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鸦
“我来,正是想邀请您,一起去好好的爽朗一下!”他接着说,“我正在寻找一首歌!请您协助我!只有您能帮忙了!作为酬劳,我会告诉您那首歌的名字,出现在您梦中的那首歌!我保证,它非常美!”
这位掌管整个世界梦境的高位存在,突兀的出现,并非来商量征服世界或是夺取魔力,竟然只是为了这种烦恼凡人的烦恼,为此,还下了如此懂行的毒咒!
高易羽揉了揉自己的小鼻子,明明眼前这家伙很坏,可就是有一种有趣的感觉,很难对他真的生气。
这也是他这个身份带来的权柄吗?有可能,在梦里想打架的时候,全身都会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犹如陷入泥沼……很可能就和这类似。
高易羽认真的思考之后,开口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你找到,不过我确实听过许多音乐,来吧,试试……但我要提醒你,我和掌管历史的三全音恶魔相当熟,我们还有更多你很难惹的家伙,单纯的交易我乐意,但再使坏就要敌对了!”
“噢噢……果然是德利多利……果然,你们乐队的音乐PV内容,果然就是回归历史去拍摄的……啊,真好。”这位梦中人看起来非常激动,“事情结束之后,请务必给我签名。”
“怎么不说正事?”
“抱歉抱歉——其实是这样,无论您多精通音乐,恐怕都没办法这样简单的帮上我。”
梦中人靠近了一步,坦诚的讲了起来。
“我有一位非常心爱的人类……她是一位藏在音乐行业背后的作曲人,经历了几十年的时光,为世界创作了很多好歌。现在,这位人类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她想为自己做一首曲子。”
“心爱的人类……?”掌管梦境的高位存在,和人类之间也会有这种故事吗?
梦中人接着说:“她希望这是一首终结其人生、定义其人生的谢幕曲。事实上大部分编曲都已经完成,唯独主旋律的部分,她怎么也写不好,甚至为此每一天都在郁闷。”
“人生最后的瓶颈期?”
“不不不,她在童年时,哼唱过一段美好的旋律,她还记得这件事,正是那段美好旋律带来的自信,令她发现自身天赋,踏足这个行业,才成为如今这样的杰出人物……但那时不会读乐谱的她,并没有记录下那旋律的样子。”
“……我懂了。”
高易羽感觉头疼,这位作曲人在生命最后时分,想写的曲子,所缺少的主旋律,看来死活是要填上童年的哼唱了……
但现在,那位老作曲人死活想不起来是什么内容,即便想了起来,也会陷入自我怀疑,究竟是不是对的?然后就死活写不出。
于是——
自称心爱着这位老作曲人的梦中人,便找到了和历史恶魔缔结契约的自己……就是这样吧?高易羽感觉已经把握的差不多了。唯独一点,高易羽不禁开口问。
“你并不确信我们能历史旅行,而是看了我们乐队发在YouTube上的PV,才将信将疑的找了过来?”
梦中人频频点头:“对的!没有到实地拍摄,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所以,我希望您能前往历史的彼端,看看她当时哼了什么!然后录下来带回来……可以吗?”
这倒是个有趣的提议。
可有一点,对高易羽来讲像是一根刺:“说得很好听,实际上你只是在威胁我。”
“您误会了。”
“没有误会吧,你悄悄操纵我的梦,强行让我陷入‘究竟这首歌是啥’的烦恼,然后宣称自己能解决这个问题……明明是你制造的问题,却当成报酬给我吗?”
番外·2
但这件事有点奇怪。
高易羽在停下话音的同时,又一次观察向对方。
梦中人——姑且如此称呼。正如名字一般,对方毫无疑问是一位特别的高位存在。
如今的高易羽可以算得上见多识广,和这些非人的、概念性的神魔之类的玩意儿,也算接触过一大把了,所以,可以判断出这家伙的来头……恐怕大得离谱。
就像是沿海小县城,老道的家庭主妇在早上五点去逛当地海鲜批发市场,然后发现泡沫箱里放着一只全须全尾的蓝鲸,还彬彬有礼的向你问好。
如果说世界上存在光芒与阴影之外的第三概念,那么便是眼前这位——象征着整个世界的梦所汇集而成的梦中人了。恐怕比起历史恶魔还要高一些?高易羽不禁如此认为。
“我并未威胁您,只是有求于您。”
梦中人的态度依然诚恳,它像是昨夜的噩梦并没有结束在夜晚,而是随清晨一起,融入在了刚刚苏醒的世界之中。
“确实,我干涉了您的梦,但是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因为我不太擅长在你们的现实里与人接触,因此需要一点契机。”
梦中人想了一会儿,接着说。
“我也只有踏足您的梦,才能像现在这样,在白天的现实世界里拜访您,向您提出这个小交易……您现在与我的交流,像是梦在现实里的延续。”
“既然如此,那我们在梦里聊不就行了?”
“在认识您之前,那样做就等于是入侵您的精神领域,历史恶魔可能会对我不满。所以我只是稍稍干涉了一下,缔造了一个契机——然后在现实里,更直白的出现。”
好吧——高易羽点点头。
梦中人到这里没有任何一点不耐烦,只是态度认真诚恳的讲着一词一句,看起来真的很像是有诚意想来聊什么的。不过,这都是高易羽不想管的麻烦事,处理方法就只有一个。
她碰了碰口袋里的金币,寄居其中、与自己签订了契约的历史恶魔,想必会出来应付这些麻烦事——不过,一秒过后,并没有任何动静。高易羽又抓了一下金币,在心里喊了“德利多利”的名字,试图呼唤这家伙。
但依然不奏效。
这有点奇怪,自从她们的乐队走上正轨之后,魔力相对充盈的德利多利基本不会有这种睡过头的情况,倒不如说有事没事都会自己冒出来……
这时,梦中人不带恶意的、轻轻的笑了笑。
“历史恶魔并没有在你的梦中吧——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们能在这里相遇,是因为这是昨夜梦的延续,我们本质上是在非现实之中的。”
“……哦,昨晚我没梦见德利多利,所以她掺和不了咱俩的生意?”
“现在是这样。”梦中人又一次轻笑,“所以,您得由自己来告诉我答案,是否愿意接受这个请求?”
看来得自己动动脑子了……这可有点麻烦。不太想动脑子的高易羽,将金币轻轻放回口袋,细想起整件事。
如果照梦中人所言,自己所要做的,只是去历史的某个角落,录下一段将来会成为大音乐人的孩子,在童年时的轻轻哼唱,那倒不麻烦。只是需要拜托德利多利,让她开启历史旅程。
因此……
“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德利多利才是能带我进行历史旅行的人,本质上这是你向她进行委托,你还得额外准备两份报酬。”
高易羽很有恶魔契约者的自觉,不管事情具体如何,总之先多要好处。
“一份是给德利多利的大头,另一份则是我的介绍费,你看怎么样。”
高易羽叹了口气,摊开手,忆苦思甜起来。
“想当年,我一个落魄的穷小子被历史恶魔绑架,变成了穷小姑娘,然后经历了好多我现在都忘了的磨难,才勉勉强强变成现在这样。但每次历史旅行都要耗费很多魔力,而且还有很多干涉历史的行为和风险,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行的。”
梦中人乐呵呵的笑着:“嗯,那今晚,你们时间的凌晨一点,我向您和历史恶魔发出邀请,来我经营的小店详聊吧。”
“好。”高易羽松了一口气,“我猜是要我睡着,在梦里过去是吧?”
“是的——我的使徒之一会去接引您,因此,您只需要在那时入睡即可。”
等高易羽点完头,梦中人露出意外美好的微笑,似乎他也卸下了某种重担,变得随和起来。他望着高易羽手中的电吉他,还有脚边的器材们,足足凝视了五秒。
高易羽困惑起来,明明都聊完了,这位掌管梦境的怪物还赖着不走,是不是想听自己弹首曲子啥的?也不是不行吧,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写故事的初中生,羞涩于将作品示人。
不过,梦中人只是如此提问:“作为一名在现实之中,真正有所成就的音乐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语气柔和而遥远,像是能被夏风吹散,然后落入土壤中长出嫩芽。
高易羽微微一愣,这个问题有什么深意吗?是某种恶魔的圈套,或是交易漏洞的试探?还是在考验人心……或是检测灵魂?高易羽搞不明白。
但却很好回答。
“我来这里练琴,就是要成为你口中的那种人。”
良久的沉默过后,梦中人静静点完头,如风一般结束了延续至今的白日梦。
……
不太专心的练了一小时琴之后,高易羽将器材们放回录音室。
最近这里建设的越来越好,没什么风吹日晒,也不会有蚊虫落叶,甚至还通自来水,最近还有搞个热水器的计划——幸好,现在用不上。
时间靠近夏日正午,汗水和暑气浸透高易羽的衣裳和长发,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脸颊一定红彤彤的。也幸好这里没镜子可以照,要不然,自己多半就会沉迷于自己的脸蛋了……唉。
来到院子,她将透明水管接上水龙头,用脚上的凉鞋拨开落叶,以及藏在其中来喝水的小动物们,轻轻旋动把手。
起初,储存在水管里,被太阳烤得温暖的水轻轻流出,顺着她的头顶往下流淌,然后是凉爽的水接着涌出。
一阵夏风从西而来,卷起她发梢的水珠,有些进了眼睛,她赶忙像是长毛的动物一样,甩起身子让水珠四溅。但只要抹起长发,面向高悬的太阳,它们很快又都会回归天穹、汇入云层。
全身湿漉漉的,但很爽快。这里也没别人,无所谓。
“唉,不检点。”熟悉的声音从旁传来,不知何时,德利多利坐在树下,朝高易羽看来,“女生不能这样冲凉的,不然都被人看光了。”
“你不来不就行了……”高易羽哼了哼。
“不说这个,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德利多利那被雾气包裹的身体,像是被阳光镶边,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复杂,“我感觉到你呼唤过我,总不能是喊我来看你这落水狗的模样吧。”
“这不是又回到这个话题了吗?你就不能形容我为夏日、湿透、美少女之类的吗?”
“哎,虽然是事实,但熟人之间很难为情这么说。”
高易羽也挺怕尴尬的,再加上冲凉过头,好像有点想打喷嚏,干脆就关了水龙头,朝德利多利走去:“我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家伙,它好像掌管着梦啥的,它昨天干涉了我的梦。”
“……什、什么?”德利多利明显的震惊了,甚至有种被年糕噎住喉咙的感觉,“……你没开玩笑吗?不对……你不应该知道这位的……奇怪……难道是真的来了?”
“没有。”高易羽站在阳光下,想要描述一遍梦中人的特征——但她卡壳了。
仔细想来,梦中人是什么样子的?那家伙的外表应该是……是什么样的?本该毫无疑问存在的记忆,一点点消退,所有细节都经不起推敲,只是迅速的支离破碎。
最后,只留下一份印象:“它……很暧昧不清,像是一个遥远的、隔了太久的白日梦。”
“那就是了。”德利多利语气凝重。
“它是掌管梦的恶魔吗?”高易羽问。
“并不,它就是‘梦’本身。它比我们要高位许多,是一种难以被理解和形容的存在,甚至有说法,说它是另一个世界的全部,很遗憾我对它了解不多,因为它不属于我所知、所管的历史。”
听起来好像是打不赢的存在……高易羽随后将自己和梦中人的种种叙述了一遍。
听到梦中人不是来打架的,德利多利松了一口气。
听到梦中人在为某个人类而委托她们进行历史旅行,德利多利很是困惑。
听到最后,梦中人诚邀她俩凌晨一点去梦里谈生意,德利多利看起来就像是以前的年代里,被发配澳大利亚或是海南岛的那种罪人。
讲完,仿佛赛后总结一般,高易羽有个问题:“所以,为什么你们这些恶魔之类的玩意儿,各个都跟音乐有缘呢?”
“和音乐没缘分的,也不会找到你了吧。”
德利多利本想说什么,但冗长的沉默则占据了聊天,过了很久才平静的作完答,接着说道。
“比起这个,咱们还是想想,晚上怎么向那个怪物献媚吧,否则它会将我们永久的流放在层层叠叠、迷幻且荒唐的噩梦中,将灵魂与精神永久的融化成梦魇本身……说起来,你跟它聊天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吧?”
“没有,只是说您这高贵的历史恶魔很难请动,胃口又大,要替人办事,得先要一份大报酬才行。”
当然,高易羽绝口不提自己的介绍费,就是太阳没那么暖和了,感觉身上湿漉漉的,很冷。
番外·3
谈完梦中人的事,德利多利没兴趣看高易羽爬格子,说着什么要备战凌晨,便从属于她们的废旧工厂烟消云散了。
独自一人站在夏风之中的高易羽,也开始稍微有点担忧晚上的事。
如果按德利多利的说法,这位突然出现的梦境化身,恐怕正如自己感觉的那样,是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高位存在。这也理所当然的意味着,会有麻烦事情发生,这段历史旅行恐怕没那么容易。
当然——也没哪次容易过。
但比起过程本身,高易羽更在意另一点,那就是梦中人口中所述的,它深爱着的人类。
根据描述,这位人类是音乐界的大人物,从小因为展露了强烈的才能,走上这一行,然后在其中耕耘了恐怕很漫长的时光。哪怕是到如今,步入这垂死的年纪,也还想着出一张诠释人生的专辑来做纪念。
整个音乐行业,能到这个级别的基本没几个,结合这些信息,高易羽觉得,自己这般的音乐爱好者,应该可以判断出对方是谁。
她抖掉长发上尚未蒸发的水珠,从树下离开,一边思索着、一边迈开脚步。
如果正好是自己非常喜欢的音乐人,那进行这趟历史旅行的动力也会十足,要知道,这可是相当于参与了对方人生最后一张专辑的制作,这意义颇为重大。
当然,如果对方的音乐自己不喜欢,那也不会影响到高易羽的热情,作为熟练到家的历史旅行者,她可是相当敬业的。
至于现在……和梦中人约定的时间是凌晨一点,时间刚刚中午,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到了现在,这座曾是废旧工厂,如今既拥有管风琴教堂、又拥有一个准专业录音室、还有大片花园菜地的无人区域,已经随着一次又一次的使用,遵循熵增原则变得繁杂了起来,换言之,甚至有做饭的东西了。
她从一楼的储物间掏出了太阳炉——这名字是那位古希腊女神达芙涅起的,但很贴切,就是几块反光板拼成的,跟放大镜烧纸一个原理的玩意儿。
这东西的长相很像是十五年前,用来接收奇怪电视台用的卫星锅,但它没那个用途,也只能在阳光明媚的日子,为乐队成员提供一顿粗糙的午饭——这也足够了。
架好太阳炉,找出了那口正好可以卡进去的锅,高易羽又去月桂树旁的小田地,用钥匙割了一撮不知谁种下、又或是自己长出来的葱花,当然还薅了几片月桂叶。
虽然树上有鸟窝,但很遗憾没有鸟妈妈粗心忘掉,可以用来捡走吃的蛋。
接着,是储备在这的方便面、午餐肉。高易羽本可以去住在附近的咖啡女同学家里蹭饭,然而遗憾的是对方要上学,可高易羽习惯性的翘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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