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海野月
红子飞快地望了妈妈一眼，又招呼着柴犬, “阿尔卑斯, 过来，我们去散步了哦。”
“——如果没时间陪阿尔卑斯玩，还是让它留在家里吧。”吉川太太抱着手臂，“红子就全心全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直到完全死心的那一刻吧。”
“妈妈……”
虽然注定会受伤，但也不全然是坏事——在父母和姐姐的呵护下，一帆风顺地成长至今的小女儿，遇到的挫折实在太少了；
而聪明出色又很少遭遇挫折的孩子，心中的自信常常会演变为自负，固执也甚于常人，红子几乎就是其中的典型。
即便是在恋爱这种事情上。
值得庆幸的是，小女儿所执着的男孩子十分可靠——或许这也是她不肯放手的原因之一——他不会让她与正道偏离得太远。
去碰壁和受伤吧，趁现在时间尚早。
“这就叫‘青春’吧，妈妈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
吉川太太看着红子，“不过要记得适可而止，别把事情弄得太难看……宗谷君也是很辛苦的。”
“……我知道了啦。”
最终，阿尔卑斯还是被留在了家里。
来到安静的桐野旧宅，红子在客厅缘侧见到了桐野茜。后者仰着脑袋，两眼盯着竹叶间被雨水淋得不成样子的七夕短册。
“早上好，茜。”
她回过头，“红子过来啦，早上好。”
“宗谷呢，还没起床吗。”
“早就起来了。多亏了他，我在暑假第一天的早上还能按时吃到早餐……”桐野茜打了个呵欠，“现在的话，他已经出门了。”
“诶……”
“去神社了。”
“……”
红子撇了撇嘴，“也太早了吧。”
“就是说。”
她也只郁闷了一小会儿，随后提了提手里的袋子，“我把爸爸收藏的恐怖电影拿过来了哦。”
“好多呀，感觉一个星期都看不完。”
“这还只是他愿意借出来的部分，家里还有不少呢……现在就看吗？”
“嗯嗯。”
桐野茜接过袋子，走向电视机。
“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嘛。”
......
上午九点多，太阳还没升到天顶最高处，倾斜的阳光无法穿透漫长阶梯两边的密林，底下仍是一片荫凉。
抬头望了望近在眼前的阶梯尽头，宗谷还是出了点汗。
继续向上攀登，边角之处残留着一些积水。昨天夜里下了场大雨，只是时间比气象厅所预测的傍晚要迟上不少。
殷勤昨夜雨，又得一日凉。
拜这场迟来的雨所赐，今天上午的气温果然有所回落。
登上台阶顶端，山腰处的神社半遮半掩地笼罩在阳光里，三座古朴肃穆的大殿之间，稀稀落落地分散着一些参拜者。
神之宫前，年轻的巫女此时并不忙碌，也立即注意到了他。
“宗谷同学……”
“上午好。”宗谷在她身前停下，“我过来帮忙了。”
“嗯，谢谢。”
京子点点头，往旁边挪了一小步，让他站进来。
阳光明亮，照着中庭平整的石板地面。浅壑间的一点积水也早就晒得完全干涸，不留痕迹。参拜者往来其上，在三座大殿间徘徊着。
“今天过来参拜的人还挺多的。”
“因为上午比较凉快。”
京子看着他，“而且下了雨。”
“忙吗。”
除了京子，眼下扶云神社里就只有站在月之宫前的一名巫女，正跟上了年纪的老奶奶聊天的花井麻友里。
“眼下姑且忙得过来……”
也就是这边暂时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事情，但又随时可能会变得忙碌，最好不要离开她这边的意思。
宗谷笑了笑，又望了眼社务所那边，“玉子今天也没过来吗。”
“嗯。”京子点了下头，“玉子还在学校里参加考试。”
“小学生还没放假么。”
“今天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了……”
嘴里说着，她声音渐低，又一下子抬起来。
“您好，有什么问题吗？”
外面站着一个中年女人，满脸犹豫的样子，在宗谷到来前就已经在神社里徘徊好一会儿了。
被京子招呼，她靠得更近了些。
“请问，贵社现在有空闲的神官吗？”
京子稍微一怔，看了眼旁边的宗谷，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您找神官有什么事吗？”
中年女人也看向宗谷，而他那过于年轻的外表，令她有些怀疑。
“我想跟神官商量一些事情……”
“本社社务悉由我作主。”
京子面色平静，“有什么事，您可以直接告诉我。”
中年女人看了看她，想到自己已经在这边浪费了不少时间，还是开口了。
“是这样的……
去年年底，我丈夫在这边购置了一块土地，打算在上面建造一间新的房子。
现在，其他事情都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在开工动土之前，想请神社的神官过去举行‘地镇祭’，跟住在地下的神明打声招呼……”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下去。
“我和丈夫都是从长滨过来的，对这边不太熟悉，这件事原本全权委托给了建筑公司的人来办。但我昨天才知道，请神社神官过来举行‘地镇祭’的费用，居然要十万日元……购买那块土地就已经花了很多钱，在别的地方也有很大的开支……”
中年女人抬起目光，没有说得太直白，而京子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请您不要答应。”
“啊……”
“神社举行‘地镇祭’仪式的费用没有定数，但在近畿一带，这个费用通常都在三万到五万日元之间。十万日元的费用，完全是狮子大开口。”
中年女人顿时两眼一亮，“三到五万日元就可以了吗？”
京子点头，“是的。”
她又看向宗谷，“那可以拜托贵社的神官前去举行仪式吗？”
她满目希冀，而京子又说得头头是道，宗谷以为这是神社的常见业务，便下意识地点了头。
“实在是太感谢了。”
“……”
京子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宗谷一怔，她又望向了面前的中年女人。
“请您留下时间和地址。”
“贵社的神官如果方便，最好今天下午就能过去。地址的话，是在……”
中年女人又低头翻起了随身携带的提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笔记本，“就是在这个地方……我还是写下来吧。”
“好的。”
她翻到后面的空白页，抄写着自己还没完全记住的地址。
趁此间隙，京子又望了望宗谷，准备送走意外的委托人后，再跟他详细解释。
宗谷却误解了她的意思，忽然凑上来，贴在耳边。
“不能接吗？”
“……”
被他的气息吹得耳朵发痒，京子缩了下脖子，又在他打算拉开距离时拉住了他的胳膊。
“扶云神社没有其他神官……”
她凑上来，热息吹拂，宗谷也立即体会到了相同的感觉。
“只能由宗谷同学来主持仪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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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第一笔工资
开工动土地镇祭，乃是建造房屋前不可或缺的传统仪式。
所谓“地镇祭”，即借助神官这样的中间人，向一直居住在此处土地里的神或灵发出问候，申请使用这一片土地，以求家宅平安、人与神灵和谐并存。
对大部分稍有规模的神社来说，为当地居民举行地镇祭, 确实是平日里最常见的业务之一，但扶云神社是其中的例外。
因为除了四月份才加入的宗谷，社内并没有第二位可以称为“神官”的男性神职人员，全是巫女。
虽然没有性别上的硬性规定，但大部分委托人都希望主持自家家宅地镇祭的神职人员，是一位至少看起来成熟稳重的男性神官，而非普通高中生都可以兼职的巫女。
至于神社内的另一位男性, 也即宫司菅原隆行, 早些年还算勤恳, 现在则将亲自主持地镇祭之类的神道仪式当成了某种身份或财富的象征，从不接受普通家庭的委托。
一来二去，附近的居民以及建筑公司也都慢慢知晓，扶云神社已经多年没有接到主持地镇祭的委托了。
直到今天上午，宗谷自作主张地答应了上门的委托人。
“这个地址吗……我知道了。”
接过纸条，京子扫了眼地址，“今天下午两点，我们将会上门为山崎女士家的土地举行地镇祭仪式。”
山崎女士点点头，接着又略带迟疑地开口道：“费用的话……”
京子脸上没什么表情，“那是供奉神明的礼金，您看着给就可以了。”
“啊……好的，我知道了。”
又问了一些在意的事项，山崎女士才离开神社。
日头渐高。
宗谷望了眼天空，再收回视线时, 发现京子正看着他。
“……我知道了。”
她笑了笑。
“时间还早，我去找神道仪式的资料，宗谷同学先在这里熟悉一下吧。”
“好。”
京子暂时离开，转身走进了社务所。
再出来时, 她拿着两本书和一本笔记，一同交给了他。
“地镇祭的仪式并不复杂，宗谷同学只要阅读一遍，就能理解整个过程。需要注意的地方，一是‘修跋仪’时，念诵祭神祝词的语调……”
在太阳升到天空正中央前，宗谷一直待在京子身旁，翻着书和她自己整理的笔记，抓紧时间学习地镇祭的仪式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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