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生物工程
嬴政看过从北线传回来的消息之后，一巴掌就拍在王座的扶手上，厉声道，“赵高人呢？”
“赵高首领……恐怕还是想要留在北线尝试挽回一些局面。”
玄翦迟疑道。
事实上，赵高在经历了一番苦战后终于脱出了重围，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次的失败带来了什么后果，正躲躲藏藏地准备养好了伤再潜入一次呢。
这些情报都是北线其他罗网的探子传回来的。
赵高毕竟是个空降的新人，虽然同为首领，但论及在罗网内部的声望和势力，又哪里能比得过玄翦这位资深的天字一等？
因此，在他还想延迟汇报稍做隐瞒的时候，真实情况就已经跨越万水千山来到了秦王手里。
“挽回？我看是添乱吧！”
嬴政看着手里的战报，尤其是自从HD传出秦国派人行刺赵王的消息后，北线的赵军同仇敌忾所迸发出来的超强战斗力，似乎获得了当年四十万长平冤魂的加持，甚至让王翦都有些举步维艰时，他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愤而拂袖道，“立即召回赵高，让他滚回来好好学学罗网到底应该怎么做事！”
玄翦似乎还想再劝劝，但抬头看到嬴政的脸色之后，默默地将说情的话给咽了下去。
“既然赵国那边行不通了，那么爱卿觉得，罗网将重心转移到哪里比较好？”
秦王抛开那些糟心事，换了个话题。
“按照之前讨论出的结果，想要化解此次的五国合纵，突破口只能在赵、魏、楚三国之间寻找，既然赵国那边不行了的话，选择魏国还是楚国，请大王圣裁。”
玄翦说了一句废话，不过嬴政本来也没指望他发表什么高论，而是追问道：“如果寡人选择魏国，你们会如何行事？”
“魏国如今所有的一切都系于信陵君一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刺杀他，如若能成，则不但是魏国，整个合纵联军都会立即土崩。而且魏国内部对于信陵君大权在握心怀不满的人也不在少数，比如司空魏庸，我们也可以收买他去劝说魏王，重复当年故事。”
玄翦说的当年故事就是上一次五国合纵伐秦之时，秦国派人在魏国散布流言说什么“天下只知有信陵君而不知有魏王”，致使魏国兄弟相疑，信陵君被剥夺兵权，合纵之势中道崩殂。
那件事自然也是罗网干的，算是老本行了，所以玄翦说起来很是轻松。
“那么楚国呢？”
“楚国的话，当今楚王对于春申君倒是信赖有加不好离间，但听说楚王已经卧病多时，而太子的舅舅李园似乎对春申君有所不满，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玄翦没有自己做出什么决定，而是综合罗网探查到的所有情报，其中还有一些是蚩曜给他提供的，将所有的可能性告知于秦王，让他来做出决断。
这样的态度与行事风格让嬴政颇为满意。
他非常赞许地对着玄翦点了点头，然后对侍立在身旁的盖聂说道：“盖卿怎么看？”
“臣以为……”
盖聂沉吟片刻，“信陵君虽然是合纵方的中枢所在，但想要靠故技重施来搬到他，恐怕不太现实。倒是楚国，若真能得到李园的臂助，成事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当然了，前提是不要再出现赵国那样的意外。”
说起赵国的意外，秦王不由得再次在心中怒斥了一顿赵高。
这可是他空降过去的领导，结果第一次自己出勤就搞出了这么大一个乌龙事件，不但没能瓦解赵国的攻势，反倒给人家加了一层同仇敌忾的buff。
这丢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脸，秦王这个背后的提拔者同样也觉得面上无光。
“与孤所想，相差无几。”
嬴政微微颔首，“既如此，玄翦听令。”
“臣在。”
玄翦单膝跪地。
“令你全权负责楚国事宜，罗网上下务必全力配合！爱卿，不要让寡人失望啊。”
“王上请放心，玄翦定不辱使命！”
玄翦铿锵有力地回应道。
末了，他还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有关于赵高首领的事情，臣以为，让他暂时留在北线保护王翦将军也不错，毕竟这次赵国怨气沸腾，难免不会有人铤而走险。军营之中虽然防卫森严，但江湖手段大多出人意料，有赵高首领在，也算是多一重保险，就算是戴罪立功了。”
“哼，也罢，正好寡人现在也不想看见他，那就让他留在王翦麾下戴罪立功吧！”
“大王宽仁。”
第507章 拿捏
楚国，郢都。
比起赵高进入HD之后所受到的隆重欢迎仪式，玄翦手下的心腹进入郢都城简直就跟玩一样简单。
这当然不是蚩曜专门给他们放水，只不过因为这才是正常的防卫水准而已。像HD那样在相国府外布置重兵的也就是仅此一例，谁让那位战神的名声实在是有些过于响亮了。
根本都不用猜都能知道，秦国想要对赵国耍手段，第一个目标一定是郭开。
这里面既有信陵君的布置，还有玄翦特意传递的消息让焰灵姬他们知道了赵高大致的行动时间。
做起来简直就像是守株待兔一样方便。
可是楚国不同，作为令尹的春申君黄歇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手下李园的野心，同时也低估了对方的疯狂，所以并没有对此有什么特殊布置。
李园本是赵国人，入楚之后听闻楚王久久没有儿子，春申君黄歇为此十分发愁，经常进献美女给楚王，但却依旧没有什么收获。于是看到了机会主动找上春申君，要献上自己的妹妹。
不过他又担心妹妹进宫之后得不到楚王的宠幸，便先将她献给了春申君。
李园的妹妹李嫣非常漂亮，很快就得到了春申君的宠爱。不久之后，当李园得知妹妹已有身孕的之后又主动找到她，与她商量了更进一步的打算。
李嫣也不是个寻常的柔弱女子，心机也算是上上之选，之后她找上黄歇，劝说道：“楚王尊重宠信您，即使他的几位兄弟待遇也是万万不如。如今您任楚国令尹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可是大王还没有儿子，如果王上寿终之时将要改立兄弟，那么新的国君登基以后，自然会使他原来所亲信的人显贵起来，您的位置能否继续保全可就难说了。
不仅如此，您身处尊位执掌政事多年，对大王的兄弟们难免有许多失礼的地方，他们中如果真的有人被立为新的国君，恐怕会有殃祸落在您的身上。即便没有，新君能否如大王一般继续倚重您也是未知之数，秦国的相邦吕不韦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我自己知道怀上了身孕，可是别人谁也不知道。而且我得到您宠幸的时间并不长，如果凭借您的尊贵地位把我进献给大王的话，大王必定会宠幸于我。若我仰赖上天的保佑生下一个儿子，那么未来就是您的儿子做楚王了。到那时，楚国将全部为您所有，这与前一种情况相比，哪一种会更好一些呢？”
不得不说，李嫣的口才的确不错，而类似于春申君这样的权臣，如果不谋求更进一步的话，下场的确不会好到哪里去。一旦国君更换，宠信不在，他们的末路也就来了。
因此春申君很快就被说服，先是把李嫣送出家去秘密地安排在一个住所中，然后便向楚王称说要再次进献给他一位美女。
这种事情因为依旧有了太多先例，楚王并没有什么怀疑。
而李嫣在进宫之后竟真的不负众望生下一个儿子，这让楚王大喜之，当场下令将其立为太子，并且同时把李嫣封为王后。
除此之外，他甚至爱屋及乌，顺便让李嫣的哥哥李园有了参与政事的资格。
李府。
这一日，李园刚刚下朝回到府上，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卧室中的一个陌生声音给吓了一跳。
“什么人？”
“别紧张，我是带着善意而来的。”
来者是玄翦的亲信手下，罗网中新晋的天字一等刺客――断水。
在赵高叛乱、吕不韦交权之后，罗网中也迎来了一场较大的变动，原本几位天字一等中，半数人剑皆失，还有两位因为从贼而被剿灭，徒留剑器。
而这两柄名剑就被新上位的玄翦和赵高分了，玄翦将得到的越王八剑之一的断水剑赐给了自己麾下的一名亲信，顺便将他从杀字级别提拔成为新的天字一等。
“哼，善意？说说看。”
李园此人虽说是通过献妹上位的，但他本身也不是毫无能力，此时倒也并不显得多么惊慌。
“李国舅恐怕不知，你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吧？”
断水先声夺人，使出了谈判中最惯用的手法――危言耸听。
“呵，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还是免了这份心吧。”
李园对此不屑一顾。
“呵呵，”
断水也笑了，“我知道李大人的底气来自哪里，如今楚王病重，太子随时可能上位，到时候王后就成了太后，而你的地位也将更进一步。”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李园的神情，见他脸上果然有些微不可查的得意显露，连腰板都挺得更直了些。于是话锋一转，摇头叹息道：
“可惜啊可惜，那样的未来，李国舅你注定是看不到了。”
“什么意思？”
李园皱眉，神色将大为警惕，“我告诉你，我府上侍卫不少，你若鲁莽行事的话，后果自负！”
“嘿嘿，国舅爷想多了，我只是个说客，又不是杀手，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呢？”
断水摊了摊手，压低了声音，“你妹妹进宫前的事情，你以为真掩盖的天衣无缝吗？”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园一听，脸色就变了。
这是埋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也是他跟春申君黄歇共有的默契。
“我是怎么知道的就不劳国舅您费心了，不过若这样的流言出现在郢都的市井之中，您猜猜春申君会如何处置呢？”
断水的声音如同九幽魔念一般萦绕在李园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地跟着推演下去。
李嫣是春申君找来进献给楚王的美人，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进入王宫之前，李嫣就被春申君黄歇宠幸过，且怀有身孕。
这其实也是春申君心底最大的秘密。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其实就黄歇、李嫣本人以及她的哥哥李园三人而已。
这事关乎李嫣和儿子的性命，她自然不可能泄露，而且作为王后，她也没有什么渠道将消息传入市井之中。
那么一旦流言兴起，春申君怀疑的目标其实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李园。
春申君执掌楚国多年，并非优柔寡断之辈，尤其是在这等关乎自己身家性命的大事上，一旦被疑，李园毫不怀疑对方快刀斩乱麻的决心。
毕竟这种阴私之事往往越抹越黑，之前秦国长安君成F叛乱时就放出过当今秦王与相国吕不韦的之间的流言，直到如今还不乏有人暗中以此耻笑秦王。
黄歇有了这个前车之鉴，自然会明白怎么处理才更好。
“怎么样，想明白了吗？您是打算赌一赌春申君的仁慈……还是希望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呢？”
断水的声音适时响起，瞬间击溃了李园的所有防御。
他抬起头，眼中泛着血丝：“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第508章 鱼和熊掌，可以得兼
三日后，楚王病危的消息从宫中传出。
并急招令尹春申君黄歇入宫。
令尹府。
黄歇得到消息后，匆匆穿戴整齐就要出门，却被食客朱英拦住。
他诚恳地规劝道：“君上，这世上有不期而至的洪福，也有不期而至的灾祸。现如今您就处在这么一个福祸无常的世界之上，同时也在侍奉着一个喜怒无常的国君，又怎么会不遇到一位不期而至的人呢？”
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黄歇此时大半心神都被楚王病危的消息牵动，一时间参不透彻，也无心去猜，干脆直接了当地问道：
“什么叫不期而至的福？”
朱英答道：“您担任楚国的令尹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虽然名义上只是令尹，但实质上行使的几乎就是楚王的权柄，甚至就连您的五个儿子都分别当上了诸侯的辅相。
“现在大王病得很重，一旦他彻底病倒了，您就要做少主的相国。而如今太子又很弱小，您大概率会代少主掌管国政，就像彼时的伊尹与周公一样，等少主长大了再让他亲政。这不就相当于是您南面称王执掌楚国吗？这就是所谓出人意料的福。”
这话还是基于他不了解太子的真正身份说的，实际上在黄歇看来，太子是自己的儿子，只要当今楚王一死，接下来楚国就变成他黄家做主了。
于是，春申君点了点头，捋着胡须问道：“那什么又是不期而至的祸患呢？”
“李园如今并不执掌国政，但太子登基之后他的地位也随之会水涨船高，必然会生出野心成为您的敌人。而且他现在并没有军权，但却在府中蓄养刺客。一旦大王离世，李园肯定会抢先入宫夺权，而且要杀掉您灭口，这就是我所说的不期而至的祸患。”
与前一条不同，对于朱英的这一套说法，黄歇不置可否：“那么所谓不期而至的人……”
“正是在下。”
朱英一拱手，慷慨陈词，“只要您安排我做个郎中侍卫，楚王一旦离世，李园必定会抢先入宫，到时候我会替您杀掉李园，剪除这个祸患。这就是我所说的不期而至的人。”
黄歇一听连连摆手：“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还请快快放弃这个想法。李园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他是个软弱的人，而且我对他一直很好，又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呢？”
“君上！”
朱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请三思啊！”
“无需多说了，我还要尽快入宫去见大王呢。来呀，快扶先生去休息。”
春申君一拂袖，绕过跪拜在地的朱英，匆匆出了府门。
他离去之后，有府中的家丁过来搀扶朱英，却被他挥臂赶开：“唉，不听吾之言，君上的大祸就在眼前！这楚国是不能再待了。”
说罢，他对着春申君离开的方向再次叩首，然后起身径直离去，只留下一众不知所措的家丁在那里面面相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