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鸦
高易羽瞅着他,眨了眨眼,顿时,柴可夫斯基意识到了不对劲,赶忙的咳嗽,也不知脸上是羞愧还是冻出来的红:“您除外,美丽的吟游诗人!感谢您捞起我,我想好了,我不值得因她而死,我要离婚!”
“别啊,再想想……”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嘛?高易羽随口劝着,但忽然想到一件历史故事。
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他……柴可夫斯基先生……是个……
“好了,歌颂美丽之物的吟游诗人女士,我肮脏羞耻的家务事不应继续侮辱您的耳朵,请您忘了,并在明天或任何您方便的时候,来音乐学院找我,我会赔偿乐器、也会将衣服洗好还给您的。”
将宽大骨架上的瘦肉,努力蜷进大红花棉袄里,柴可夫斯基打着喷嚏,迈开结冰冻硬了的裤子,一步又一步、艰难的走掉了。
他的背影很独特,犹如沙俄给高易羽的第一印象那般独特。
当他走后——
“嗯?”历史的幽灵,约安妮丝小姐眺望着他的背影,开口了,“他是……”
“嗯?你也认识他吗?”
“不,他是个男高音耶,音域很高……是受过锻炼的男高音,我甚至怀疑是阉伶……”
这些知识在二十一世纪基本失效,但刚刚来到十九世纪末,这一切又回到了约安妮丝熟悉的感觉里。
“不不不,那没有……他和你一样,是个伟大的音乐家……刚来就碰见他,多半是德利多利安排的。”高易羽拿出金币,本想和其中的恶魔聊几句……但这玩意儿很冰,高易羽立马又放回口袋。
“嘿嘿,竟然夸我伟大……”
“总之,刚刚那个抱怨婚姻还想自杀的俄国佬——”
正当高易羽想和约安妮丝聊聊柴可夫斯基时,有东西靠近她们了。
是马车——包了铁皮的轮子,在不平整的路上碾过石子,迸发出一种均匀但刺耳的声音。马匹吐出白气,马蹄铁踏出富有韵律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了高易羽身前。
精致的马车敞开门,从中传出一个声音——
“是行游历史的吟游诗人一行吧?”
“你是?”
“请上车。”
车门里的机械结构运转,随着齿轮的咔嚓声响,几阶脚踏台落在高易羽面前。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她本以为又是开局丢森林,吃喝全靠运气的那种情况,结果在这个时代有内应了?也好。将行囊、浸水结冰了的巴洛克吉他放上去后,她才乘上马车——
但里面却空无一人,甚至,驾驶座也同样如此。
“……什么情况?”
“我与休止符女士共鸣,为她服务,特意来接你们。”原来是马车在说话。
但高易羽并不惊奇,反而觉得“原来如此”。确实,拥有魔力的她都能跟各种各样的玩意儿共鸣,赋予它们鲜活奇幻的独立性,身为休止符化身的魔鬼,有些这样的工具倒也不奇怪。
“休止符女士在这个时代呀?”约安妮丝问。
“是的,她正在努力打探桂冠与竖琴,同时发展了一些在这个时代的帮手,接下来我们就要去其中一人的住宅,作为落脚点——休止符女士也在那儿等待。”
交代完情况,也顺利接到人,马车便沉默了下来。
它只是默默向前,冷清的街道没什么行人,多半也发现不了这诡异的情形。马车颠簸,高易羽觉得十分开心,起码,这次不用先从捡钱开始了。
马车里有取暖的设备,十分原始,炭炉。比起笨手笨脚的高易羽,约安妮丝轻易便将它使用了起来,然后露出笑容,那是古代生活经验难得的一次胜利。
“谢谢,暖和起来了。”
“那作为报酬,给我讲点什么,你知道的吧?”
高易羽当然知道——因此,她拿出了智能手机,和这个时代不符的禁忌之物。没有网络,但离线了不少东西,高易羽打开古典乐的库存,很容易便找到了该讲述的东西。
“你听听看吧。”
提琴拨奏作为开头,随之而来的清脆如铃的钢片琴,轻柔又神秘的推进氛围……短短两分钟的舞曲,却精致、优美、氛围非凡,丰富却简单的层次互相编织,将一首令人惊叹的音乐展示了出来。
约安妮丝一脸莫名,甚至立马扭过头去看街道,想看看柴可夫斯基走远了没有。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刚那个人……是个抱怨婚姻的秃顶、大胡子俄国佬吧?!
“这……这……这是刚刚那个人写的?!”
“对……”
“这……是……”
高易羽颇为尴尬的说出了曲名:“《糖果仙子之舞》。”这充满少女浪漫情怀、夜间美好幻想的音乐,确实就是刚刚那个秃顶、大胡子的男高音俄国佬写的……
顿时,约安妮丝难以置信的要求高易羽继续放其他音乐:“我相信……这、这只是一首特例……柴可夫斯基看起来像是能写出恢弘奏鸣曲……或者是厌世交响乐的男人,而不是……这……这种精致美妙的小女孩音乐……”
“那没有,他写了好多童话和芭蕾舞配乐呢……《胡桃夹子》、《天鹅湖》、《睡美人》、《罗密欧与朱丽叶》什么的……这可是俄罗斯音乐之魂哦。”
高易羽又找了几首类似的、精妙可爱的童话配乐。
听着,约安妮丝用了足足一分钟,来展示自己丰富的表情变化……最后,她有点沮丧的低着头:“我……我都写不出来这种……好羡慕啊,我跟他换吧……”
“他非常擅长这种精妙绝伦的旋律、乐器编排,用音乐对气氛的烘托实在是太过厉害,因此在后世的影视作品配乐,其实都继承了很大部分柴可夫斯基的这种配乐写法,只是知道的人不多而已。”
“我再听听……”
“他是现代配乐风格、技法的重要根源,学院派必定绕不开的大音乐家。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对现代文化的影响比您大不少呢……”
约安妮丝听着《天鹅湖》那些精致的钢琴,深受震撼:“那毕竟……毕竟我写的都是宗教题材……大家不爱听……可恶啊,他心里装着少女灵魂吧?”
“不确定,但我们知道,柴可夫斯基很喜欢男人。”
“喔?同性恋?上帝,请原谅,这就是能写出这么精致少女音乐的奥秘吗?那我……”
“那你?”
顿时,马车内温暖的空气,变得有些诡异。
……
沿着莫斯科河,马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
这个时代的莫斯科贫富交织,有不少气派的建筑,也有修得很好的路,还有即便是夜晚也萦绕热闹的区域。但大多数,则是在夯实黄土大路上,与严寒抗争的普通人家。
马车停靠的地方,则是莫斯科的城郊——像是庄园般的地方。周围有明显被园丁打理过的植物,也满是德意志式的花园建筑,让约安妮丝惊讶不已。
“这里是?”高易羽问。
马车没有作答,说话的,是马车里不知何时出现的另一位访客。
不,确切来讲,高易羽一行是访客,而她则是接待者——犹如在空气里切出人类形状,但身为好身材的女性魔鬼·休止符。
“很荣幸能再次与您相见,伟大的约安妮丝。还有我的老朋友,德利多利……我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喔,还有吟游诗人……你也来了,你穿得像个胖姑娘。”
“你好,休止符。”约安妮丝问,“这里是?”
“这里是一位富有的隐世者所拥有的庄园,我在这个时代从她那儿打探消息。作为回报,我给她一些神秘学的知识,她也同意让我们用来当落脚点。”
沙盒的富有隐世者?高易羽对这些历史不太熟,并不知道是谁,不过这地方看起来能住得很舒适……
就怕住久了之后,约安妮丝会不会赖在这,不愿回二十一世纪,回到杂物间和自然蔬菜录音室……正当高易羽琢磨着这些,休止符女士意外的对她开口了。
“所以,请吟游诗人配合我。”
“配合你?”
“我维持着很高位的格调,那位隐世者很尊敬我。德利多利和约安妮丝必然也能维持这种格调……但你……”
经这么一解释,高易羽很快明白:“懂了,帮你在富婆面前装逼。”这很容易,她可是拥有魔力的未来人,这难不倒她。
问题在于——
“不过,我们这次,是不是已经干涉过很多历史了?”
这是高易羽十分在意的地方,因为上次铝条引起的麻烦,她甚至使得历史因自己而修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一来就碰见柴可夫斯基还把人家救了起来……
等等,再结合之前约安妮丝的说法,莫非……真正的历史中,柴可夫斯基实际上死在了这次投河自杀里!
而后来,有神秘的天才少女假借他的名义,继续撰写作品?所以才有了那么多美妙的旋律,和精致甜美的结构?高易羽深深感到可怕……
但关于这些,历史恶魔如此回答的:“不帮忙人家也能自己游上岸啊,至于作品,就不准基佬心思细腻咯?”
……
056·奇怪的声音
庄园静悄悄,凛寒之中没有虫子,却有花朵。马车停在其中,却久久没有打开门。
在和这个时代的线人沟通之前,三全音、休止符,还有些话要和时代的旅行者聊聊。
“这次,我们不用太介意对历史的干涉问题。”德利多利接过上个话题,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道,“反正就算我说了,你也管不住自己,总会想做点什么事情吧……我知道的,我知道。”
“咳,上次铝条是意外嘛……”高易羽有点难为情。
“然而,这次并不是放纵你,并不是这样。”接过德利多利的话茬,休止符从旁开口,“你们刚来不知道,但流行乐已经把历史搅浑了……她为了夺得桂冠与竖琴,从古希腊神话一路修改到了现在……”
高易羽听懂了:“哦!所以搞完之后终究是要修复历史的,所以我们瞎搞也没事,到时候一切修?”
“差不多吧……但也不要让历史太过于偏离原样,如果可以的话,在这个时代多传播三全音,魔力的获取效率,比在未来高很多。”
“也好。”
聊完这些,马车敞开了大门,一如上次那般,齿轮发出奇怪的吱吱作响,将方便客人的脚踏台放在了泥土上。可休止符女士,叫住了正准备动身的高易羽。
“吟游诗人,希望你们能早点办完事,这样我就能回一趟历史的最前沿了。”
“嗯?你不能随时回去吗?”
“德利多利让我在历史之中寻找蛛丝马迹,十分遗憾的不能常回去,但德利多利告诉我,约安妮丝与你已经撰写了新时代的序曲……我很想听,然而仍被困在历史中。所以,希望你们早点解决问题。”
“我虽然不敢保证能不能快点解决问题——”高易羽将行李抗在肩上,让约安妮丝先下了马车,这才接着说,“但我们也想早点回去创作第二曲,能多一位你这样的听众,对我们来讲也很开心。”
在约安妮丝可劲的招手催促下,高易羽也下了马车,离开炭炉带来的温室,如庭院的花草般挨饿受冻。就这样,三个呼吸不会吐白气的非人,带着一位满脸通红嘴唇干裂的少女,向灯火通明的豪宅走去。
走到途中,高易羽便看见了奇怪的东西。
对称结构的三层豪宅,正中间盖了条烟囱——这倒没什么,可超现实的是,那烟囱正往外送着颜色诡异的烟,而且……不知何故,高易羽觉得,那些烟雾中掺杂着魔力?
也是,这里的主人是在这个时代的线人,是和神秘有关的某位有钱夫人,和德利多利与休止符扯上关系,总是会接触到这些。
待会儿要谨慎些——提醒着自己,高易羽来到了豪宅门口。
衣着厚重的漂亮女性,看起来是侍从,已在门口等待。
见到高易羽,她们露出惊讶、畏惧,以及尊敬皆有的表情,然后邀请她入了内。
考究的电灯在整间屋子里闪耀,红毯与奢华成了屋内装修的主题。关上门将冬风挡在外面之后,温暖立刻让高易羽想要脱掉衣服,看来是不计成本的维持着供暖,连这么大的屋子、这么多层都能这么暖和……
侍从不多,可每一个都十分专业得体。
毫无疑问,她们不会让名字被留在历史里,但她们本身就是历史的微小部分,如今,高易羽正被历史的一角指引,去与也许被写入历史、被后人知晓的人物会面。
位于三楼——天台花园。
手艺精妙的玻璃,修出了封闭但透明的穹顶,这人造温室被丰富的花草占满。它们散发着奇异的浓香,长得也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兴许,这些气氛是来自其主人。
一位清冷的,高傲的,满身珠宝首饰却穿着宗教礼服的中年女性。
她在植物的环抱下,更是在玻璃之外的星辰下,进行着某种看起来神秘的举动。
在她手里,有一支精美的水晶杯,旁边则是贴着歪歪扭扭标签的瓶子,上面的俄语高易羽完全能看懂,写有“白桦树汁”这个词。
中年女性将白桦树汁倒入水晶杯,以右手举向天空,让杯中的液体轻轻转动。星光、月光和液体一起,在杯中流淌。她的左手并未闲置,握着胸前图案诡异的镂空十字架,同时念念有词。
当然,这就是高易羽听不懂的玩意儿了。最后念诵完毕,这位中年的夫人张开嘴,饮下了那杯看起来做过法的白桦树汁……然后一脸的幸福。
高易羽十分尴尬,途中已经无数次用眼神暗示,试图让休止符或是藏在金币里的德利多利来打个圆场什么的……
可惜只有约安妮丝,在做法途中跑去,用小拇指悄悄蘸了点白桦树汁送进嘴里,然后一脸的微妙。这让高易羽还多了个“啥味道啊?”的疑惑,但又不好意思问……
幸好——
“梅克夫人,预言之人已抵达。”送她来的侍从,用清冷的语气汇报了。
被称之为梅克夫人的女性放下水晶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余韵,用热切的眼神看向了高易羽:“如魔鬼所言……满月的冬季,莫斯科河出现浮冰……美貌犹如蓝宝石的黑发少女,便会拜访我……向我展示神秘所在!”
这……高易羽切身体会到了这玩意儿是怎么骗人的,说是预言,难道不是提前串通好吗?
可正如之前休止符所叮嘱的那样,她也只能配合,因为这位梅克夫人显然身价不菲,能帮上很多忙……
总之——
“神秘?不,现实已在你面前。”高易羽如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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