼期待的目光中，人立而起的半大熊猫开了口。
“我……也不知道。”
“……”
白毛大狼半天说不出话。
就这？
就这？
难道不是应该说点什么诀窍之类的吗？怎么会不知道？
假的对吧？肯定是怕被学走所以才藏私对吧？怎么可能真的就不知道为什么？那早晨那条灰狼是怎么死的？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就在白毛大狼在心里疯狂骂街的时候，半大熊猫的视线却转到了它的身上。
“你这眼神，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想要跟我练一练？”
“练？我也能练？”
白毛大狼愣了下，随后连连点头。
“好！那我就练！”
“好！”
嘭！
话音刚落，迎面而来的重拳便打在了白毛大狼的脸上，鲜红的鼻血登时就喷了出来。
“脑子有毛病吧，居然真要跟我练练。”
瞥了一眼正四脚朝天捂着鼻子哀嚎的白毛大狼，半大熊猫摇了摇头，熊掌虚握，回忆着刚刚那一拳的手感。
不太对劲，他刚刚打出的那一拳，实际上并不是刘老汉天天都在打的那一下，只是简单的随手一击而已，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拳头送出去的时候，这之间的感觉，却是极像的。
就好像早上的时候，他一肘压死一头灰狼时候一样。
他也很难形容，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又或者说，他实际上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第七章 国术与武林
“爷爷，你这打的是什么啊。”
傍晚的山间小院中，吃过了晚饭的刘宇轩放下筷子，看着正在院子里打拳的刘老汉。
“是那种小说里说的国术吗？”
“什么果树，我没听说过那个。”
抹了把汗，刘老汉缓了口气，暂时停下了动作。
顺便偷眼打量了一下自家孙子。
行，可以，终于上钩了，不枉他昨天晚上拿着老人手机看了大半夜的教育方法——事实证明硬往下教一点用都没有。就像他那个倒霉儿子，他硬是把拳教下去了，结果他儿子一点没练，反而跑去学了厨师，然后去县里的厂子上做大锅饭去了。
所以到了教孙子的时候，他干脆使了点手段出来。
事实证明现代的科学教育确实有用，在他连着三餐饭后都打了拳之后，刘宇轩果然对此开始好奇——开始好奇就是好的开始，想当年他也是因为好奇，才学了这套拳改变了人生，不然就他那个出身，等待他的更可能是放一辈子羊。
“这个拳，叫鹰捉。”
回忆着当年师傅跟自己讲的东西，刘老汉尽可能地用他部队扫盲班的文化水平复述着。
“听说贼厉害，我原来就是练这个练的特壮实，后来参军的时候才一次过了，反正天天活动活动，不得病，长高个……”
“……就这些？”
就在刘老汉笨拙地描述好处的时候，刘宇轩的眼中却已经写满了失望。
“……这还不够？”
刘老汉惊了，他自己数出来都觉得这套拳的功能已经很多了，合着在现在的年轻人眼里，这还算少？
“不是，那你觉得，练武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的话……”
想起小说和电影里那些凶悍凌厉的武技，刘宇轩陷入了沉思。
托互联网的福，刘宇轩年纪虽小，但也算是阅片无数了。自然也知道像是“一剑挥出剑气”又或者说“一拳打出冲击波”之类的东西纯属杜撰，但终究还有些东西不是杜撰的——比如他刚刚说的国术就是其一。
国术以实用和危险著称，是中国的传统武学，只杀敌，不表演，招招取人要害，其境界又分为明劲，暗劲，化劲，罡劲，见神不坏。听说曾经那些知名的武术家中的最强者也只是达到了化劲巅峰，但武艺已经是当世之雄。
“所以说，爷爷你现在是什么劲啊，应该有暗劲了吧。”
“……哈？”
刘老汉惊得张大了嘴巴，他被刘宇轩这一套说辞聊晕了。
以上的一切，一切，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不管是在部队的时候，还是更早之前跟着师傅练拳的时候——他师傅哪里说过这么多弯弯绕绕，他最常听到的只有“今天练了吗？”又或者“你今天怎么没练？”
哦对了，还有“你看你练的什么东西，滚回去重练”。
反正在刘老汉的记忆里，压根不存在什么“明劲，暗劲，化劲”之类的说法，他只知道练，练就完事了。
“……啊？”
这次轮到刘宇轩愣住了。
“可是我记得爸爸说过你会打的啊，他说你在他小的时候天天念叨，在边境上空手夺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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