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鸦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啥,但还有一小时破晓时分就要到来。”德利多利从被捏紧的金币里发出调侃,“沿着大路走走,再捡几枚钱币吧。顺便,你知道吟游诗人在这个时代,普遍使用什么乐器吗?”
鲁特琴?高易羽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但她立刻摇头纠正了自己,因为和大量文艺影视作品描述的不同,这会儿欧洲世俗音乐的吟游诗人,其实并不怎么用鲁特琴……那玩意儿更偏宗教和宫廷乐器。
比维拉琴?也不是……这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离现在也隔着不短的距离。
稍稍捋了一番后,高易羽想到了一个东西。如今世俗里贫穷的闲杂人等,使用更多的,应该就是那位更加细瘦可爱的美人。
“四……不,五弦组的……巴洛克吉他?”
“嘿,遇到了你真是幸运。”钟爱音乐的恶魔发出了笑声,连绵、欣快。带着这样的腔调,它再次下达命运的启示,“走,咱们去搞一把。”
……
ps
(其实这个巴洛克时期,年份已经离中世纪很远啦,中间还隔着一个文艺复兴时代,所以不是常见的中世纪背景,不过就那么代入也没啥关系。)
004·森林之中
沿着马车碾出的路,高易羽走了约半个小时。
月光淡了许多,即将为黎明让步。
而高易羽的这具新身体正如其外表一样,实在是娇嫩过头了,体力不大顶用。
虽说她一路凭借着身为男人的意志——以及能捡钱的诱惑在苦苦支撑,但到现在也终于是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喘着气开始休息了。
但她抹了抹额头的汗,笑容爽朗——谁让收获颇丰呢。
宽松的连帽衫,已经被她脱下来打了个结当成行囊使用。
除了最早的那枚杜卡特金币,她沿路还捡到了各种各样的钱币,总计二十来枚。其中有几枚成色不一的银币,以及一大把看起来发黑、个头又小的铜币。
这里是人来人往,进出埃森纳赫小城的马车路,在那些不起眼的地方掉着的钱币,现在基本都被她捡走了。虽然她还不清楚这些钱币的价值如何,但起码能买点面包吧?
相对的,另一堆收获的价值,倒是很好衡量。
“好吃!”
那是她沿途从森林里采摘的各种小果子,大多数都是曾在网上、现实里见识过的类型,可以确定没毒。作为土生土长的西南边陲人士,她在野外的经验倒不浅。
那些浆果染着晨露,一粒接一粒的进了她的嘴中,小小的犒劳着即将启程的吟游诗人。
如果不去想别的事儿,这就只是普普通通的野外旅行。但,这终究还是十七世纪的欧洲上,那个苟延残喘的神圣罗马帝国里……那堆外表复杂的钱币始终在提醒她这一点。
“吃饱了吗?”德利多利催了一句。
“没呢。”嚼了最后一枚浆果,她摇摇头。
但没吃饱也不影响接下来的旅行。
撑着发酸又过于细瘦的腿,站起来的她拍掉泥巴,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首先,是回埃森纳赫小城吗?乐器肯定只有城里才能买到,但自己现在的行头很可能引发问题,导致门卫都过不去……
那么在马车道上一站,见到往来的马车就竖起大拇指,看看能不能被好心的商人搭一程?不,那自己多半就被人家进货了……
思来想去,高易羽觉得这种情况下,果然还是应该来点俗套桥段。
森林深处,出现个落单的少女在某处高呼救命,然后自己拿着木棍奔跑而去,赶走了围过来的野兽。接着,发现被救的少女是这儿的漂亮公主,因为国王要拿她去联姻而逃了出来。
公主带着一小包金币和换洗的衣服,用金币要求自己保护她,然后换上她的换洗衣物,带着她当吟游诗人的助手,就这样开始平凡的旅行,一路靠演奏赚取路费,并逃避国王的追捕……
高易羽打了个响指,这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浪漫!
“——嗷呜!!”
突然,森林深处传来了野兽嘹亮的叫声。
高易羽的心脏加速,眼前一亮,喃喃着:“来了吗。”
看来是操纵命运的恶魔·德利多利也觉得这个命运有趣,所以为自己如此谱写了。她下意识抓住身边的木棍,侧耳倾听,试图分辨野兽嗥叫是从哪里来的。
嗯?
“……嗷呜!”
“…嗷呜——”
“嗷!!!”
妈的,这玩意儿是在靠近?!不等耳朵分辨出位置,高易羽已经跟人家瞪上了。
那是一头……狼?
狼的皮毛柔顺,瘦但骨架很大,压低着身子,爪子轻陷泥土,双眼谨慎且锐利的盯着高易羽。不光如此,它旁边还带着只亚成年的小狼,已亮出了牙。
显然,并没有什么受苦受难的公主。而高易羽发现,恶魔并没有帮她治好疲惫的身体,或是赋予什么奇妙的力量,她依然是那个刚走了半小时泥巴路,累得气喘吁吁的柔弱少女。
该死,自己的角色竟然是被野兽欺负的那个?!
高易羽心脏跳得很快,因为野兽的臭味顺着风飘了过来,强烈的危机感是如此现实。天色亮得如此迅速,野狼嘴角垂下的口水,甚至也清晰了起来。
她握紧木棍,想都不想:“德利多利!”
但大恶魔出来干点啥之前,这对峙持续到了正好三秒的时候——
高易羽听见了更多的声音,很闷,而且速度极快!像是什么重型野兽穿梭森林,践踏落叶、泥土时传来的!毫无疑问是朝着这边来的,该死,难道是野猪!?
“——别跑啊!”
但这兽吼……好像有点能听懂?
那两头狼也“呜”了小小一声,各自缩了缩脑袋。很快,一只威胁、一只请求,两双不同的目光缠着高易羽。兴许是危机感带来的敏锐,高易羽好像能理解这俩家伙的意思。
“女士,能不能让个路?”它们肯定是这么说的。
但那疑似野猪的家伙已经抵达。
“逮到了!”
确实是矮个的重型野兽……她有着圆润结实的胳膊,显短但敏捷的双腿,兴奋的声音从她有点干裂的嘴唇里飞出,响彻整片森林。
二十岁不到、长相有些磕碜的农家闺女,这种野兽——兴许比野猪恐怖。
她明显是追着这两条狼来的,脸上流淌着健康的汗水,揣有一袋石头,手里摇晃着投石索。好吧,之前的狼吼,肯定是因为挨打了才发出来……
“咦?这是个啥?人……人?!”
野猪……不,这位朴素的女士十分惊讶,因为在这片狩猎场里,多了个奇怪的人!以至于投石索丢出的石头也打歪了。
两头狼吓了一跳,呜咽一声后也顾不得那么多,飞速窜入森林,压根没对高易羽动手就那么逃命去了。朴素女士焦急的跺了一脚,但目光却被高易羽吸引,忘了猎物的事儿,老老实实停在原地。
“……你……你是什么人呀?”她问。
“路过的……吟游诗人……来自东方的。”
高易羽能完美听懂对方的话,自然的犹如母语。可说出口,却语速缓慢、生疏。好在很是准确,这也就够了。
“吟游诗人?来埃森纳赫的?从……东方?东方是哪啊?”
对方兴趣极高,立刻想凑过来,但又担心自己失礼或是被误解成敌意,所以只是站在靠近的位置,不礼貌的上下打量。
高易羽的衣着是如此奇妙!
过度宽松的白色T恤、肥硕又扁的迷之裤腿、没有鞋子却穿着卷在一起的袜子,这些到底是什么面料?总之,这些衣服看起来就非常不便,只有大人物才会穿来彰显地位——毕竟他们有一打一打的仆人。
她本人又如此年幼,在她看来也就十四岁左右?但黑发黑瞳,惊人的漂亮,会是古罗马时代某个古老家族的千金小姐吗?或是古老王室的公主?虽然胸部营养堆积的不多……但……贵族可能都这样?
虽然不知道东方是哪,但朴素女士很清楚自己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人,也听父辈讲过辉煌历史的片段,凭借短浅的见识,她瞎拼乱凑出了不少想法,立刻对高易羽尊敬了起来。
“你,您……需要什么帮助吗?我是附近木头晒制师的小女儿,埃森纳赫人。我们世世代代诚实做生意,从不拖欠税金……我家的都是老实人。”
对这些紧张的话语,高易羽将信将疑,但一种“这人好像不错”的直觉冒了出来。
本就对前程一筹莫展,现在也许该赌一把?
思来想去,她从连帽衫里掏出一枚看起来最脏、最小的银币:“我需要一点面包。”
“面包……”
嘀咕着这个词,朴素女士死死盯住银币,像是入了梦。
那不用看书写字、从小狩猎而得来的锐利目光,仿佛要灼穿银币。
她靠近了几步,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三面额的克罗伊茨银币!这绝对……这绝对是我家弄丢的那枚!上帝啊,您是来还给我们的吗?!”她惊喜的声音,吓飞了森林里许多无辜鸟儿。
说起来确实是附近捡的……高易羽心里翻江倒海,但只是微微笑着,一言不发。
多么善解人意的误会啊……
忽然间,朝阳从她背后升起,阳光穿过长发,闪耀着物归原主的银币,并为好心的她染上一层霞光。
于是高易羽就有面包了。
005·和十字架一起
将要抵达目的地时,正好是黎明最闪耀的那一刻。
笼罩大地的夜晚被光芒切断,即便合上眼也能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
“那个,尊贵的女士,跨过前面的溪流……再前面一点,就到我的家了。”
“好。”
高易羽轻声回应了乔安娜,微微眯起眼,因为小溪映了太阳,有些耀眼。
而这位曾被高易羽认为是野猪,或某种重型动物的农人之女,实际上叫做乔安娜·尼克劳斯。路上两人聊了几句,乔安娜倒是个热心肠的普通姑娘,虽然没继承父亲的事业,却很擅长打猎。
而这片森林的区域,则是他们尼克劳斯家族租用来的林场。
砍伐下合适的木头,然后晒或熏到干燥,再卖给各种各样的生产者,用来做合适的东西,这正是他们家族世世代代的老本行。
听到这儿时,高易羽本能的问道:“有用来做乐器的吗?”
“当然!这里可是魏玛!”乔安娜则挺高胸脯,为此自豪,“城里教堂的管风琴也好,圣乐演奏队用的那些奇怪乐器也好,很多都用了我家晒出来的木头……至少父亲是这么说的。”
“管风琴啊……”
“请您注意脚下。”
一大步跨过溪流后,乔安娜紧张兮兮的回头,想要帮高易羽通过,以为这半米宽、十厘米高的小溪,会让尊贵的贵族小姐难堪。
不过高易羽却格外轻快的一跃而过,足尖落地,这让乔安娜吃了一惊,没想到贵族小姐也是人类啊……
但一秒后,乔安娜安心的抬起目光,正想说些什么时,却看见少女的黑发飞扬,白皙肌肤映着溪流摇曳的粼光,不由得入了迷。
贵族小姐果然不是人类……乔安娜哀叹完,才垂头丧气继续带路。
“您之前提到,您现在使用的是吟游诗人的身份……虽不知道您有什么苦衷要这样,就连仆人也没带,但我向上帝发誓,不会将这消息透露出去的。”
“呃……虽然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谢谢了。”
不远处,一间木头歪歪曲曲堆放,糊了淡灰色的泥墙——但看起来意外坚固的小屋,就这么出现在她俩面前,明显的生活气息从中漫出。
但周边的植被有些可怜,因为大段大段的湿木头占用了大部分土地,整整齐齐列着,正享受太阳。
“嗯?爸爸!”
“……哦?”
还有本来在巡视木头,却因女儿的呼唤而昂首的农人。
他是个朴素的中年男人,藏白的胡子稀稀拉拉,肌肉坚实、个头低矮。
但洋溢着笑容,正拿出一根黏土烧的破烂烟斗,享受他的早晨。
青灰色的烟打着旋儿,从他的嘴和烟斗里飘出,向着天空摇去,转瞬便消失不见。
舒坦了一口后,男人问:“那是谁,客人吗?还是你的猎物?”然后合起嘴皮,将歪扭且肮脏的牙藏起,倒是眯着眼,试图看清跟在女儿旁边的客人。
“这是一位非常重要的客人!她带回了我们上月遗失的银币!”
“……什么?!”
这倒是个大消息,也立刻为高易羽洗刷了一切麻烦,当那枚银币落回男人手里时,他看高易羽的眼神仿佛是在参加教堂的弥撒,面见十字架上的那位G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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