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氏浪子
等给她换了新眼镜,眼神一下明亮起来。
当初换新眼镜时还发生一件小插曲。
白未然没想法,觉得这东西实用,能戴就行。
安沁软软弱弱的也没有意见,只会说【听白先生的】。
随便选了个,被秦宁一眼看见,站起来插腰戟指把两人暴力训斥一番。
秦大小姐容不得这么丑的审美。
秦甯一生气,安沁当即也眉头一皱,迅速墙头草随风两面倒,点头连声附和——【秦小姐说得对】
全心全意的去听她的话了。
看秦甯不高兴,安沁又是给揉肩又是削水果,葡萄都要剥了皮剔籽送到秦甯嘴边去,把白未然在旁边都看傻了——简直是秦甯现代版的白马会所。
秦甯说眼镜丑,安沁就满嘴赞成改,咚咚咚跑到他面前来说自己要改眼镜款式。
白未然本来也不介意,但看安沁急的小脸冒汗,态度比服侍老佛爷跟前的公公还勤快,不由得也有些调皮起来,逗着人玩。
“那我说不换呢?我觉得这款式就好。”
安沁啊了一声,张了张嘴,眼珠一转,再次被说服,咚咚咚的跑到秦甯面前。
“白先生说这个款式好。”
“那是他觉得,我不觉得,我不要他觉得,我要我觉得。”秦甯霸道发言。
安沁又觉得秦甯说的对了,咚咚咚的跑到白未然面前。
总之,就是不管他们谁说,安沁都觉得对,在一个房内被整的来回跑,像一个被来回踢得皮球。
真的烦恼到极致,就痛苦嗷呜一声,抱住自己脑袋蹲在地上,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狐狸。
“不要为我吵架了,我不值得……真的……”
“我能不能两副眼镜都一起戴呢!”
过于纯良,以至于他俩欺负人都生出罪恶感。
最后当然还是按着秦甯选得来。
是一副细细的,圆框大眼镜。
很适合安沁的气质,戴上去少了阴郁,多了温柔。
这种风格改变也引起不少人注意,安沁跑过来,路上的施工人员都纷纷转过视线看她。
没有美的绝伦,却自有一种吸引人的气质。
像是画中的少女,虽然不是绝美,却让人想一看再看。
而安沁本人却对这种注目十分不习惯,低下头抱着资料一路跑到白未然面前来,直到他面前才能抬起头,憨憨的,软绵绵的笑。
“不好意思,白先生,这里的设计有个地方要修改……”她低声的说,递出一张设计图。
展览的时间很急,许多布置都是前一刻才决定。
虽然白未然完全可以让所有房间一瞬间布置好。
但他刻意不这么做。
他只协助提供必要的材料,实际布置还得靠人力行动。
两种考量:
第一让安沁有对整个展览实际的参与感,她能更投入。
第二这些招聘来的大批人员,一边帮忙布置,还会一边把画廊内的消息往外传。
广告宣传是一种传播方式,人们口耳相传是另一种传播方式。
对外广告宣传对展览内容刻意保持神秘,围观的人就越发的好奇,会想听这些进来进来帮忙协助展览的工作人员说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景。
好奇就对了。
要吸引人做一件对生活完全没有直接影响的事情,勾引好奇心很重要。
他从安沁手上拿过设计图,道了声谢谢。
安沁没走,她站在白未然旁边,好奇地把视线投到他刚刚看的画上去。
第十二章 她的画作(二)
“白先生喜欢这幅画吗?”
自那次早餐聚会以后,安沁的胆子悄悄大了不少。
至少在他们两人面前,愿意抬起头来说话。
不只是因为他们对自己好而感动,还有因为他们接受了自己释出的善意。
“哦,我挺喜欢的。”白未然翻了两页,也跟着抬起头来看画。
“因为我也有一只猫。”
画中的猫,长得和星期五有几分相像。
不过橘猫大多长一个样,像也不奇怪。
“白先生有猫,真好。”安沁刚一笑,又顿住。
“那怎么办?你在这里,你的猫怎么办?”
紧张神色溢于言表。
白未然看她一眼,突然觉得好笑。
养星期五多久了,除了自己以外,终于有人记得关注星期五的死活。
“没事,家里有人会照顾他。”他说着,语带保留。
会被人滑铲飞踢的那种照顾。
不过星期五也是相当凶猛了,能在病娇环伺的环境中存活下来。
安沁笑了,眼里透着羡慕。
“……真好。我一直很想养猫啊……”
“那这幅画里的猫?完全是你想象出来的吗?”
安沁的笑容瞬间黯淡几分。
她在原地默了近一分钟。
“不是我想象的。”她的声音变得很低。
“……但我也没能救起它。”
安沁在一个河岸边遇到小橘猫。
那时,小橘猫已经死了。
孤孤单单的躺在桥墩边,全身湿透,闭着眼睛。
不知道是意外落水,或者被人恶意的扔进水中。
“我就想,能救起它就好了。”
安沁仰起头,把两小手放在身后轻轻捏着手指,仰头看着画面,笑容温柔中带着寂寞。
“……我没能把它救起来,只能想象自己把它救起来的情景,然后画画。”
安沁歪了歪脑袋,看了画面一眼,移开视线,转头看向白未然。
“……我很羡慕白先生你们。”
“因为我跟你们这些想做什么,就去做的人不一样。”
“而我只能把现实中做不到的画在画里……我知道自己在说谎,我一直在对看我的画的人说谎,我自己看自己的画作,也知道那是谎话,如果在现实中能救起猫猫,我就不需要画这幅画了。”
“如果我有朋友,如果我拥有一切,如果我有勇气。”
一连三个如果,安沁说得急了,喘了一口气,脸上微微泛红。
“我讲的都是谎话。”
“其实我到现在也还是很怀疑,怀疑自己该不该把这些画作给大家看。”
“啊!但我没有质疑白先生的判断,你是这么厉害的人,秦小姐也是,所以我相信你们的判断一定比我正确,我从来没有质疑你们!”
安沁说着,又默默垂下脑袋,白细的后颈,纤细柔和。
“……那也没关系吧。”
她惊讶的看过去,见白未然看向她,挑起眉头,竖起一根指头轻轻在半空中晃着。
“即使是谎言,说着说着也会变成真的。”
“你不妨换个逻辑来想吧——”
“也许这幅画是你想提醒自己,下次再看见一样的情况时,你打算怎么做,别把这些都当成逃避现实的谎话,而当成一种过去的记录。”他微微一笑。
“不是有那种说法吗?莫忘初衷,有这幅画存在,你就不会忘记当时的自己了。”
安沁这人性格优柔寡断,反复横跳。
但她这种反复和那种纯粹的郁郁不同,会让人很想帮助她。
因为她会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努力挣扎,又优柔寡断,
又挣扎。
讨人厌的郁郁,是一边郁郁,一边无所作为。
安沁是想变好的,一直努力,从这种优柔寡断中生出的不是一种自私的利己。
她没有只想着让自己得到好。
最明显的一件事就是——整幅画展中的画作,她没有绘制任何利己的内容。
爱人成群,功成名就,富贵满屋——这些一般人的梦想,她都没有。
她想要被人所爱,但她更期待别人、这个世界过得好。
哪怕是绘制热闹的,摆满丰盛餐点的桌面,少女都不会坐在主位上。
在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的餐桌边上,她静静地坐在角落。
眼神深邃,但嘴角含着羞怯微笑。
她不会说话,不懂成为焦点,但希望坐在这桌上的人都幸福的态度传达出来。
综合她过往的成长经历,安沁善良的不可思议。
善良而没有锋芒,又渴望被爱,因此被人予取予求。
对什么人说什么话,面对这样的安沁,白未然的话也不自主软和起来。
他身边就没有像安沁这种,真的软到骨子里那种人。
他甚至有点担心起任务结束,离开这个世界时,安沁是否会再次被人欺负。
忘了一个曹爽,还能有林爽,陈爽,苏爽。
他想起自己很久以前看过一部知名的神作漫画。
讲的是一个手术高明的无照密医,总是收取高额费用,医治各种疑难杂症。
剧情的精彩不用说,神作。
但其中有一话无照密医,此刻让他蓦地想起来。
【如果世上真有那种能抵达人心的手术刀,我一定会匆匆忙忙的,去订个好几打回来】
同理,他虽然有超乎想象的能力。
他能一夜建起高楼,翻江倒海,一掷千金,变身土豪,整治病娇。
但他此刻却意识到盲点。
超能力也不能改变人心深处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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