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鸦
他得了严重的天花,而被送来诊所接受治疗。至于治疗方法,就是伸出一条腿,让医生切上一刀。下面还有个小盆,装着放出来的血。
而德利多利将自己的手,伸了盆中,做起了最古老的力量获取,从纯洁孩童的血液里获得战斗力。
而作为享受献血的代价,德利多利扭曲了一笔历史,将他的命运从死于失血和天花,改为能平凡的、不对历史产生任何影响的活下去。
休止符正好追了过来,依然占着上风,一小盆血终究无法动摇结果。
她故意稚气的声音反而更为调侃:“你不也为了对付我,从历史的最前沿,带着帮手来了这个时代?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找到那种家伙的,但我的队友可是约安妮丝——你做好消亡的准备了吗?德利多利。”
与此同时——
在诊所外,墙壁和街角的间隙,恶魔与魔鬼的帮手正藏在这儿。
嗯,在这里就能不被战斗波及,安心的聊天了。
虽然这条小岔路对肥胖的人来讲会有点窄,但对于少女的体型来讲倒也充裕,她们能自由拨动琴弦,并不觉得压抑。比起这,更令高易羽觉得窒息的地方在于——约安妮丝靠得好近……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能聊聊你所在的未来是怎样的吗?人们依然喜欢音乐吗?女孩子有办法学习音乐、也有演奏的机会了吗?歌剧还在用意大利语吗?你们去教堂听音乐要交多少钱呢?”
“……等等,问题太多了。”
高易羽想退后几步躲开,因为来自少女唇齿之间的,并不只是一连串的问题。
还有随之而来、仿佛染上浓烈好奇的温热呼吸。
以及每次提问之后,她那摇动的微卷金发。
约安妮丝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失礼的热情,像是意识到被人触碰的含羞草:“那……那先从第一个问题,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姓高,叫做易羽,来自东方的古老大国,和你们欧洲相隔甚远。”
“产瓷器和茶叶的那个?!多么神秘而古老,难怪你这么漂亮……我们有许多传教士想穿越浩瀚土地,抵达你们的国度……那、那你的这个名字,有什么意思呢?”
虽然被夸赞漂亮是个令人尴尬的现实……
高易羽平复了一下情绪:“就是移调的意思。”
“哇……是、是我理解的那个移调吗?!”
“嗯,正如你在《音乐的奉献》里所写的卡农曲一样,移调,顺便我非常非常喜欢这个作品集。”
约安妮丝脸上浮现出怀念和苦楚。
“唉,当时去腓特烈二世的无忧宫,本以为就普通的喝茶、吃东西、聊天,跟贵族女孩子聊聊天……结果她强行要求我写点东西助兴,写得实在是好累,太折腾人了……又不给我咖啡喝,说什么会影响啤酒销量,实在是愚蠢!”
“但你不是把整个作品集,都送给了腓特烈大帝?”
“大帝?在未来她被这么称呼?哼,明明是她抢去的。”
听到本该严肃的历史,被当事人一通抱怨,高易羽也只能默默接受,但无论如何,那组音乐她确实很喜欢……也罢,喜欢吃鸡蛋,就不用去了解母鸡当时是怎么下蛋的了——虽然那只母鸡就在眼前……
约安妮丝又绕回了她的名字:“你一定出生在美好而充满音乐的家庭,拥有这么好的名字……象征着移调……”
“没,是我妈当时怀着我,闲着无聊瞎翻书,觉得这俩字挺好看,就给我用了。我怀疑我妈其实并不知道它们的意思……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像女孩子,其实给我带来过一点麻烦……”
“嗯?”
约安妮丝眨了眨眼,没错啊?令人羡慕的黑色长发,贵族小姐里也未曾见识过的精致五官,和婴儿一样没有瑕疵的皮肤……这……
“可你不就是女孩子吗?”她疑惑的问。
012·之前的规矩
是啊,现在的我是个挺好看的娘们。
对于这一事实,高易羽渐渐已经接受了,甚至觉得这也挺新奇的。因为在不久之前被德利多利扭曲成这样时,德利多利也表示过——这被扭曲为“女”的个人历史,并不是永远如此。
毕竟,这段历史旅程是为了拯救眼前的少女,才开始启程——起码当时是这么计划的。而解决完历史的问题,德利多利也约定过会予以报酬。至于现在性别为女,高易羽则理所当然的认为,它只是一种胁迫手段。
就像捏着对方见不得人的照片,以此胁迫对方做些什么一样。
但事情解决之后,德利多利会如约将性别改回来,或是继续加大威胁,那就只能看命了……
“怎么啦?在想什么?”
而对此,约安妮丝觉得十分新奇。来自未来的她,竟在这种理所当然的地方陷入沉思?
高易羽随口说道:“虽然生理暂时是女性,但我的心和灵魂都是男的,不过性别也只是无所谓的问题……”
“???”
约安妮丝愣住了,就像小时候第一次学拉丁语时听到的叽里咕噜一样,完全没办法理解。这、这就是未来人吗?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是无法理解而生的绝望,在约安妮丝的面容里闪烁。
“在未、未来……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高易羽立马摆摆手:“才没有,我是被恶魔动了手脚,也觉得很可怕的……不说这个了,换我提问可以吗?”
“嗯!”
用大咧咧的声音应完,她便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开始等待问题。
她像是一个班里最惹人喜欢的女孩子,老师和同学都会在上课时悄悄多看她几眼。也会有许许多多邻班的人在下课之后,假装路过门口,只为了将她的笑容映入眼中。
可——这正是高易羽在意已久的地方。
她到底是谁?
随着一句又一句的交流,了解和距离靠近,高易羽已经从“我居然见到了约安妮丝,见到了巴赫!”的震惊中醒来。但取而代之,一吨又一吨的疑惑,向着她席卷而来。
这是1685年,前后大约是她——约安妮丝出生的日子。
但眼前的她,起码也有个十四岁。
如果是历史记载搞错了巴赫的生平,前后差个十几年,那高易羽觉得可以接受,但唯独有一点是历史所不可改变的。
——她的音乐水平。
高易羽听过她的演奏,约安妮丝在历史当中,是以键盘乐器,尤其是管风琴开始深入音乐的海洋。虽然不可避免的学习过提琴,甚至是鲁特琴这样的乐器,但那也需要漫长的时间磨练,来积累水平。
那断然不是她这个年纪就可以掌握的技艺。
还有一点——她那么美妙的演奏技艺,却没有吸引到任何路人,这也是不可能的。
这些疑惑在高易羽的心里盘旋,甚至让她逐渐忘了本来的目的,以及隔壁进行着的激战。
但这该怎么问?你是谁?你是怎样的存在?你也被魔鬼改造过历史?你是幽灵?思来想去,每个疑问都不太对劲……最后,高易羽想出的,只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
“可以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嗯。”
约安妮丝有些不安的捏着琴弓。
“约安妮丝·塞巴丝蒂安·巴赫,在这个时代,是一介有点名气的音乐家。靠着在教堂负责音乐,之后终于被王室招入宫廷……期间,偶尔会出版一些乐谱赚些钱,但一生坎坷,因为是女性。”
“嗯……你的这些生平,我知道,我很了解。”
在历史当中,女性不应从事音乐行业——这是很久以后才被改正的偏见。但约安妮丝作为女性音乐家,却登入了那浩瀚如烟的男性音乐家行列之中,甚至凌驾于他们之上,成为了最顶点的存在。
但——这已是她死之后,很多年、很多年后的事了。
在她活着的年代,她并没有取得一切荣耀,一生坎坷甚至进过监狱。直到过世很久以后,才在好一些的时代里,被其他音乐家偶然捡拾起乐谱、惊为天人之后广为宣传,才被人认识其伟大。
但——眼前年幼的约安妮丝却如此说道:“是她的生平。”
“咦……你不是她?年纪确实对不上,但……”
“我是她的音乐。”
啥?高易羽顿时僵住,现在轮到她满头问号了。
约安妮丝平静的说:“生命消亡,灵魂被主接引,弥留世间的,就只有音乐了,那就是我。我是她创造的一切音乐化身——但我也是她,因为她靠不灭的音乐永恒于世,那就是我。”
……
“喂,德利多利,我怎么感觉……没继续打下去的劲了。”
“同感。”
恶魔与魔鬼遍体鳞伤,为了杀戮,她们已将彼此的力量消磨殆尽,只剩下拼死搏斗的最后一击还在积蓄。但奇怪的是,她们的力量仍在体内,并没有化为毁灭之怒喷涌而出。
反而,她俩颇为默契的站在原地,甚至连对峙的意愿也没有,只是散发出浓浓的无力感。
在她们流血的残酷斗争,同时,那两个家伙却有说有笑的躲在角落……
……
高易羽逐渐理解,因为这是个经常能听到的概念。
某些伟人生命步入终结,但影响力、作品、自己的精神,却总是在他人的悼词中,被诠释为其永生的证明。而现在,自己所见到的,大概……正是那本应虚渺的精神论。
“所以人们看不到我。”约安妮丝害羞的说完,略显害羞的摇了摇头,“也听不到我的音乐。”
“那我?”
“大概是恶魔和魔鬼造成的影响吧?前几天,那位自称休止符的魔鬼女士将我呼唤而来,希望借用我的力量对付可怕的敌人。啊不说这个了,那个,我们还要聊很多东西呢!你问完之后,该我问啦。”
高易羽像是被噎住:“可这就是我想知道的……我想知道自己卷入了怎样的事儿。”
“不行,按照之前的规矩,你提问,我回答,我提问,你回答——咱们要轮着来嘛。所以,等我问完,我就回答你。”她十分紧张的压小了声音,如此补充道,“我会问个很简单的问题……这样你就能马上问我了。”
“嗯。”
“在未来,有人……听我的音乐吗?”
013·其中之一
对于现代人来讲,约安妮丝所问的问题,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
约安妮丝问得是如此真挚。
“我的音乐——我,是否永远停在了这个时代?”
她担忧着自己的音乐默默无闻,又期待着也许并不是这样。如果没有半个音符流淌到了未来,她会很沮丧,但如果在未来依然有些乐段闪耀,她亦会骄傲。矛盾但切实的情绪,交织在她小小的脸庞上。
高易羽本想“当然没有”的高声否定。
但她熟悉音乐历史,知道这是相对复杂的,一言难尽。
在约安妮丝原本生活的时代,她作为音乐家取得了不错的成就,但也就仅此而已。
在当时,巴洛克音乐的代言人叫做亨德尔,巴洛克歌剧之神。其光芒闪耀万丈,是欧洲大陆上最流行、最高雅的存在。
而约安妮丝并没有取得如此这般的成就,她的音乐宛如“基石”,并不华丽、也不花哨,没有噱头和装饰。
它们静静的立于历史之中,随着她本人的离世而淹没,而后世百年,那些“基石”依然深埋。
她作为巴赫家族的成员,倒也被家族的后代试着挖掘过一、两次,都没有取得什么反响。直到十九世纪,门德尔松才将她的基石掘出,褪去泥土,人们才认识到,那其实是一枚深沉瑰丽的至高宝石。
所以——幸好我是二十一世纪的人,高易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感到庆幸。
否则的话,现在所能给出的答案,便是残酷的了。
那枚宝石本人,用热切的目光频频刺来,似乎是不满高易羽的沉默,这让后者稍微动了个小心思。
“约安妮丝离世之后,她的音乐……你的音乐,很快就无人问津了。”
“呜……”
约安妮丝发出了不成调子的呜咽声,立刻被绝望感染。
她想试着振作起来,因为她也清楚,自己的音乐确实可能太严肃、太平实了,不易于流传。就算是活着的时候,每一次竭尽全力用尽心思写的谱子,出版之后销量也并不好。
“那……亨德尔的呢?”
“那当然是光辉万丈,影响了整个欧洲历史,将歌剧甚至现代音乐,染上了他的色彩。后世有无数人受其作品感染,它善于用人民群众喜欢的东西煽动广大听众,引起热情、幻想、共鸣。”
“这是后世的评价吗?”
“只是我的评价。顺便一提,后面有个叫瓦格纳的音乐家学走了这一套,而又有个留着小胡子的,很喜欢很喜欢瓦格纳。”
“不愧是亨德尔……那个,瓦格纳?小胡子?他们都做了什么?”
高易羽摇摇头,没有回答,对于数百年前的音乐化身来讲,那是过于复杂的东西。
约安妮丝对后世的一切都充满兴趣——但不包括自己是如何没落在历史里的,她还想提很多问题,因为对她来讲,那是名为“未来”的故事,是自己永远无法触及、永远无法了解的。
作为本该逝去的人,她卷入了魔鬼的召唤之中,又与来自未来的人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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