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言苦乐
林玖将做好的便当放进袋子里，双手递交给王雨婷。
就像是贤惠的妻子为忙碌工作的丈夫作出叮嘱，眼中满是担忧。
“放心吧，你看我今天连出门都比平时晚了，以前我都是提前半小时到公司的。”
王雨婷往日里都是提前半小时抵达岗位，除了偶尔睡过头之外，基本上都比其他人早到。现在她已经对公司没有任何感情，上班想着下班，讲究一个随遇而安。
林玖笑了笑，他在便利店上班的时候倒是次次都抓准上班时间前三分钟进场，换好工作服等时间到了才出来打卡。精打细算，绝对不会将多余的一分钟奉献在没有回报的事情上。
“我今天也会去咖啡厅做兼职，四点下班，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去超市买好菜再回家，还有……”林玖站在玄关处的台阶上，踮起脚尖，努力地抬起双手，帮她整理了衣领，嘱咐道，“如果有人失心疯了，想要动手打你，你一定要狠狠地揍回去！咱们家不差钱，我攒了好多生活费呢，无论是医药费还是损失费都能付，我只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林玖捧起王雨婷的脸颊，凑上去亲吻了她。
王雨婷眨了眨眼睛，她注视着林玖缩回去的肩膀，微微泛红的耳朵，贴在脸颊上的发丝。她的嘴角慢慢地扬起一道弧线，胸口处涌出一股股暖流，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我出门了！”
林玖目送着王雨婷的身影，双手交握，温婉一笑。
“路上小心。”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外面有狼
“经理早啊。”
王雨婷抵达办公室之后，跟张经理打招呼。
张经理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复杂，闷闷地点了点头。
“早……”
“？”
王雨婷见他有气无力的样子，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
“经理你老婆跟人跑了？怎么一脸衰样。”
“去去去，你老婆才跟人跑了！”
张经理一听，顿时急了，连忙摆手。
他见王雨婷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无所谓还是在硬撑，不过事情也不可能放着不管就自动解决，一直拖下去的结果就是处处充满被动。有些事情本来在一开始就能够预防阻止，偏偏要等到大难临头的时候才想着去处理，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悲剧。
张经理招呼着王雨婷坐下来，单刀直入地说道：“我可是听说了，你昨晚做的事情。”
“我知道昨天的工作做得相当好，不用特别夸奖我。”王雨婷摆了摆手，不打算跟张经理说太多，说了也没用。最好就是趁早把关系撇清，不仅仅是他而已，王雨婷也会主动地跟其他人划清界限。她是打算离职，但是其他人并没有这个意愿，跟她关系越好，留下来反而会被迁怒。
这倒也不是王雨婷想太多，而是孙经理那种小人确实会这么做。
薛总监更是早就这么做了，有事没事就在点名批评张经理不好好管手底下的人。
“……你在工作方面确实是好得没话说。”
张经理在这点怎么找也找不到王雨婷的疏漏，不如说王雨婷要是想找他在工作上的毛病，反倒是能够挑出来一大堆。这倒也不是张经理工作能力不够强，而是王雨婷在这方面吹毛求疵，就像是强迫症一样，她对工作的态度就像是对待游戏，必须要做到完美拿到最高评价。
“那我去开早会了。”
王雨婷拿起工作交接本，在手中挥了挥，示意开会去了。
张经理见她没打算谈论昨晚孙经理找茬的事情，也就挥挥手，不再多说。
“唉……”
张经理见到王雨婷离开之后，拿出手机叹了口气。
他打开手机聊天软件，无数私聊信息直接将手机屏幕占满，尤其是在公司经理群。
孙经理昨晚在群里大发雷霆，怒斥王雨婷各种不作为，仗着王雨婷不在群里没人反驳他，啰里吧嗦叽叽喳喳地上演了一场独角戏。化身为帽子批发商，给人扣帽子一扣一个准。
张经理还被孙经理在群里艾特出来质问管不管，要是张经理不管，那么他老孙就要管了。
大晚上的，张经理在家陪着老婆孩子正高兴呢，突然就被个鳖孙给骂了，还骂到他手底下的员工去了。不对，大部分火力输出都集中在自家员工身上，他只是被孙经理波及了而已。
那他也不高兴啊。
泥人也有三分火。
真TM以为我好欺负？
“我管你妈！”
张经理在手机打了这几个字，想了想还是删除了。
他看了一眼还在婴儿床里睡觉的孩子，眼神中的戾气与愤怒慢慢地压下去了。
“怎么了？”
妻子坐在他的身边，轻轻地捧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安抚着他。
张经理只能将脸上的怒容收拾起来，微笑着跟妻子说没事的，小事情而已。然后在群里给孙经理好声好气地说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等他明天到了公司再聊聊。
孙经理得理不饶人，就差没把张经理叫到公司里立即处理这件事，让王雨婷跟他赔礼道歉。
张经理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一点，果断地把手机扔掉一边充电，跟老婆睡觉去了。明天还要上早班呢，人到中年就没有熬夜的精力，早睡早起身体好。
再说了……
该给的面子都已经给了，若是对方不接受，那么他就算是跪下来磕头也只是助长气焰而已。
何必呢？
孙经理等半天没等到张经理回复消息，气得肺都快要炸开来，在心中将张经理拉入黑名单。
有的人就是这样。
总以为整个世界都要围绕他转。
仿佛他要是不高兴了，那么这个世界就可以毁灭了。
张经理看着手机，公司的经理们他都有联系方式，现在分为两个阵营。跟孙经理有仇的人，在疯狂煽风点火，大致意思就是尽管上！我们支持你！另一部分人则是劝他赶紧找孙经理道歉，这老孙工龄比谁都长，心眼比谁都小。他昨天没有回信息这件事绝对会被他惦记着，指不定之后哪天就给他下小辫子，到时候个人事情是小，影响到商场运营事情是大。
还有小部分人直接没理这件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张经理笑了笑，他出来工作也算是有些日子，经历过风风雨雨。
哪些人是真心劝他，又有哪些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都能够分辨清楚。
能做到经理这个职位的，能有多少蠢人？
就算是孙经理，曾经也是有工作能力，有工作资历的角儿。
只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城市发展速度太快，转眼间就是信息化时代。商场过去的经营理念在潮流的引导下不得不作出改变，在以服务为主的原则下，线上营销也得跟上。有些人不服老的最大证明，恰恰就是不愿意去研究新的事物。故步自封，因循守旧，安于现状，不求创新。
在一批又一批新鲜的韭菜，一任又一任的楼层管理员上任离职，如今的商场管理已经是更替过无数次，而孙经理还停留在最初的版本。他平时在楼层瞎逛的主要原因是，他对电脑的使用并不是很熟，只会用一些比较基础的东西，最常用的是聊天软件。除此之外就没了，还不肯学。等到孙经理想学的时候，又死好着面子拉不下脸，把自尊放在了第一位。
久而久之，孙经理上班的时候瞎逛，对其他楼层员工和营业员指指点点就成为了日常。他心想着自己虽然不懂电脑，不会办公软件，但是他的工作经验不是白干的，想着用自己的方式去证明自己的存在。于是孙经理用老的一套去管理新的员工，自然而然就会产生隔阂感。
这都是什么时代了？
孙经理的思想还停留在二十年前的时候，成百上千人挤在人才市场，找工作难如登天。
那时候的人为了一个工作岗位愿意二十四小时值班，哪怕是工资少一半都无所谓，能够有地方住，有口饭吃就行。
孙经理嘴上那一套理论也是如此。
他问手底下的楼层管理员们，如果我有一座院子要交给你们打理，这时候猪抱怨饲料太差，狗埋怨待遇太低，驴谴责工作环境太差，那该怎么办？
新来的楼层管理员们认真地思考着，给出了答复：“我会给猪更换饲料，提高狗的待遇，改善驴的工作环境。”
孙经理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位年轻的楼层管理员感到很疑惑，寻求着答案。
孙经理这才慢悠悠地说：“你说的这些难道不需要成本吗？不需要开销吗？你应该告诉他们别出院子，外面有狼。离开这个院子，想要再回来就没机会了，小心饿死在外面。”
这位楼层管理员当场笑出声。
孙经理风轻云淡的表情僵住了，质问他笑什么。
老实孩子坦率地回答道：“一个月薪三千元的工作，你有必要转移问题吗？在这个大城市，你就算是给人刷盘子也能有这个工资，更何况在商场当营业员也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只需要服务态度佳，胆大心细，揽住客人好好沟通聊天，推销好产品就可以。如何提高顾客购物欲望，设计消费活动，那是我们的任务。你告诉他们有狼，他们会告诉你外面有更好的院子。现在各行各业都缺人，我们要是不想着如何提高自己，提高工作的环境和用人水准，只想着用新问题来掩盖老问题，最后的结果就是无人可用，只能被淘汰！”
说完，这位年轻的楼层管理员就被孙经理赶出去了。
准确来说，是自愿离职了。
原因？
顶撞领导，违反规章制度，因此试用期未通过。
公司允许他留在三楼观察一个月，根据表现再决定转正或是辞退，但他已经不想待了。
正如这位前楼层管理员所说的，外面的院子有的是。
既然这里工资低，待遇差，工作环境恶劣，那么他不待也罢。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嘴巴偷偷地把这件事说出来，以至于全楼层都知道了这件事。
有人感慨孙经理手眼通天，想要逼走一个新人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有人觉得孙经理玩不起，明明是他提出问题，别人给出了不符合他心意的答案就在发飙。这种行为就跟语文作文的题目上说了随意阐明心中想法，但是出题人其实早就设定好了方向，谁要是给出了不一样的说法，谁就是跑题，谁就没有分数。
无论如何，这位年轻的楼层管理员还是给所有人上了一课。
如果一个地方工资低，待遇差，环境恶劣，还把员工当作猪狗驴。遇到事情不想着怎么去解决，而是制造焦虑，制造恐慌，营造出如果离开公司就会死的氛围。
那么这种鬼地方，又有什么待下去的意义？
大饼画得再好，没有加班费都是扯淡。
如今王雨婷也认清楚了这件事情。
她对工资方面本来就不是很讲究，一开始也是想着有个活干就行，总好过一个人在家天天打游戏对着个屏幕，孤独得想要找个魔鬼聊聊天，还要忍受着欺骗父母说自己很好不用担心的愧疚感，长期下去那肯定不行，心理方面肯定会出现问题。
她也不是什么网络小说全职作者，在忙碌一天的码字更新之后，还能水群聊天，或者是看看沙雕网友又在发什么东西，以此为乐。或是在线上云吸猫，在床上看到可爱的猫猫图时激动到打滚，自己能够调节好自己的心态。
既然工资不是王雨婷烦恼的问题，那么后者则是她需要考虑的。
她可以接受工资差一点的工作，但她无法接受像现在这样的工作环境。
为了正常下班，王雨婷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够在下班时间前将工作做完。然而这并不是她的工作能力不行，而是她所承担的工作量是好几个人的，四楼一直没有招收到新的管理员。更何况王雨婷在高压的工作环境下，还要去费心思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感到身心俱疲。
如今王雨婷下定好离职的决心，无论是谁来拦她都没用。
张经理通过今天早上短暂的对话，他清楚地感受到王雨婷心意已决。
那么，现在摆在张经理面前的路只有两条可以走。
一，跟孙经理这种家伙同流合污。
二，尽好自己作为经理的职责，保护团员是团长的责任。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能走。
张经理只是个普通的打工人而已，家里还有房贷背着，孩子还小，妻子也需要他的照顾。他也不是什么马桶台黄金时间播放的都市剧，有什么隐藏的身份，到时候在美丽的下属面前为她出头，对着领导歪歪嘴，然后董事长发现他竟然是龙王，当场给跪了。
他也就只能想想而已，做人还是得务实点。
“每个人好好地做好自己的工作，有那么难吗？”
张经理把手机聊天软件关上，回到手机桌面，凝视着桌面壁纸。
他的手机壁纸是在一个多月前拍的照片，妻子在医院病床里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妻子苍白虚弱的面庞满是疲倦，但眼神中对孩子的爱意胜过了所有一切。她怀抱孩子的动作轻柔到像是在抱着一件易碎品，丝毫不敢用力，默默地用身体承担着所有的重量。
张经理看着手机，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经理，怎么了？”
王雨婷给四楼营业员们开完早会之后，她回到办公室拿对讲机，发现经理四十五角仰望着天花板，一股文艺少年的风范。这要是出现在新海诚的动画里，高低也是个男主角。
“马奎尔往我眼里撒灰了。”
“什么？”
“没事，我没事。”
张经理摇了摇头，他长叹一口气，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好好工作吧。”
他停顿了一下，喃喃自语了一声。
“无论在哪都一样。”
第三百六十三章 帽子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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